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欖勝集冠裳裙展繽紛大江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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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四一聽,恩人竟是二女師父,越發驚喜戴,連聲應諾。孫毓桐知道素因不願顯行藏,二女往見,蹤跡隱秘,無人得知,底下已問不出所以然來;只有囑付好了邱四夫,仍然隱身飛走。路上一想,二女不知隱往何處,如何尋找?莫如還是去往庵中再探一回,看看有無跡兆可尋,妖人入伏也未可知?心念一動,便往庵中飛去。
先恐身形雖隱又被妖人發現,孫毓桐途中頗有戒心;直到庵中殿房之上並無異兆,再仔細往下一看,不覺大吃一驚!為着救人往返,半個時辰的工夫,二女幻影不見;中坐兩小女尼的幻影也都無蹤,全庵裏外空空,不見一人。天巳入夜,到處靜沉沉的,最奇的是當中那盞佛燈,也與先前光內藴迥乎不同,只是一朵尋常燈火,彷佛所有埋伏制已然撤去。
估量庵中埋伏如為法所破,殿堂內外必多殘毀,絕無如此安靜;姑且試探着降塔下去,果然法全撤,毫無動靜。只是尋遍全庵不見一人,想不出個什麼道理?孫毓桐見內問禪堂封鎖,隔着門縫外望,裏面空無一物,只當中擺着一個蒲團,知是素因大師修煉之所。主人不在,自不便破門入內,沒奈何,只得退了出來。心想人海茫茫,何處去尋二女蹤跡?莫如回船,與眾人商計之後再説。
她剛由庵中起身飛出不遠,忽見前面臨江一片樹林之內,似有遁光,微微一閃,看出是正教中高明人物。心想這裏地勢荒僻,四無人家;江岸淺灘,無可觀賞,怎會有人來此?疑與二女有關,便把遁光降落,入林查看。剛一下落,猛覺心中微動,似有警兆。仔細查看,見前面空地上,罩着一幢淡紅光影;光極淡,又無氣,不是行家絕看不出,便自己也幾乎誤撞上去。知是一件極厲害的法寶,寶光被人隱去,不用目力絕難發見。暗忖:“此間既有這類異寶奇珍,寶主人必在附近掩藏。尤其此寶光內藴,人能透視過去,頗有威力,照在當地,必非無故;也許內中困得有人,也未可知。此寶雖然不帶氣,但是寶光特異,隱藏殺機,與先見遁光不同,決非正教中人所有。”想到這裏,她立生戒心,方自暗中準備;光影中忽起波動,金星銀光不住亂閃,心越奇怪,斷定有人被困在內。本來看出寶主人決不好惹,對方隱身法又極神妙,不願多事。無如心念二女安危,起了疑心;因對方好似無甚敵意,打算設詞探詢,問明來歷姓名,先請其現身,再作計較。
忽聽光影中有兩個少女口音,急喚道,“道長不可近前,快請退出林外,以免妖僧暗算。如蒙相助,請往前面白龍庵一行。庵主如回,自是極妙;如尚未回,請在庵中稍待,庵主兩個徒弟必要回廟。可對她説我姊妹適中誘敵之計,被困在此,法雖然厲害,我二人均有法寶防身,暫時可以無害。請她二位照間所説行事,她便明白,人卻千萬不可前來。話已説完,請快走罷。”孫毓桐一聽,光中被困的是兩個少女,對頭又是妖僧;一着急便口問道:“你兩姊妹可是寶玲我兒與令賢侄女麼?”少女立答:“外面是我娘麼?怪不得看去有點像呢!素因大師本定今明回來,女兒不知娘轉劫後法力如何?這妖僧委實很是厲害,如無制他之法,最好還是照適才所説行事,比較穩妥。”另一女子也在旁口説:“四嬸還是快走為是,最好先用法寶防身。妖僧行蹤詭秘,神出鬼沒;適才因見侄女雖為法所困,急切間仍是無可奈何。口發狂言,説他那法寶名叫紅雲散花針,與他心靈相合,無人敢收。又將寶光掩去,來人只一近前,立被困住,我姊妹已是網中之魚,如不降順,早晚必死。不過要挨些時候,懶得在此守候,意空尋他心愛的女子。走的時候雖然不久,但是妖僧飛遁神速,詭詐多端;就許悄悄掩回,隱身在旁,都不一定。”話未説完,便聽身後有人接口道:“小乖乖果然聰明,難得你們還是母女,這更妙了。”孫毓桐聽出被困的果是齋、孫二女,本就急怒加;又知素因大師不在庵中,兩小女尼不是妖僧對手,母女關心,如何肯定?意用那兩面寶鏡破那妖僧。忽聽後面有人答話,忙即回顧,果有前見妖僧;正站對面詭笑嘻嘻,朝着自己發話,不由氣往上撞。不等話完,早將先準備好的法寶飛劍一齊施為,揚手一道青光,三枝火雷針先朝妖僧發去;緊跟着雙鏡合璧,兩道金紅光華而出。原是恨極敵人,立意制他死命。
那知妖僧法厲害,人影一晃,便即無蹤,話仍説個不完;只是語聲時前時後,時左時右,若遠若近,難於捉摸,末後口氣更是污穢不堪。氣得孫毓桐咬牙切齒,大罵妖僧。
孫毓桐正在手指飛劍,朝那發話之處追殺;忽聽二女急喊道:“法厲害,防身要緊,妖僧曾得紅雲大師蚩尤三盤經的真傳,那散花針更是厲害。只有北海陷空島的“星神球”和百禽道人公冶黃的“七禽火珠”能破。此外只有佛門中的“有無相神光”能夠將他化去。”最厲害的是,妖僧已將此針煉得與本身元靈相合,能隨主人心念運用,其應如響。無論多高法力,中上此針,死活全由對方作主;不是血消溶,化為一灘血水而死,便是昏失志,住憑敵人擺佈。
孫毓桐本非吃他大虧不可,總算不該遭難,那一雙古鏡乃古仙人千年前留藏至寶奇珍;一經合璧,萬不侵,恰巧又是一件剋制妖針的至寶。雖因初得不久,未經妙一真人仙法傳授,不能發揮它的全部威力妙用,將妖針破去;但用以抵禦防身,尚非難事。孫毓桐三世修為,見聞頗多;又深知紅雲師徒的厲害,再見二女被困情景,預有戒心。本意是想用飛劍、雷針殺敵,一面用那寶鏡衝破妖光,去救二女險。因忿妖僧可惡,連指雷針、飛劍,虹飛電舞,向那妖僧四下追殺。
那兩道鏡光,不特沒有將其引開,反把另一道劍光放起,護往全身,以防萬一。及聽二女急呼告驚,猛想起前聽武當七女中的張錦雯説;昔年在庭上空,曾與紅雲門下妖徒相遇,所用金牛劍乃武當派鎮山之寶,僅僅掃着一點妖光芒尾,便幾乎受不住,可知其着實厲害。如是對面撞上,許無幸理,飛劍防身恐難抵禦。妖僧故意發話誘,必是引逗自己分神,敵暗我明,莫要中他鬼計。方想用鏡光先將全身護住,然後連人帶寶,朝那困陷二女的妖光中衝去。心念才動,前面那片淡紅的光影,突化成大片其紅如血的妖光;中雜着碧森森紫陰陰的箭兩,電也似急當頭壓倒,前寶鏡也同時發動,恰好對撞上去。
妖僧雖然看出寶鏡光強烈,迥異尋常,但因平驕狂,自恃無敵,以為未必如何厲害。一時疏忽,妖光雖由上而下,晃眼展布了數十百丈高廣,將毓桐籠罩在內,當頭妖光已被衝開一。孫毓桐瞥見二女在內,不顧對敵,立即衝光而入;二女也各在一幢金霞籠罩之下,待要乘機衝出,長幼三人立即會合一處。
妖僧本意想用妖針光網將孫毓桐困住,單獨隔一處,暗用法陰謀,遂他念。不料三女乘機會合一起,又看出鏡光神妙,威力甚大;齊、孫二女各有至寶防身,急切間已無法使其降伏。況又加上一個強敵,經此一來,事更艱難。不由發兇橫之,心還在想:“師傅散花針陰毒異常,厲害無比,本來分開力弱,這樣合圍也好。三女之中,只有一人稍為疏忽,被妖針侵入,或是心神稍受惑,立可成功如願。”一面現身,口中大罵:“你母女休再執不悟,再不降順,人遭慘死,元神被我擒去,還要受那煉魂之苦。那時你們這千嬌百媚的身已失,我那憐香惜玉之心就沒有了。”説時,見三女齊聲怒罵,鏡光也自加強;衝蕩得妖針結成的光網,波濤一般起伏不停,光中箭兩紛紛消散。妖僧雖仗法厲害,隨滅隨生,敵人不知虛實變幻之妙,未被衝破;但是此舉大耗元氣,稍為持久,受傷定必不輕。因此越發暴怒,將手一揚,五指尖上立發出五股血焰。正待施展毒手,再試一下,忽聽又一女子口音叱道:“無知妖賊,死在眼前,還敢狂麼?”孫毓桐見來人已在外面現身,正是先前廟中所見小女尼。方覺要糟,二女已齊聲急呼道““二位師姊留神,法厲害,還不快走!”話未説完,妖僧仍是一面詭笑,朝兩女尼説道:“她三個不聽勸,先用你兩個煞一煞火也好。”兩女尼本在一片紅霞護身之下,突然出現;妖僧也是惡貫將盈,令智昏,也不想想敵人並非自空飛降,怎會在所設網之中突然出現?方自調笑打趣,猛聽當空連聲怒喝,五六道劍光寶光,驚虹電,夾着數十百丈金光雷火自天直下。
這時天已深夜,星月無光,只剩那片妖針光網,籠罩在江岸淺灘數十畝方圓地面。三女寶光,又被那紫碧血紅的三妖光籠罩在外;遠望過去,好似大堆鬼火,彩雖濃,光並不強。四境又荒涼,四外漆黑,大片神雷突然臨空下擊,照得滿林金光齊亮。遍地雷火橫飛,霹靂之聲驚天動地,威勢越發驚人。
孫毓桐聽出來人是齊、彭、李、孫諸好友,同了丈夫、姊妹趕來,心中大喜,神一振。正要就勢裏應外合,帶了二女衝將出去;目光到處,一片黑煙先被神雷震散,才知妖僧另外還設有制埋伏。
同時兩幼尼也怒視妖僧,口中喝罵,雙雙把手一揚。一個發出一朵如意形的燈花,初出時大才如指,冉冉飛來;晃眼穿入妖僧光網之內,忽然暴漲,化為拷栳大一團青光。
“波”的一磬爆炸開來,光網立被震破,那無數箭雨形的紫妖針,也被震滅了大半,上面神雷更連珠爆發。孫毓桐再將雙鏡合璧的寶光就勢一照,殘餘妖光又照滅了好些。另一少尼,楊手一片金光祥霞,直朝妖僧飛去。
妖僧先見神雷、飛劍自天直降,來了不少強敵,心方一驚,仍然妄想用那散花針抵禦。一時驕敵疏忍,只顧施展異寶,放出大片慘碧妖光防身,抵禦上空飛來的強敵,未把兩女尼放在心上。不料敵人年紀雖小,此次卻是奉命而來,早有制勝之策,發動又快。等到那一朵佛火燈花飛出,知道不妙,未及收回妖針;佛光祥霞同時飛到,上空敵人紛紛飛降。所用法寶、飛劍無不厲害異常,再加上峨嵋派的太乙神雷連珠亂打,任是法多高,也自手忙腳亂。
妖僧微一疏忽,那一套紅雲散花針已給敵人幾下夾攻,晃眼之間,本身元靈首先大震,毀滅了十之八九,那佛光祥霞也壓到頂上。心驚情急之下,連縱妖遁,衝了兩衝,沒有衝動。情知危機一發,那裏還敢怠慢,慌不迭收轉殘餘妖針,化作一縷黑煙,往地下鑽去,晃眼無跡。
眾人知已逃走,會在一起,略談前事;得知二女劫後重逢,俱都高興非常。妖僧已無尋蹤,兩幼尼隨向眾人拜見,説道,.“家師剛由成都回來,與弟子途中相遇,得知齊、孫二位師妹為妖僧所困。因正有事,不能親來,特命弟子帶了一朵佛火和一道降魔靈符來此相助。並令弟子轉告:“岳陽樓上敵人,因報二位師妹之仇,另約了兩個妖人相助,不料被一微服出遊的清室皇子走來碰上。此人夙具雄心,養有不少死士,常常微服出遊,到處尋訪異人奇士;受他網羅的人甚多,頗有幾個道術之士。雖是皇室嫡裔,除稟殘忍,好殺異己而外,平並不倚勢凌人。最恨貪官惡霸,好打不平;因他有財有勢,更有不少能人黨羽,所到之處,頗做幾件濟困扶危的事。
“就這半工夫,狗子已被他命人殺死,狗官受了警戒,連官也做不成。狗子所請妖人一個已被他收服,成了黨羽;另一妖僧,便是那敗逃之後、重又迴向二位師妹定約的妖僧,也為此人同行能手飛劍所殺。但他人甚機警,遇事留心,今孫師叔在岳陽樓上轉了一下,竟被看出異人,現在令他手下羽黨到處尋訪孫師叔與二位師妹的下落。
“他們這夥人,、想游完三湘七澤,再由三峽溯江西上,去往峨嵋、青城,尋訪仙俠異人;諸位師叔如往衡山,難免相遇。前朝歷數已終,滿人氣運正盛,此人更是未來當道。如被看出行藏,定必不免糾纏,難於應付。最好衡山之行暫且作罷,改由長江順東上,沿途遊玩過去。
“此人只當諸位師叔,飛仙劍俠一人物,決不會和常人一樣坐船上路;此時背道而馳,將來隱居天莊,便少好些煩惱。岳陽樓左近已然派人守伺,連白龍庵早晚也必有人上門查探,所以再去不得。幸而二位師妹已與前生父母尊長重逢,否則對方黨羽密佈,耳目眾多;二位師妹要似前行動,真可慮呢!家師因尚有事,不及請諸位師叔去至小庵款待,還望見諒。”説罷,又向齊、孫二女殷情話別,然後拜辭而去。
眾人也同飛回船上,齊令賢隨説起:“上月在白龍庵,遇見成都辟村玉清觀玉清大師女弟子張瑤青,説起爹爹與諸位叔父前生師長——風火道人吳元智——的侄曾孫吳濟,因得家傳,得知伯曾祖中年成道,入山不歸;過了數十年,忽然回鄉掃墓,被族中人認出,仍是當年形貌,以及許多靈異之跡。於是生了向道之心,由十四歲起便背了兄嫂出家,先拜一老道士為師;後又孤身雲遊,到處尋訪仙靈,終無遇合。
“前年他忽聽人説,吳師祖人在陝西太白山積翠崖,與萬里飛虹終太師叔一齊修煉,連忙趕去。冒着風雪奇寒,與虎狼盜賊之險,好容易尋到地頭,不料吳師祖已在成都辟村與五台派妖人鬥法之時兵解。佟大師叔早已移居峨嵋仙府,一個也未尋到。回時正值大雪封山,冰堅路滑,一個失足,由半山上墜落下來,大左腿折斷,昏死過去。幸遇一位姓黃的散仙,將他由狼口內救下,可是那條斷腿已被狼吃去。總算因禍得福,拜那散仙為師;數年之間竟將飛劍學成,並用鐵配了一隻左腳,由此隱去真名,改稱“鐵行腳”在外行道濟世,修積外功。”那散仙去秋在武夷山坐化,他承了師父衣缽,修為更勤;鄰海諸省被他救活的人,不知多少,鐵行腳之名幾於婦孺皆知。此人本身法力飛劍雖不甚高,但他的師父留有不少靈丹,自己又照方配製了許多;平只裝着賣草藥的走方郎中,與人醫病。還有不平之事,也均在暗中下手,除暴安良,從不當人顯。就有人欺負,也是含笑忍受,向不計較。本身又是殘廢,一般人民只知他醫道甚好,別的全不知道。
本來無事,不料近來名聲太大,被官府知道,爭相延聘。他雖苦心修積,卻生具特,疾惡如仇。修道的人本不須身外之物,除愛喝兩杯酒外,什麼財他都不要,任何財勢買他不動;病家如是好惡之徒,決請他不到。
去年該當有事,先是福州知府劉國棟生病甚重,輾轉託人,將他請去。他因對方做官無甚劣跡,給了一丸靈丹,當治好。當地藩台有一愛妾,久病未愈,得訊令人往喚。
吳濟知那藩司賄賂公行,各州府縣官吏多是他的爪牙;上下勾結,魚良民,怨聲載道,早想將他除去。只為清廷刑法嚴峻,累興大獄;本省藩司被人殺死,定必連累許多無辜,為此不曾下手。那愛妾便是行賄的內線,蕩兇潑,常用非刑殺婢女,這等惡婦,如何肯給她治病?
藩司旗人,官架子大,上來便令府縣傳喚,又無禮貌,不由有氣,當時拒絕溜走。藩司大怒,限令長樂縣王佶,三之內將人尋到,否則便以妖言惑眾洽罪。吳濟每仍在市上與人治病,只是尋他不到;官差趕來,人便失蹤。王佶親友曾經請他洽病,早看出是位異人,不能動強。
另一面,藩司愛妾病勢重,連所延的幾位名醫也都異口同聲;説病勢危急,非得此人靈丹,不能活命。藩司因那愛妾乃北京有名暗娼,與王公貴人多有情,自己升官發財,全仗這條內線;平愛之如命,聞言越發情急,嚴令催迫。
王佶寒士,做官全憑資歷,不是藩司黨羽,無可商量;夜愁思,正擬卑詞厚禮,四處派人往吳濟往來之所尋訪延請。
吳濟因他官聲甚好,又見長樂縣差役,為了尋他不見被押監中,已有多人。心中不安,只得自投縣衙,説:“我自己也是前明舊家,出身士族,為了幼年多病,許下心願。得一名師指點,行醫濟世;一不當官應役,二不受人財。醫病全憑善緣,多大勢力,我也不怕。藩司貪官惡人,本心不願為他醫洽;因念你為官清正,又不願因我連累差役,去是可去。但是此去決不與貪官見面,醫完就走,不可對我擺那官家勢派,你可依得?”王佶一面拜謝,請幕賓作陪,備上美酒嘉餚款待,一面飛馬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