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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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嚴沁亮如何對自己好？她身邊充了太多自私的家人，本輪不到她。萬里無雲的晴空，烈罩頂，連地上都灼得要燙人了，但嚴沁亮卻覺得心頭泛冷，而且，她還得連連氣才能讓自己平靜下來，不會抓狂的亂吼亂叫。

她滿頭冒汗的站在糧行門口，看着手上剛拿到的厚厚一迭賬單。

這裏冬一向温和，且離冬季仍遠，但嚴孟蓉就添購了一整套的黑貂大氅、雪帽、雪靴，還炫耀的展示在店內。

真是太費了！每個人眼中都換着同樣的不平，但也只聽到嚴沁亮淡淡的輕嘆一聲——“二小姐，你真的非買這些不可？”明明是親姐妹，只是一為嫡女，一為庶出，嚴孟蓉就不許嚴沁亮喊她的名字，只能叫她二小姐。

嚴孟蓉長得美麗，煙波帶媚、身段婀娜，身上掛着叮叮咚咚的金飾，頭上金釵銀珠，在太陽下，豔光四的讓人看了都刺眼。

她琴棋書畫一樣也不會，對下人強勢高傲，但在外與一些官家千金好時，婉柔婉約的虛偽模樣可是扮得有十分像。

“明天初，本小姐要上京城去賞雪，這才託人採買，不過數千兩銀子罷了。”她邊説邊撫着那光看就讓人要冒汗的貂。

“京城離這裏多遠啊，去一個月、回來一個月，一路上的食宿費用，家裏哪有那麼多錢？！你買這些本就是費，給我退回去！”突然冒出來的仗義之聲是來自甫踏進糧行大門的嚴孟軒，就見高大拔的他走到她面前，“別忘了你是賠錢貨，出嫁還要嫁妝，那全得用我的錢來準備。”嚴孟蓉也不是省油的燈，她大眼一瞪，“是誰常常遊走在院賭坊間，隨隨便便就一擲千金？！我還沒出嫁，這個家我就有份兒，你賭輸的錢、玩女人的錢，也有我的！”

“你！”兩人怒目相對，但糧行內的夥計及客人也看習慣了，這對姊弟為了錢互揭瘡疤是常有的事。

事實上嚴孟軒絕對是敗家子，老想將院的女人娶回來當妾，若不是嚴欣強硬攔着，威脅要斷他金援，只怕現在的嚴家糧行已改成院了。

嚴孟蓉一看到送貨來的商家似猶豫着要將那些東西抱走，她一甩手絹兒瞪着弟弟，“不管！我就是要拿錢付款。”但她才剛要走到櫃枱，嚴孟軒就一個箭步衝上前，魯的推開佔住癟台的賬房，在與急着要搶開斗的嚴孟蓉一同擠進櫃枱後方，兩人動作一致，同時打開斗，頓時一怔，因為裏面竟然只有一張小額銀票及幾錠碎銀子。

嚴孟蓉立刻抬頭瞪向臉緊繃的嚴沁亮，“你把錢藏到哪裏去了？”

“今天客人少，只有收到這些零星款。”她雙手緊握，忍住想吼人的衝動。

嚴孟軒走向老賬房，一把搶走他手上的賬簿，翻開一看，抬頭冷笑的看着嚴沁亮，“今天出了一筆大單，金額有兩千兩，你就看着辦吧。”説着他從袖口拿出一迭單子朝她丟去，瞬間，一張張賬單及借據緩緩飄落地上。

嚴沁亮低頭一看，心一涼，握緊的雙手也因太用力，關節處都已泛白。

嚴孟蓉在看到其中一張上的數字時，氣得粉臉漲紅，“嚴孟軒，我説了——”

“少給我囉嗦，不然，我叫娘馬上替你找門親事嫁出去，今兒個，弟弟我心情好，勉強替你付些費用。”他以下巴指指那些昂貴的冬衣，再意有所指的看了嚴沁亮一眼，就心情愉快的又出去找樂子了。

廢物！若不是嚴沁亮，這個家早就被他敗個光！袁檡瞟了地上一張張單據、賬單，忍不住搖頭。

嚴孟蓉咬咬牙，叫了丫鬟抱起那些冬衣，悻悻然的往糧行內走，穿過門簾，往自己住的院落而去，也不理會丫鬟抱着老高的冬衣，幾乎要看不到路了。

這對主僕一消失在糧行，四周就陷入一片凝滯之中，沒有任何人動。

終於，嚴沁亮緩緩的蹲下身來，伸手撿拾落地的賬單及借據。

她這一動，所有人像説好似的，開始生氣的批評外，也蹲下來幫忙撿單子。

小曼更是氣呼呼的邊撿邊罵，又見袁檡還是靜靜站着，更是火冒三丈，“你是木頭啊，大小姐的命怎麼那麼差，遇到妖魔鬼怪不説，還救了你這樣沒心沒肝的人！”袁檡還是沒説話，只是定定看着嚴沁亮。

她雙手微微顫抖，努力的忍住眼底的淚水，再撐起笑臉後，站起身來，“沒事啦，反正我也習慣了，抱歉了，讓你們看到這麼難堪的事，影響你們…”真是倔強的傻瓜！袁檡黑眸注視着她強顏歡笑的臉，臆間像着了火，無法理解的熊熊怒火迅速的奔竄至他的四肢百骸，迫得他不得不握緊拳頭，才能剋制住不將她一把抓過來，好好吼一頓的衝動。天知道，他不曾為了誰而如此生氣，氣到近乎要瘋了！

他陡然轉身，慢的走出糧行。

“醜一，你去哪裏？”小曼注意到他，好奇的問。

去吹吹風、降降火，若不是內傷未愈，他最想去揍人！

但嚴沁亮馬上追過來，攔住了他。

“你別亂走，你還沒想起你是誰呢，呃…你不要覺得有負擔，我還可以撐住的，你絕對不會造成我的麻煩。”他錯了，他現在最想揍的就是眼前這張黝黑的小臉！她以為她是神麼？可以扛起一切？明明剛才就那麼難過，偏偏強裝堅強！

“你放心，我有一口飯吃，你就有一口飯吃，我有饅頭，你一定也有饅頭！”他抿緊了薄，被她嘔到快得內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