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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大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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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曉峯已經看見了他的臉。這個人就是燕十三,就是藥爐邊那個衰老的人,就是救過他命的人。

這個人救他的命,只因為他是謝曉峯。

若不能與謝曉峯一戰,燕十三死不瞑目。

謝曉峯並沒有忘記簡傳學的死,也沒有忘記簡傳學説的話。

那個人一定會救你,但卻一定會死在你的劍下。

長夜漫漫。漫漫的長夜總算已過去,東方第一道陽光從樹林缺的枝煦照進來,恰好照在謝曉峯臉上,就像是一柄金劍。

風吹枝葉,陽光跳動不停,又彷佛是那一劍神奇的震動。

謝曉峯疲倦失神的眼睛裏忽然有了光,忽然長長吐出口氣喃喃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他身後也有人長長嘆了口氣,道:“我卻還是不明白。”謝嘍峯霍然回頭,才發現有個人跪在他後面,低垂著頭,發衣衫都被水打濕,顯然已跪了很久。

他心神瘁。竟沒有發覺這個人是什麼時候來的。

這人幔慢的抬起頭,看着他,眼睛裏滿布紅絲,顯得説不出疲倦和悲傷。

謝曉峯忽然用力握住了他的肩,道:“是你?你也來了!”這人道:“是我,我早就來了,盯是我一直都不明白!”他轉向燕十三的屍身,黯然道:“你應該知道我一直都希望也能再見他一面。”謝曉峯道:“我知道,我當然知道!”他從末忘記鐵開誠説的話。

他沒有朋友,沒有親人,他雖然對我很好,傳授我的劍法,卻從來不讓我親近他,也從來不讓我知道他從那裏來,要往那裏去。

因為他生怕自己會跟一個人有了情。

因為一個人如果要成為劍客,就要無情。

只有謝曉峯知道他們之間那種微妙的情,因為他知道燕十三不是真的無情。

他長長嘆息,又道:“他一定也很想再見你,因為你雖然不是他的子弟,卻是他劍法唯一的傳人,他一定希望你能看到他最後那一劍。”鐵開誠道:“那一劍就是他劍法中的粹?”謝曉峯道:“不錯,那就是“奪命十三劍”中的第十五種變化,普天之下,絕沒有任何人能招架閃避。”鐵開誠道:“你也不能!”謝曉峯:“我也不能。”鐵開誠道:“可是他並沒有用那一劍殺你。”謝曉峯道:“那一劍若是真的擊出,我已必死無疑,只可惜到了最後一瞬間,他那一劍竟無法刺出來!”鐵開誠道:“為什麼?”謝曉峯道:“因為他心裏沒有殺機!.”鐵開誠又問道;“為什麼十,”謝曉峯道:“因為他救過我的命!”他知道鐵開誠不懂,又接著道:“如果你救過一個人的命,就很難再下手殺他,因為你跟這個人已經有了情。”.那無疑是種很難解釋的情,只有人類,才會有這種情。就因為人類有這種情,所以人才是人。,鐵開誠道:“就算他不忍下手殺你,也不必死的!”謝曉峯道;“本來我也想不通他為什麼要死!”鐵開誠道:“現在你已想通了。”謝曉峯慢慢的點了點頭,黯然道:“現在我才明白,他實在非死不可。”鐵開誠更不懂。

謝曉峯道;“因為在那一瞬間,他心裏雖然不想殺我,不忍殺我,卻已無法控制他手裏的劍,因為那一劍的力量,本就不是任何人能控制的,只要一發出來,就一定要有人死在劍下。”每個人都難免會遇見一些連自己都無法控制,也無法瞭解的事。這世上本就有一種人力無法控制的神秘力量存在。

鐵開誠道;“我還是不明白他為什麼一定要毀了自己。”謝曉峯道:“他想毀的,並不是他自己,而是那一劍。”鐵開誠道:“那一劍既然是登峯造極,天下無雙的劍法,他為什麼要毀了它!,”謝曉峯道:“因為他忽然發現,那一劍所帶來的只有毀滅和死亡,他絕不能讓這樣的劍法留傳世上,他不願做武學中的罪人。”他的神情嚴肅而悲傷:“可是這一劍的變化和力量,已經絕對不是他自己所能控制的了,就好像一個人忽然發現自己養的蛇,竟是條毒龍!雖然附在他身上,卻完全不聽他指揮,他甚至連甩都甩不,只有等著這條毒龍把他的骨血盡為止。”鐵開誠的眼睛裏也出恐懼之,道:“所以他只有自己先毀了自己。”謝曉峯黯然道:“因為他的生命骨,都已經和這條毒龍融為一體,因為這條毒龍本來就是他這個人的粹,所以他要消滅這條毒龍,就一定要先把自己毀滅。”這是個悲慘和可怕的故事,充滿了異而神秘的恐懼,也充滿了至深至奧的哲理。

這故事聽來雖然荒謬,卻是絕對真實的,絕沒有任何人能否定它的存在。

現在這一代劍客的生命,已經被他自己毀滅了,他所創出的那一著天下無雙的劍法,也已同時消失。

謝曉峯看着他的屍身,徐徐道:“可是在那一瞬間,他的確已到達劍法中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巔峯,他已死而無憾了。”鐵開誠凝視著他,道:“你是不是寧願死的是你自己!”謝曉峯道:“是的!”他目中帶著種無法描述的落寞和悲傷;“我寧願死的是我自己。”一這就是人生。

人生中本就充滿了矛盾,得失之間,更難分得情。

鐵開誠下了自己被水打濕的長衫,矇住了燕十三的屍身,心裏在問“如果死人也有知覺,他現在是不是寧願自己還活著,死的是謝曉峯。”他不能答覆。他輕輕扳開燕十三握劍的手,將這柄劍收回那個鑲著十三粒明珠的劍鞘裏。

名劍縱然已消沉,可是如今劍仍在。

人呢?旭東昇,陽光滿天。謝曉峯沿著陽光照耀下的黃泥小徑,走回了那無名的客棧。昨天他沿著這條小徑走出去的時候,並沒有想到自己是否還能回來。

鐵開誠在後面跟著他走,腳步也跟他同樣沉重緩慢。

看看他的背影,鐵開誠又不在心裏問自己!現在他還是謝曉峯,天下無雙的謝曉峯,為什麼他看起來卻好像變了很多?

客棧的女主人卻沒有變。

她那隻大而無神的眼睛裏,還是帶著種説不出的茫和疲倦。

她還是疑疑的坐在櫃枱後,疑疑的看着外面的道路,彷佛還是在期待著會有個騎白馬的王子,來帶她離這種呆板乏味的生活。

她沒有看見騎白馬的王子,卻看見了謝曉峯,那雙大而無神的眼睛裏,忽然出種曖昧的笑意,道:“你回來了!”她好像想不到謝曉峯還會回來,可是他既然回來了,她也並沒有覺得意外。世上有很多人都是這樣的,早已習慣了命運為他們安排的一切。謝曉峯對她笑了笑,好像也已經忘了前天晚上她對他做的那些事。

青青道;“後面還有人在等你,已經等了很久!”謝曉峯道:“我知道!”慕容秋荻本來就應該還在等他,遠有他們的那個孩子。

“他們人在那裏!”青青懶洋洋的站起來,道:“我帶你去。”她身上還是穿著那套又薄又軟的衣裳。她在前面走的時候,下面每個部份謝曉峯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走出前廳,走進後面的院子,她忽然轉過身,上上下下的打量鐵開誠。鐵開誠很想假裝沒有注意到她,可是裝得一點都不好。

青青道:“這裏沒有人等你。”鐵開誠道;“我知道!”青青道:“我也沒有叫你跟著來”鐵開誠道:“你沒有!”青青道;“那末你為什麼不到前面去等!”鐵開誠很快就走了,好像不敢再面對她那雙大而無神的眼神。

青青眼睛裏卻又出那種曖昧的笑意,看着謝曉峯道:“前天晚上,我本來準備去找你的。”謝曉峯道:“哦!”青青輕撫著自己肢以下的部份,道:“我連腳都洗過了。”她洗的當然不僅是她的腳,她的手已經把這一點説得很明顯。

謝曉峯故意問:“你為什麼沒有去!”青青道:“因為我知道那個女人給我的錢,一定比你給我的多,我看得出你絕不是個肯在女人身上花錢的男人。”她的手更明顯是在挑逗;“可是隻要你喜歡,今天晚上我還是可以…”謝曉峯道;“我若不喜歡呢?”青青道;“那麼我就去找你那個朋友,我看得出他一定會喜歡的!”謝曉峯笑了,苦笑。

一這個女人至少還有一點好處,她從來都不掩飾自己心裏想做的事。她也從來不肯放過一點機會,因為她要活下去,要子過得好些。如果只從這方面來看,有很多人都比不上她,甚至連他自己都比不上。

青青又在問:“你要不要我去找他!”謝曉峯道:“你應該去!”他説的是真心話,每個人都應該有找尋較好的生活的權力。

也許她用的方法錯了,那也只不過因為她從來沒有機會選擇此較正確的法子。

本就沒有人給她過這種機會。

“等你的人,就在那間屋子裏。”那間屋子,就是謝曉峯前天晚上住的屋子。

青青已經走了,走出了很遠,忽然又回頭,盯著謝曉峯,道“你會不會覺得我是個很不要臉的女人!”謝曉峯道:“我不會。”青青笑了,真的笑了,笑得就像嬰兒般純真無

謝曉峯卻已笑不出。他知道世上還有許許多多像她這樣的女人,雖然生活在火坑裏,卻還是可以笑得像個嬰兒。因為她們從來都沒有機會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麼可悲。他只恨世人為什麼不給她們一些比較好的機會,就已經治了她們的罪。

黑暗而濕的屋子,現在居然也有陽光照了進來。

無論多黑暗的地方,遲早總會有陽光照進來的。

一個枯老憔悴的男人,正面對著陽光,盤膝坐在那張一動就會“吱吱”作窖的木板牀上。陽光很刺眼,他那雙灰白的眼珠子卻連動都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