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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墨染青衣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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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室內,紫菱指着劉玉書被墨染黑的衣服笑道:“公子,你們快看,這呆書生筆都拿不穩,把衣服都染髒了,竟然還有人説他是狀元郎!真是笑死我了。”劉玉書進門一直低着頭,紫菱怎麼笑話他,他都不理,只是將手中的包裹放在角落後轉身去向店小二要濕布,他正在擦拭衣襟前的墨汁,忽覺身後房間裏的眾人都安靜下來,沒有一絲聲音。

他還以為是自己惹的大家都不説話,於是回過頭説:“大家不要在意,我這衣服擦一擦就好了…”李氏從蘇景玉身邊慢慢站起,滿眼深情的望着劉玉書,喚道:“玉郎…”劉玉書此時才看到李氏,與此同時全身一掣,手上的布“啪”的掉在地上。他吃驚的望着李氏,只見李氏一步步走到他的身邊。

李氏眼中含淚的説:“玉郎,你回來了…”劉玉書愣愣的看着她,突然後退幾步,並對她長揖道:“小生見過城主夫人!”不僅僅是李氏,房間裏的其餘人都吃了一驚!

李氏眼中的淚終於落了下來,她哭道:“你知道,原來你一早就知道,正因如此,你才不回來找我的嗎?玉郎…你聽我解釋…”説着,就要去拉劉玉書。

劉玉書忙退幾步,疏遠的説:“城主夫人請自重,你我之間並無誤會,何來解釋?説來你我相識十幾載,當年你出嫁之時我未能親自祝賀,還望城主夫人諒解。”

“玉郎!”李氏痛心疾首的喊道。還待説什麼,卻見劉玉書將桌邊的紫菱拉到身邊,説:“夫人還不認識紫菱吧,我和她已情定終身。下個月即將完婚,城主夫人會祝福我們的吧?”紫菱驚地直襬手。説:“書呆子。你別亂説。這位夫人。你別信他…”劉玉書強行拉過她地手。説:“菱兒。我們不要再隱瞞下去了。趁着今將我們地事公佈出來。相信公子們也會同意地。你就不要再不承認了。”

“哎呀。你…”紫菱急地跺腳。

李氏傷心地扶着門説:“玉郎。我不期望你能原諒我。事已至此。我唯有祝你們能夠白頭偕老…”説完。李氏奪門而出。

劉玉書鬆開紫菱地手。木頭般站在門口看着李氏地背影。臉上地表情讓人心痛。

紫菱“啪”地拍上劉玉書地肩膀説:“死木頭。你敢毀我名聲。你賠我清譽。你賠!”劉玉書有氣無力的作揖賠禮道:“紫菱姑娘,今之事為形勢所迫,在下不得已。不過,我一定會負責的,只是,今太累。我先行回客棧休息。明必定給姑娘一個代。”紫菱氣地跺腳,見劉玉書落寞地樣子。又不好繼續刁難,只好作罷。

蘇景玉一直在旁看着,自言自語道:“我還道是書生負了那女子,沒想到是那女子負了書生。”慕南風一面喝茶,一面説:“情之一事,何來對錯?也許他們誰也沒負誰,只是造化人而已。”那晚飯時,劉書呆不顧大家阻攔,喝的酩酊大醉。他大概是第一次醉酒,喝了不足半壇就滿嘴胡言。也許是多年的心事在心中憋了太久,醉酒之後,他終於斷斷續續的將他和李氏的故事講了出來…

之前地故事正如李氏所説那樣,劉玉書上京參加科舉,她在家中等他中舉歸來。事情之所以發生變化,正是在南蘇京城突然被攻佔之時。

北君國攻佔京城時,劉玉書還在京城沒有出發返鄉,但因為是新科狀元,還未封官,不在北君國大肆逮捕的官員名單之中。抓住時機,劉玉書倉皇地逃出京城,在戰亂中往嶽州趕去,他一介書生,在路上自然是顛沛離,吃了無數苦楚。等他回到嶽州時,還不及他去找李氏,李氏的父親便早已找到他。

李老爺是當地富賈,家財萬貫,可惜只有一個獨生女兒,他將李氏看做掌上明珠。雖然劉玉書是寒門出身,但是李老爺本指望着劉玉書考中狀元之後,能走上仕途,那麼女兒嫁給他也算是個好歸宿。可如今南蘇國破滅,劉玉書的狀元頭銜反而會給李家招來無妄之災。

李老爺擅自給女兒找了一門親事,那便是去做嶽州城主的續絃。劉玉書聽了自然不同意,不説他跟李氏二人情深意重,只説那城主已是四十出頭的人,年僅十五的李氏嫁過去做續絃,肯定不會幸福。

見劉玉書怎麼都不肯放棄女兒,李老爺又給劉玉書指出一條路,讓他向北君國投誠,在北君國朝廷中謀得一官半職之後,再來娶他的女兒。

劉玉書被無奈,兩條路他哪一條都不願意選。

李老爺勸道:“她是我的女兒,我自然是為她着想,現在世道混亂,你難道要她跟着你過着顛沛離、衣食不周的生活?城主雖然年已四十,但是正直壯年,並不算老,而且他仁慈心腸,這些年為我們嶽州百姓做了無數好事,受全城百信愛戴,我相信他必定不會虧待我兒!若你是真的為她好,你就放開她,斷了這個念想吧…”此時北君國地軍隊已近嶽州城,在南蘇官員和士兵紛紛逃走之後,嶽州城主為保全城百姓地命,選擇開門投降,北君國見他投誠,於是保留了他城主的地位。

苦苦掙扎了數,劉玉書最終不肯向北君國投降,於是只能放棄李氏,離開了嶽州。

劉玉書醉倒在飯桌上,嘴裏還兀自説着什麼“士可殺不可辱”眾人看着他,都搖頭嘆。

晚間。街上地燈火都亮了起來,燈會開始了。

慕南風邀蘇景玉去觀賞燈會,紫菱提着今天下午在城隍廟買的八角燈籠一起出門。蘇景玉從紫菱手上接過燈籠,看着燈籠七個面上都畫着十分好看的水墨畫。唯獨第八個面上的畫只做了一半,就毀了。

“好可惜,連帶其他七幅畫也糟蹋了。”紫菱在旁解釋説:“這個燈籠上原本沒有畫,是我讓書生畫地。他本不肯畫,説是答應了別人,只為那一個人在燈籠上作畫,後來我拿出公子的名頭才強迫他動筆的,可是誰知道他畫到最後畫不下去。生生把第八幅畫給污了。連衣服也全都染了。”蘇景玉略帶責備的説:“你怎麼能強人所難,他既然不肯畫,定然是有原因,你那樣迫他,肯定是觸動了他地傷心往事。”紫菱低頭説:“我若提前知道他和李姑娘的故事。也就不會強迫他了,我只當他擺書生的臭架子呢。”蘇景玉嘆了口氣説:“現在知道也不晚。明天去給他賠禮道歉吧。紫菱不情不願的答應了。

蘇景玉又對慕南風説:“沒想到劉堂主是這樣有骨氣、有氣血的一個人,雖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可是強勢卻壓不垮他的脊背,為了國家大義而放棄了個人情愛,非一般人能做到,真正是個好男兒!”慕南風説:“你又何嘗不是這樣?”蘇景玉苦笑道:“我和他不一樣,我是為了計謀才嫁給君子殊,而他跟李姑娘則是真心相愛。”慕南風追問道:“你對君子殊當真就不動心?當真就沒有一點情?”蘇景玉突然怒道:“慕公子!柄恨家仇在此,這些問題是該問的嗎?”説完,她拂袖而去。慕南風在後面不遠不近的跟着。心道:若真是無情。又何必動怒呢?

第二車隊再次準備出繁,劉玉書捧着幾乎要疼裂地腦袋走出客棧。一面走一面説:“酒果然不是個好東西,好疼…”紫菱坐在一輛馬車地前面,看他這副樣子,哼的説道:“不知道昨天是誰喝了那麼多呢,沒有酒量還學人喝酒!”劉玉書抬頭看見紫菱,臉上呼的紅了,想必是想起昨天強説紫菱跟他定親之事了,於是忙賠罪説:“昨逃卩有得罪,還望紫菱姑娘見諒。在下毀了姑娘的名聲,我一定會負責的,若姑娘不棄…”

“等等…”紫菱忙打斷説:“你別説要娶我做補償啊,那樣我可不願意!”劉玉書窘迫地説:“自然自然,在下只是一個窮書生,是在下高攀了。不知姑娘要我怎麼賠償?”紫菱想了想説:“這個啊,我還沒想好,不然就當你欠我一個人情,改天等我想到了,再向你討債,怎樣?”劉玉書自然沒話講,點頭和她約定下來。車隊就要出發,趙哲在後面喊劉玉書上車,劉玉書別過紫菱,鑽進了後面的馬車之中。

蘇景玉在車內將他們地話聽得清楚明白,等紫菱進馬車之後,她問道:“不是説要向他賠禮道歉嗎?怎麼沒説出口?”紫菱彆扭的揪着衣角説:“對着死書呆,人家説不出口嘛!”蘇景玉笑一笑,並不勉強她。

在另一輛馬車中,劉玉書看到馬車中懸掛着他昨穿的那件青袍,詫異的問趙哲:“趙大哥,我的衣服為何會掛在這裏?”趙哲笑着説:“昨天你的衣服染了墨汁,晚上紫菱姑娘連夜幫你把衣服洗乾淨了,現下還有一些沒幹,她特意叮囑我要把衣服晾起來,不可折起來。”劉玉書取下衣服,昨天染上的大片墨汁真的洗乾淨了!他舞文墨二十載,自然知道墨汁沾在衣服上是極難洗掉的,沒想到紫菱竟然能把衣服洗的煥然一新!

一時間,他心頭湧上一陣莫名地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