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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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益問道:“你不能悄悄溜掉麼?”張君道:“一來是有所不能,二來是不屑這麼做。”李益道:“若是有所不能,自無話説。如若不屑這樣做,小弟就不敢苟同了。要知這個女人,氣得很,不是旗鼓相當的敵手。你何必與她爭強鬥勝?”張君道:“這話説得雖是,但我自知武功雖強勝過她,卻沒有法子可以殺死她。”他停歇一下,道:“你一定不懂這道理,那是因為我曾經中了她的暗算,所以目下全杖純功力,抵禦她的‘厭功’,若然與她動手,只有兩敗俱傷的下場。”李益的確不大懂,但他不必加以研究,馬上道:“那麼你可以走呀!”張君苦笑一聲,道:“我就是不能走,因為我有一個把柄在她手中,若是一走,她仍然可以使我遭遇殺身之禍。”李益道:“説來説去,唯有她死了,你才可以恢復自由,是也不是?”張君神一振,道:“是啊,這真是一言驚醒夢中人了。”他凝神向戰場望去,口中一面低聲道:“別説話,我自有分寸。”他瞧了一陣,突然厲聲道:“錢娘子,本人走啦!”戰圈中馬上傳來“哎”的一聲,接着那兩道人影之中,有一個直退,一個猛進。
李益一點也看不出一個所以然來,等了一陣,忽聽錢如命發出令人畏怖的悍潑的笑聲,接着道:“張君,張君,你在未曾親眼見我死亡之前,豈敢逃走?”張君沒有做聲,大概他曉得對方視線受阻,看不見他,是以一直都不曾移動。
錢如命又道:“決滾出來,幫我拿下這個賤人。”這一回,她的聲音更乖厭可怕,使人聽了,不有心寒膽落之。
張君遲疑一下,舉步行去。
李益扯住他的衣服,道:“你非得聽她命令不可麼?”張君道:“沒有辦法,她的武功,競高出我的估計不少,所以剛才方能化險為夷。我縱然不出去,但時間久了,她仍能擺下吳丁香…”他轉頭向李益凝視一眼,道:“你可知道,我忽然對吳丁香生出憐惜之心。如果我不出去,她勢必遭到極嚴重的傷害。那不是體上的傷害,而是心靈上的。亦即是被錢如命的厭功所傷,一旦傷了,但永遠難復原。”李益吃了一驚,放鬆了手,道:“那麼你快去吧!”張君迅即奔去,李益忽然醒悟,高聲道:“阿香,別打啦,我們認輸吧!”吳丁香現在已被對方那陣説不出的可厭氣味,薰得受不住了,幾乎想自殺了事。
但李益的聲音一入耳,她馬上神一振,恢復如常,嗤嗤嗤一連三簫點去,把對方迫得退了四五步。
她轉眼一看,但見張君已走近戰圈。他雖然赤手空拳,但這一迫近,馬上有一股凌厲莫當的氣勢湧到。
她瞧出今之戰,只要這姓張之人手,馬上就得被擒。因此,她躍退四五步,厲聲道:“錢如命,你何故毀諾背信,叫他們幫忙?”錢如命悍然大笑,道:“想想看,你是憑自己的力量,與我相拼麼?”吳丁香理直氣壯地道:“當然啦,誰幫忙我啦?”錢如命道:“你的小白臉呀!他教唆張君之舉,不必算在內。但你之所以能抵拒我的一種奇功,完全靠你們兩人之間的愛情。你瞧,剛才他一出聲,你就神大振了,這不是他幫助你麼?”吳丁香道:“真是強辯,我從未聽過這等荒謬的道理。”錢如命迫上來,頓時又使她到渾身不自在。
她道:“你若是能夠不死,將來見到鬼厭神憎曾老三,可向他請教一番,便懂得其中道理了。”李益已急急奔過來,拉住吳丁香,道:“她説的有理,阿香,咱們認啦!”吳丁香靠在他肩上,低聲道:“你可知道,我們認輸的話,會有什麼後果麼?”李益發慨然道:“我知道,但既然形勢如此,咱們亦無須作徒然的掙扎,是也不是?”他伸手環抱着那一捻纖,覺得出她微微出汗,以及略為急促的呼。
他接着柔聲道:“我們已經盡力,但結果失敗了,這也是無可如何之事,我們定須有勇氣接受失敗。”吳丁香安透出一口氣,道:“你心如此豁達,情如此勇毅,真是使我佩服…”她停歇一下,又道:“你説得對,誰能夠沒有失敗的時刻呢?”張君突然接口道:“可是一息尚存,仍須奮鬥不懈,這才是真正的勇氣。”吳丁香道:“我不要與你説話。”李益道:“阿香,別這樣對待他。他有他的格,是以所用的方法和態度,與咱們不同。”他向張君道:“世上之人,有千百種。因此,各種人表現勇氣時,亦不拘一格。你我的做法雖是不同,但無須互相鄙薄,是也不是?”錢如命道:“嘿!嘿!看不出這個無用書生,居然説得頭頭是道。不過,只怕刀斧臨頭之時,仍然要和常人一般,呼爹喊孃的哀求討饒。”張君接口道:“這倒未必,我瞧他是言行如一之人。世上盡多的是雖明其理,卻不能奉行的讀書人,可是他不是這一類。”錢如命發出乾笑之聲,道:“你似乎很欣賞他呢!”張君道:“不錯,這等讀書人,實在不多見。”錢如命道:“那麼我要你親手殺死他。”張君聳聳肩,道:“你自己沒有手麼?”錢如命然大怒,道:“你敢不聽我的命令?”張君道:“不聽就不聽,有什麼希奇的?你可別忘了,我仍然有本事與你同歸於盡的。”錢如命氣得哇哇大罵,悍厭之態,令人生畏。
但她忽然平靜下來,想了一下,道:“這樣好不好?你殺死他,我就讓你走。”吳丁香和李益一齊把目光轉到張君面上,只聽他淡淡道:“若是這個條件,我就接受。”吳、李二哦中一涼,但覺連一線生機都沒有了。
錢如命縱聲大笑,道:“好,好,只不知你剛才的情份,到那兒去了?”張君道:“我欣賞他這個人,是一回事。但與他終究沒有什麼情誼。哼!殺一個人,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李益記得他自己説過,以前自認是天下間第一惡人的話。現下與這幾句話參證,果然是個不折不扣的惡人只聽張君道:“錢娘子,我可要動手啦!”錢如命沒做聲,張君舉步向吳丁香二人走過來。
吳丁香馬上把李益拉到自己身後,冷冷道:“你先一手來瞧瞧。”張君道:“別傻啦!快走開,你還不是我的敵手。”吳丁香道:“那你就試試看。”張君道:“我殺了姓李的之後,你可以跟隨我,過那榮華富貴的生活,包你享受無窮,永遠快活。”吳丁香啐了一口,道:“誰要跟你…”錢如命接口厲聲道:“你擅作什麼主張,她是我的,我要把她給姚文泰。”張君冷冷道:“別窮叫,你要銀子,我給你就是。”錢如命道:“不行!”她的聲音突然中斷,原來張君已突然轉向她,大有出手攻擊她之態,錢如命被他的凌厲氣勢迫得大為驚凜,一時作聲不得。
張君冷冷道:“我已告訴過你,我還有與你同歸於盡的力量,你敢是不相信麼?”吳丁香和李益二人,眼見張君的表情,耳聽他的聲音,可就沒有法子不相信他真敢這樣做。甚至他的態度已顯明地表示,假如兩面羅剎錢如命稍稍頂撞他的話,他就會毫不容情地出手了。
李益心中倒一口冷氣,付道:“世上真有如此賤視自己命之人呢!”吳丁香終是大有見識之人,一看這兩個古怪冷酷之人,馬上就要僵上了,假如他們一拼之下,兩皆敗亡,則她與李益坐收漁利,當然是最好不過之事。
然而問題是這兩個人,都屬於極之人,因此,他們決計不會讓李、呈二人坐收漁利,這是可以斷言的。
吳丁香也許解答不出此中奧妙,可是她覺得出必是如此,當下不敢怠慢,高聲道:“兩位若是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説不定連屍骨也沒有人收理呢!”張君道:“你替我料理後事如何?”錢如命縱聲獰笑,道:“説得倒好聽,天知道你出手之時,先殺她呢?抑是先對付我?”張君冷冷道:“彼此,彼此,如果你先收拾李公子,我也許暫時不動你。”他們的對話,真能使人乍聽之下,莫名其妙。
李益也是想了一下,才明白他們話中之意,頓時冒了一身冷汗,忖道:“這兩人惡毒得有如一個模子裏印出來一般,真是可怕極了。”他同時恍然大悟為何吳丁香會發話打岔之故,早先他心中還直怪她不該作聲,好讓這兩個人自相殘殺。
張君道:“錢娘子,你究竟放不放手?”錢如命冷冷道:“不放,縱然賠上命,亦不後悔。”吳丁香發出笑聲,李益頓時到十分舒服。原來那張君和錢如命兩人的聲音,一個是陰險冷酷無比。另一個則悍潑惡毒,叫人聽了極不自在。而吳丁香的聲音,卻宛如嚦嚦鶯啼,此時此地,可就特別的動聽了。
她笑了數聲,才道:“我真想評論一下你們這一段公案呢!”張君道:“姑娘請説。”吳丁香道:“在你這一方面來説,真是十分不值得。我的意思是説,假如你與她同歸於盡的話。”張君傲然道:“當然啦!她算得什麼?”錢如命然大怒,厲聲道:“賤婦,你這是自討苦吃…”吳丁香淡淡道:“我這一輩子,苦頭已吃得夠多了,也不在乎增加一點。”她口氣之中,出強烈的“厭世”意味,當真是看透人生,心灰意冷的味道,可不是因為錢如命的“厭功”所致。
錢如命一怔,忖道:“她既不怕死,目下暫時別迫她方是。”要知像兩面羅剎錢如命這等一等一的惡人,對於眾生應,做出種種令人畏怖萬端的事。所以她看透了吳丁香的真心,並不為奇。
她的快樂向來是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是以假如對方一點也不到痛苦之時,她就到索然無味了。
吳丁香目下既不怕死,錢如命可就決不讓她死。定要使她到生命萬分可貴之時,才突然把她迫上絕路。此時,吳丁香當然痛苦無比,這樣,錢如命便可以享受到莫大的快樂了。
因此,她不但沒有發作,反而平心靜氣地道:“我瞧你已有點喜歡張君啦!”吳丁香道:“他這才智武功,是我平生所見最高明之哦。相貌也長得不俗。因此,我對他生出佩服之情,亦是合情合理之事。”張君道:“吳姑娘過獎啦!”吳丁香又道:“説到這段公案,在錢如命你這一方面而論,你一點也沒有做錯。因為像他這等人才、你今後還到那兒去找?所以不肯放手,實是明智之舉。”錢如命倒沒料到她有此妙論,但覺甚合心意,不笑道:“你説得是,所以我寧可落個同歸於盡,也不放手。他想避開我,哼!哼!那有這麼容易的事?”這時候李益只覺得局勢複雜混亂無比,細算起來,他與吳丁香這一對,當然和錢、張兩兩人存有莫大的矛盾,至少是一種敵對狀態。
可是錢、張二人之間,亦有敵對的矛盾存乎其中。
依常理而論,錢、張之間的敵對,正是絕佳機會。只要運用得當,吳、李二人,可以聯結其中之一,把另一方擊垮或避開。可是千不該萬不該,他與張君之間,又有敵對暗,那就是“吳丁香”這個女人引起的。
而在吳丁香與錢如命之間,女的嫉妒,也形成了一種無法融洽相處的矛盾。
總而言之,他們四人之間,情形非常複雜微妙。再加上“生死”的問題“力量”的因素,以及張、錢“惡”的情,於是乎連局中的李益,也到頭昏眼花,沒有法子分析得清楚。
換句話説,他本無從猜測這些人的心意動向,因此更不必提到猜測結局了。
錢如命表明自己的決心之後,就只有等候張君的反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