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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閃電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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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恭行深通兵法,但他是兵部尚書之子,大概一輩子還沒有嘗過別人給他下圈套的滾味,邵風觀這般在話中設個陷阱便乖乖跳下去了。邵風觀説話有些無所顧忌,但我發現他的談鋒頗為鋭利,最後那句話説得堂皇之至,也頗可自圓其説。事實也確實如此,一旦畢煒援軍到來,蛇人一定會加強戒備的,而現在多少有些鬆懈。只是這話是以這次攻擊能夠取勝為前提,路恭行會落入圈套,於是讓人覺得爭的是等援軍來後再出擊還是現在出擊為好的事了。這事二太子又是贊成了,路恭行這麼説,就象是和二太子作對,恐怕反倒把二太子最後一絲猶豫也打消了。

果然,二太子道:“路將軍,兩軍相遇勇者勝,你也不必太過謹慎,以至貽誤戰機。不過路將軍所説亦可參考,此事宜早不宜遲,必要由一支兵擔任。”他向下看了一眼,那些將領一個個都伸長了脖子,卻聽得二太子道:“前鋒營楚休紅將軍!”聽到二太子叫我,我心中“咯登”一下,出列跪倒在地道:“末將楚休紅聽令。”

“前鋒營中都是身經百戰的勇士,且大半為騎軍,左衝鋒軍便由楚將軍你擔任了。”我低下頭道:“遵命。”話説出口,心頭卻不由一陣驚慌。

從各營的組成來看,東平城地處大江南岸,這地方土質疏鬆,不適馬匹奔跑,東平城中守軍並不擅長騎兵,所以邵風觀才會獻這等計策,他也算定了衝鋒的不會是他部下。而前鋒營是南征軍逃回來的,南征軍在蛇人最後的攻擊下,連步軍第一的鋭步營也一個都逃不出來,逃回的大部是騎兵,從二太子的角度看,這樣的任務也的確只有前鋒營最為適合。我剛答了兩個字,馬上又道:“只是末將有一事相稟,此番赴援東平城,我軍是坐船而來,三千人雖多是騎軍,但戰馬一匹也沒帶。”二太子道:“此事楚將軍不必擔心,東平城有戰馬五千匹,這些天來無用武之地,正好用於此事。另外,此戰的右衝鋒軍,由我親自統領。”他這話一出口,路恭行已“啊”地失聲叫了出來,他走出隊列跪到我身邊道:“殿下,您千金之軀,末將以為由殿下直接統兵衝鋒,那是萬萬不可。”二太子喝道:“我為一軍將領,必當身先士卒,不畏刀槍,又有何不可?路將軍你退下了。”路恭行卻本不退,抬起頭道:“殿下,末將以為,殿下當運籌帷幄,發佈號令,萬萬不可以身涉險。”二太子的眉頭皺了眼來,鼻翼也有些動,喝道:“路將軍,你是説本王要親自衝鋒,那是有勇無謀了?”

“末將不敢。但末將受帝君之命扶佐殿下,此話不得不説。殿下,您萬萬不可親自上陣,此事還是付智勇皆備之將擔當。”二太子長長呼出一口氣,叫道:“路恭行,你是説本王智勇皆不備了?”他的聲音很是響亮,而且直呼路恭行之名,看來是真有些生氣了。二太子大概讀兵書,自負知兵,又年輕氣盛,路恭行堅持己見,自是很讓他氣惱,話語間也不客氣了。但路恭行仍是不卑不亢道:“殿下,末將不敢無禮。但末將當初隨武侯南征,轉戰數千裏,以武侯之能,亦從未披甲上陣。何況,為將之道,有鬥將,有策將,殿下身負指揮三軍的重任,這遠比親率一軍衝鋒重要得多,還望殿下三思。”二太子瞪了他一眼,卻也説不出話來。武侯當初是太子少保,也教過二太子兵法,二太子再狂妄,也不敢覺得現在比武侯還強,至少在人前不會這麼説的。半晌,他才吐了一口氣,道:“好吧。卞真!”從邊上走過一個將領來跪到我們身邊道:“末將下將軍卞真聽令。”

“卞將軍,由你統率右衝鋒軍,與楚將軍聯手攻敵。事不宜遲,兩位將軍速去點齊軍馬準備。”説完,他一拂袖,大聲道:“其餘將領,除輪直守城的以外,其餘人等隨我押陣。此戰必要成功,不許失敗。”我暗自嘆息,卻一句也不敢説。原本我對二太子頗為期待,但看來,二太子實在還是個莽撞少年,太易衝動。現在,只能希望邵風觀這個計劃訂得完善些,能夠順利完成。

※※※回到營中,天也快要黑了。此事太急,我馬上召集前鋒營的錢文義、楊易、邢鐵風三統領説明此事。他們先為這計劃大為咋舌,但也覺得這計劃頗為嚴密,該不會出大亂子,特別是邢鐵風,頗為躍躍試。見他們如此,我也不好再多説什麼了,不然倒顯得我在怯戰。

我們馬上去點齊士兵,準備去將馬牽來練練,剛出帳篷,卻見陶昌時衝過來,一到我跟前,猛地跪下來道:“楚統制,聽説你們要去攻蛇人陣營?”我扶起他道:“陶將軍,你怎的知道?”

“方才聽得傳令兵如此説。楚統制,陶某願充前鋒,由統制驅策。”我沉了一下,道:“這樣也好,陶將軍,請你點兩百人,暫時充入前鋒營。”前鋒營只有一千三百餘人,按邵風觀的計劃,是兩支衝鋒軍各要一千五百人,還少了兩百。我本來就想再從狼兵中兩百人助戰,還怕陶昌時不同意,既然由他自己提出來,那便正好。他聽得我答應了,臉上登時現出一片喜,行了個大禮道:“多謝,我馬上去點人馬。”東平城的軍馬都圈養在城東。東平城佔地甚大,五千匹軍馬卻也佔了很大一塊草料場,我帶着一千五百人來到馬場,正碰到那卞真率軍出來。他和我一樣,也是下將軍,恐怕是二太子麾下的要將。他看見我只是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帶着他那一千五百人走了。

我走進馬場,將二太子所發將令給那個管馬的士兵看了看,他拉開門道:“將軍,請你自己去拉一千五百匹馬吧。”換一兩匹馬,自有馬伕代勞,但一千五百匹馬,也要馬伕一匹匹牽的話,恐怕到明天天亮也不好。我看了看天空,太陽已經西沉,天也快黑了,我回頭對跟在我身後的錢文義他們道:“快叫弟兄們牽馬,注意秩序。”我有點擔心牽馬時會引起混亂,以前我帶的只有前鋒營的一百個兵,後來進到龍鱗軍,也不過是兩三百人,現在卻足足有一千五。要是牽馬時亂七八糟,那這一仗也可以説不用打了,我只是在送死而已,因此我有點不安地看着他們進去。沒料到,前鋒營雖然是七拼八湊起來的,進去時秩序井然,一個個自己牽好了馬便列隊在料場上等候。這些士兵不少都是陸經漁的部下,象曹聞道當初還是陸經漁鐵騎中的,騎術都相當不錯,更難得的成軍不過十天左右,現在卻象是久經訓練一般,一個個筆直地站着。

一上馬,軍容威武了許多。我看着那些士兵一個個極快地牽馬,不欣喜地對曹聞道説道:“曹將軍,前鋒營現在已大有強兵風範了。”曹聞道看了看一邊騎在馬上正在指揮士兵列隊的甄以寧道:“統制,此時實是多虧了甄參軍。他年紀雖小,卻很有一套,這兩天我們都是按他所訂規程訓練,看來已初見成效。對了,統制,你自己怎麼不去牽馬?”我抓了抓頭,不有點苦笑。我光顧着看他們牽馬,卻忘了自己還沒有馬。我道:“是啊,我馬上去挑一匹。”

“統制,我和你一起去吧。”曹聞道説完,將馬繮繩扔給邊上一個護兵,和我向馬廄走去,一邊小聲道:“統制,你覺得這次出擊,真能有勝算麼?”他也對這次出擊不太有信心啊。我苦笑了一下,道:“箭在弦上…”話還沒説完,突然馬廄中一陣混亂,幾個士兵大叫起來:“當心!外面的當心!”我嚇了一跳,卻見從馬廄中衝出一匹黑馬來。

這匹馬也並不特別高大,全身烏黑,四蹄上卻長着雪白的。我渾身一震,驚叫道:“烏雲壓雪!”從這匹馬的來看,正是《名駒譜》中的第三品“烏雲壓雪”《名駒譜》是軍中傳的一部相馬譜,教人教馬用的,不過並不很實用。那本譜中記載了十八品名駒,上中下各六品,主要是按來分。烏雲壓雪是上品中的第三品,但是實際上很少有書上所説的那樣奇怪的馬,幾年前,馬監中曾經蒐羅來一匹馬,完全符合《名駒譜》中的第一品“朱頂照夜白”但那匹馬除了樣子好看,本沒一點名駒的樣子,吃得不少,可跑得比驢子還慢,走上五六里路便氣吁吁,和《名駒譜》中所説的“追風逐電,行一千五百里”差得太遠了,一時《名駒譜》也成了笑柄,沒人再拿那當真了。我曾經看過一遍,也只當那是説着好玩的,但眼前這匹烏雲壓雪衝出來時神駿非常,正是有點名駒的樣子。

曹聞道的眼也一下直了,道:“真是漂亮,不知跑得快不快。”象是回答他的話,那匹馬一陣長嘶,一躍而起,一下子竟然跳過了四五丈遠,周圍的士兵都發出一陣驚呼。那個管馬的士兵卻叫道:“怎麼把這傢伙放出來了,快點,快把它拉住!”但是這匹馬一衝出馬廄,哪裏還抓得住,在當中的空地上轉了轉,不時咆哮,幾個衝上去的士兵也不敢靠得太近,本拉不住繮繩。

我看着這匹馬不有些入。龍鱗軍的金千石有匹好馬叫“飛羽”那匹馬又馴良又神駿,雖然不上《名駒譜》,卻絕對不比那些説得天花亂墜的名駒遜。這匹烏雲壓雪子要暴烈許多,可神駿卻不下於飛羽。

我轉頭對那個士兵道:“這匹馬給我吧,我要了。”好馬人人想要,我真有點怕被哪個士兵牽走了,那可真要抱憾終生。那士兵叫道:“可是,那馬太兇了,將軍你…”我沒理他,已衝了過去。這時一排士兵已經圍成一個大圈,將那馬圍在圈中,正在慢慢縮小,馬卻在圈中焦躁不安,不時踢着地面。我還沒走到,這馬又是一聲暴叫,猛地一躍而起。這一次跳得更高,竟然跳過了兩個士兵頭頂。

馬是向我這兒跳過來的,如果被這匹馬踩中,那可真要被踩死不可,邊上的士兵發出了一陣驚叫。我看着馬在空中向我直撲過來,身子一側,閃過了馬頭,趁馬的兩蹄剛踏到地上,雙足一躍,便想跳到馬背上。

馬不好騎,但這馬已經上了轡頭,應該還能應付。哪知我的指尖剛觸到馬背,這馬象是通靈一樣,身子猛地向一邊一扭,一下子成了揹着我,兩蹄卻猛地蹬過來。

這匹馬的力量極大,踢中人的話,那真個象被一柄鐵錘打中,不死也要重傷。我的兩手本想按着馬背,現在成了按向後本閃不可閃,邊上的士兵又是一陣驚叫,當中曹聞道的聲音最響。

現在我雙足騰空,本閃不開。要是我這個前鋒營統制在尚未出發時先被馬一蹄子踢死,那幾乎要成了個笑話了。就算沒被踢死,那士氣也會低落到底谷,再談不上出征了。我咬了咬牙,眼角看着馬蹄,‮腿雙‬盡力一縮。馬在蹽蹶時,兩條後腿必然也會一縮,我的幾乎正是在那極短的一縮間。我看着馬蹄退後,兩腳則剛好踩到馬蹄上。這一連串動作拿捏得恰到好處,要是稍一錯開,那馬蹄便會將我的腿也踢折的,現在馬一蹬之力尚未完全用力,倒是等如這馬將我踢起來的一般,我只覺腳心一疼,似乎腳骨也被踢斷,人箭一樣向前去,兩手在馬後上一按,重重地坐到了馬背上,前剛在馬脖子上一撞。

這一撞讓馬也有點受不了,它又大叫了一聲,兩腿一彎,似乎想把我甩下來。但是我一上馬背,那就由不得它了,兩臂一把環着抱住馬脖子,腳底雖然仍然疼痛,也顧不得了,拼命夾住馬的兩肋,死也不掉下去。這馬見甩我不下,只在拼命打轉,一邊嘶叫。我不管它怎麼動,只是拼命將兩臂箍緊。坐在馬背上,就象是在大風中一樣,眼前的人影紛至沓來,忽高忽低,地上又是着火一般,灰土直崩起來衝上我的臉,依稀還能聽到曹聞道的叫聲,眼前也看到他,只是一閃而過,不知到底在叫些什麼。

轉了一陣,這馬也許也有些累了,動作慢了些。我看準機會,一手摸索着摸到了馬繮,一抓到手上便用力一勒,這馬護痛之下,又是一陣暴叫,猛地人立起來。但我已有防備,兩腿用力,還生怕會掉下馬背,左手攬住了馬脖子。馬又是轉了幾個圈,才慢慢地停了下來,但仍在噴着響鼻,似是大不服氣。我心知此時定要降伏它,不然這馬的子會越來越烈,以後更要降不住了,手中也不容情,拼命地拉着繮繩,馬嘴裏也被我拉得出血來,恐怕是馬被我這般大力拉得破了。

又轉了幾圈,這馬漸漸地緩和下來。也許它也知道要是再使子,我更不會讓它好受,不再亂跳。這馬到這兒便是初步收伏了,以後再慢慢溜彎指揮,以這馬的力量和速度,定是一匹神駒。我騎在馬上,説不出地自得。

這時,曹聞道過來道:“統制,你真是厲害,這等悍馬也降得住。”我心中一陣得意,正待誇上一句口,那個養馬的士兵卻臉煞白地在一邊叫道:“將軍,當心!這馬還不曾服!”他話音剛落,馬又突然間一聲暴叫,猛地人立起來。這會前蹄抬得更高,兩條後腿幾乎是和馬背呈一直線,我本沒有防備,兩腿也沒夾緊,人登時滑了下來。幸好那士兵喊時我已有了些警覺,兩腿猛地一夾,此時卻坐到了馬後上。那馬卻猛地發力向前一縱,我知道此時只消一鬆手便會摔下來,要降伏這馬成了一句空話還只是事小,摔下來後恐怕要連渾身骨頭都摔得粉碎。我兩手一用力,兩掌貼在馬肩上,人也貼上馬背。

現在我不是騎在馬上,而是伏在馬背上的。還好別人也看不清我的樣子,不然我現在定是面煞白,臉難看到極點。馬已在向前衝去,幾乎象離弦之箭,這等快法,實在有些匪夷所思。但現在卻不是讚歎這馬跑得快的時候,馬跑得快一分,那我也就危險一分,我兩手緊緊貼着馬肩,不時移動部,幾乎是在馬背上向前爬,先前的豪氣已一掃而空,代之以一陣沮喪。

這馬的子這麼烈,恐怕要降伏它也是句空話,不然這馬的神駿,早被人點走,也不會被牽在馬廄中讓我來選了。我在馬背上象一條蟲子一樣挪動,只覺風聲過耳,眼前的城牆卻越來越近。

這馬是向城牆衝去的。馬城在城中佔了很大一塊地方,但終究有限,一眨眼地功夫,馬便跑完了跑道,將前鋒營的士兵拋在後面。而十幾丈高的城牆,那絕不是馬能跳得過去的,這馬以如此快的速度奔來,真會一頭撞死在城牆上麼?要是在城牆上撞成一灘餅,那還不如被馬踢死呢。

但城牆在我眼中已如排山倒海一般壓來。從馬上看過去,好象不是我撞向城牆,而是這城牆以雷霆萬鈞之勢壓向我的身上。這時我已爬上前一點,左臂已能攬住馬脖子,但還用不出力來,正在驚慌失措,馬卻猛地一側身子,貼着牆跑起來。

一匹好馬,除了奔跑迅速,轉向也要靈活。戰場上瞬息萬變,一匹馬若是轉向不靈,那麼馬上將領就象有十分本領也只剩五分了。這馬迅如閃電,轉向時也絲毫不減速,實是匹一等一的好馬,可惜就是子太烈了,現在我沒有降伏它,自己卻已經被它收拾得十足十,可説讓它降了。我在馬上已是頭暈目眩,幾乎不知身在何處,這一轉彎更是讓我在馬背上歪了一歪,又向一邊溜下一些,現在只是拼命地貼在馬上不讓自己掉下去,突然間,耳邊響起了一個人的話語:“人馬合一,心神相通,身不馭馬,亦不為馬馭。”儘管在馬上,我也只覺周身都是一震。這幾句話該是馭馬的至理名言,也不知是我從哪兒看來的,現在千鈞一髮之際突然想起來。可是“人馬合一,心神相通”説説容易,我又如何跟這馬心神相通法?我都不記得哪兒看來這兩句話了,當然更不記得該如何人馬合一,心神相通。

這時,突然耳邊又響起了那人的話語:“凝神靜氣,心觀天地。”心觀天地!這四個字象是突然間在我兩眼間開了個天目。百辟刀的刀銘也説“唯心不易”現在我在馬背上,自己先驚慌失措,本沒法凝神靜氣,哪裏還談什麼心觀天地?身周的事也看不清了。但那個聲音卻好象一靈巧的手指,將我亂成一團的思緒一下理順,雖然仍是眼花繚亂,但周圍的景物一下清晰起來,我都可以看清城牆上一塊塊向後飛馳城磚了。

凝神靜氣。我把自己亂的呼慢慢調勻。馬還在沿着城牆跑,現在又到了一個拐角處,仍是一個急轉彎,但此時我覺得自己身輕如燕,身子在馬背上輕飄飄的,好似全無重量,從掌心,透過馬的皮膚鬃,傳來這匹馬的心跳。按理馬的心臟一直在跳,我也該一直都應該能覺到,但直到這時,我才到了這馬也匹有血有的生靈,不是塊暴戾的石頭。

我的呼越來越和緩,説也奇怪,掌心到馬的心跳初時也急如繁鼓,慢慢地也和緩起來,也慢慢地和我的呼一致,就象有一管子將我的心跳與馬的心跳連到了一起。這等覺極是奇妙,一瞬間我幾乎忘了自己是騎在馬上,好象自己就是這匹馬一樣,正在路上飛奔。

人馬合一,那已不是馭馬了。當人與馬合二為一時,豈不是能由着人的心意,不用馬繮也能騎馬了?現在這匹馬的速度仍然沒有放慢,可是我卻幾乎覺不到坐在馬背上有起伏之,馬繮松着,也僅是拿在手上而已,大概不用也可以。我心中一喜,但看着手中的馬繮,卻不敢放掉了試試,只是輕輕一抖。這動作很輕,但馬卻象明白我的心意,身子一側,跑了個小圈,折而重新向城牆跑去。

這回,和方才那次驚恐萬狀本不同,我好象完全可以覺馬的步調,連馬蹄踏上地面都能覺出來。

現在,可以説是初步的“人馬合一,心神相通”了吧?我又驚又喜,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突然,我耳邊響起了“哧”的一聲笑。這笑聲似乎有點讚許,也有些譏諷。

如果説耳邊響起幾句話,那還可以説是我看到過。聽到這樣的笑聲,實在有些怪了。我吃了一驚,手又是輕輕一抖,馬一下站住了,我抬頭向上看去。

這馬當然不會説話,周圍也沒人。要有人説話,當然只有在城牆上。但城牆有十多丈高,就算有人説話,哪裏會象在我耳邊説的一樣?只是我好象也本沒想到這點,只是抬頭望去。

剛抬起頭,便覺一縷陽光入眼底,讓我眼前一花,可是我好象依稀看見,就在我頭頂的城牆上,有個人靠着雉堞,正在上面看着我。我忙伸手搭了個涼篷再往上看,卻只是空蕩蕩一片。

這時兩個人騎馬衝了過來,正是錢文義和曹聞道兩人。曹聞道隔了老遠便叫道:“統制,你沒事吧?”我將馬帶得距城牆遠一些,再往上看。但牆頭空空蕩蕩,看不到人。這段城牆是北牆,再外面便是大江了,隔着厚厚的城牆也可以聽到外面的江聲。江不息,別的便什麼也聽不到。

曹聞道正在大讚我的馭馬本領,大概見我正注意城牆,便道:“統制,怎麼了?”我道:“剛才你們見到城牆上有人麼?”他和錢文義兩人一怔,也不知我為什麼注意牆頭。錢文義也手搭涼篷向上望去,道:“怎麼了?我們也沒注意。”

“沒什麼。”我帶了帶馬,道:“去吧,我還得給這馬上副鞍韉。”我沒有跟他們説,我剛在在眼睛一花時,依稀看到的那個人。

那該是個老者。身材矮小,因為我覺得他大概比雉堞的缺口處還高不了多少。是個老者固然有些奇怪,更奇怪的是——也許是我多疑,但那張臉,我做夢也忘不了,那是一張尖嘴猴腮、奇醜無比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