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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躍馬渡長溪客館深宵聞異事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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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説孫同康當時只覺疾風撲面,眼底水光一閃,連人帶馬已然到了對岸。馬蹄剛一沾地,便風長嘯,朝隱現雲中的高山那一面,竄山越野飛馳下去。那一帶偏是山荒野地,走不多遠,便坡陀起伏,溪澗縱橫,路極難行。馬似毫不在意,一路竄高縱矮,越澗過溪,照舊疾馳,全不少停。不時又昂首鳴嘯,還走了一兩段冤枉路。看去路並不,徑往那山上跑去,一任勒繮喝止,全阻不住;馬和瘋了一般,情急異常。

孫同康先還喝止,嗣見喝不住,又因愛馬太甚,不忍動強;又見影方向並未走反。暗忖:此馬明是龍駒異種、通靈之物,如此奔馳,必有緣故。此山高恆雲表,十分靈秀。馬身已早見汗,再見它連嘶帶嗅,彷佛有什麼驚覺神氣;跑起來,勢雖較前更急,卻是又穩又快,並非犯了野所致。繼想:那兩個女子決非常人,適才曾囑它留意尋蹤;也許就在這山上,此馬通靈,被它看出。因急一見心上人,失望之餘,頓生希冀。好在前行方向不差,至多繞遠一點;已仗此馬,多趕出了好幾天路程,何不由它跑去,看着料中與否?念頭一轉,便不再勒止,馬也歡嘶不已。

一會兒,平西。估計前面高山還有好幾十裏。馬忽停步不前,立定向前、左兩面,連連昂首聞嗅,嘶嘯不已;聲急而亢,大有怒意。孫同康見馬通身是汗,憐它跑累,下馬解了繮勒,把身後帶的豆料取出,蓋上馬單,邊喂邊問道:“你是為我尋找那女子麼?”馬忽昂首低鳴。孫同康命它點頭示意,並問二女是否異人?馬點頭相答。孫同康見它如此靈慧,雖然人未尋到,也是愛極。一面為它拭汗,撫愛不已,連所帶點心也沒顧得吃。等馬吃完,又問道:“你太累了!你如聞嗅得出她們走向,總有落腳之所,不愁尋她不到。否則,我還要上路入川,急也無用。況且天已晚,該找人家住店了。我捨不得丟你或送人,如走水路,還要為你想法子呢。我和你先走一段,再騎時,不要跑得太快了。”話未説完,馬忽照前示意,堅令上騎。

孫同康再三叮嚀慢走,這次馬竟聽話;忽舍前路,緩步往左側一條橫嶺上跑去。到了嶺脊,往那面一看,嶺下不遠,竟是一個小鎮集,集前又是一條大河前橫。斜陽漸沒,明月始升,鎮集人家已有燈光。忽覺腹飢,還未開口,馬已往嶺下鎮集中跑去。到了一問,當地竟是老河口上游的小鎮。魚米之鄉,又是水陸要衝,居民也頗殷富。想不到一之內趕到,心中喜極。

孫同康先尋了一店住下。鑑於今早馬曾自行走開,先告店夥,馬甚猛烈,而有特,但知戀主,不受羈勒,也不能與他馬合羣;願多出錢單喂,來去任其自便,跑掉不要賠。

又向馬叮嚀,最好不要走開;才去飲食安歇。準備明早往武當山,將人託寄的信到,就便見識這位年過百歲的道長鐵瓢;然後包僱一船,連人帶馬一同入山。

住店以後,為防那馬又私自跑出,連去看了兩次。馬見主人,竟知來意,先湊近身側挨蹭,任主人撫愛一陣,然後橫身卧倒,以示安睡不走。孫同康知它通曉人言,便告以:明早尚有要事入山,千萬不可遠走;就有事,也要等我起來,由我問明,體會出了用意,必放你自出自歸,卻不許不告而去,使我愁急。那馬連連鳴嘯點頭,店夥俱都驚奇,紛紛傳説,全鎮皆知。

孫同康終是公子哥習,江湖行徑多聽師長傳説,一知半解。只管小心謹慎,仍是想到就做,也未做什麼理會。心料馬不會走,徑自回房,先向店夥打聽去往武當山的路徑。剛一提起百歲道人周鐵瓢,店夥立時換了一副面目;先朝孫同康上下一看,又向門外探了探頭,近身悄問:“我看客官雖然人好,除那匹馬有點奇怪外,不像是位法師老爺。怎會此時訪問周祖師,又喊他法號。難道客官這輕年紀,是他老人家的朋友麼?”孫同康聽出話裏有因,周鐵瓢為人名聲,必也不差,答道:“我與他並無淵源,只是受人之託,帶了一封信來。他為人法力如何?”店夥詫異道:“你為他帶信,會不知道細底?今幸遇我,如問別人,決無幾個敢説實話。這位祖師爺多少年紀,我們不知道;但我曾祖年輕時便曾見他在山上下來往,最喜濟貧醫病。光此城內外遠近數百里,不論多兇多惡的土豪強盜,被他知道,他必上門。先是好言相勸,不聽便走;有時被人捉到打罵,也不還手,可是結局仍被他逃走。

再過些子,那些惡人不是忽然改行歸善,便是忽然不見。子一久,被人發覺與他有關,但也看不出他一點痕跡。救人的事雲知做了多少,用錢不問多少,到時準定有人送上門來,他本人卻從未見有多錢送人。這裏人因為他不喜人對他恭敬,更忌招搖,有事求他,自會尋你,向不擾人一茶一飯;見面只點頭招呼,不敢亂説,心裏都當他活菩薩一般看待。”

“有的家中還為他偷偷供了長生牌位。此時看去,五六十歲年紀,直到現在,除了鬍子更長外,別的仍和當年一樣,滿臉紅光,那像個百年以上的老人?我們都猜他法力很高,只無人見過,那奇事靈蹟也講他不完。他自己卻説,不過在山中雪後絕糧,無意之中吃了一枝野草,由此身體強健,比人多活幾年,道法一點不會。這話自然無人肯信。

近年惡人絕跡,病人又少,他也難得出山來了。”

“今年正月裏他到鎮上轉了一轉,由此好幾月未來。上月初忽然來了一個賊和尚,我們不知那是當初被他逐走的惡人所請黨羽尋他報仇,誤認是他朋友,還格外款待,在店中住了幾。見那和尚不忌葷酒,好些可疑之處;設詞盤問,才得知道一點來意。因看出賊禿會法術,不是好惹,趕緊暗中派人趕往山中尋他報信,去的人恰巧是我。”

“他住那地方實是難找,又只聽得説,無人去過,他平時生活更是清苦。我到時他正打坐,明見坐在茅篷裏面,怎麼也走不近身,也喊不應。虧我料出事情利害,守到落黃旨,仍是他自己醒轉,喚我進去;我把“和尚尋他,現住店中,有人見和尚半夜裏結壇鬧鬼,還有不少惡徒弟都藏在一個小葫蘆內,裏仍是一人住店,曾在酒後吐出報仇之意”告知。”我看他乍聽時,好似微微吃了一驚。聽完,叫我偷偷告知鎮上人們,見怪不怪,其怪自敗,切不可驚擾,轉出憤事召禍,又強給我幾兩銀子送走。這時,才知他法力真高。

他因怕我老孃子擔心,送時,只囑咐不可對人説他會飛。隨叫緊閉雙目,身子便自凌空而起,不消半盞茶時,便回到了家中。我們以為他老人家有那高法力,賊禿定和先前惡人一樣送死,自討苦吃。做夢也沒想到結果他竟吃了賊禿大虧,如今人已受傷。賊禿受了惡人供善,已在離此一百二十五里豆花港建廟居住,聽惡人和賊禿口氣,事情還不算完,非要他老命不可。雙方並定有的會,詳情無人得知,是聽惡人手下黨羽説的。

“我們先還不信所説是真,後見他老人家一直未現,惡人已然匿跡多年,忽又那等驕狂,總是真的。又派我和兩同伴,假紫霞官進香為由,入山探看,果有一半是真。並且他老人家本難活命,幸而賊禿不知何故,不敢入山害人,只能約他出去,在離此三百里外比鬥,否則連傷都養不成。你説,這樣好人會遭這事,多可氣!賊禿法甚高,周師祖又再三帶話警戒,萬不可漏提説此事。只我三代人受他老人家恩惠,越想越氣,膽子又大,客官如問別人,恐不敢説呢?”孫同康又盤問了幾句,多答不知,料是實情。受人之託,又發了義俠天,決計見人之後問明經過,量力而行。當地乃漢水上左岸一個鎮集,在老河口附近不遠,鎮西一帶以及來路所見雲中高山,俱是武當山支派。武當山形勢雄峻,嶺抱峯環,景物靈奇;山域廣大,有七十二峯之勝,歷代多有高人奇士隱居其中。本來漢時屬武當縣,故城在均縣北面;山在均縣之南一百十五里,老河口在山的東面,中間隔着一條大河;渡河不遠便是山麓,看去彷佛甚近,實則距離主峯和孫同康要去的地方,還有不少里程,路也有兩三條。

孫同康因有千里名駒,不畏崎嶇險阻;為了避人圖快起見,特意選了一條小路快捷方式。次起來,見馬未走,只是低鳴,狀若有事。孫同康只當它急於上路,人馬飽餐之後,知道當地起身較近,連來時預定的老河口也未去,徑往左近渡口跑去。因馬雖靈慧,仍有野未退,又見行人圍觀指説,馬也不時鳴嘯,不知何意?為防生人同渡發生事故,渡旁恰有一條空船停泊,意包僱。舟的一壯漢聞言意似不願,正要開口,昨晚店夥張四忽由人堆裏擠出,搶前和壯漢寒喧。

孫同康因對方尚未答話,行時張四甚是恭敬周到,此時忽來口絮話,心方奇怪。

猛瞥見張四湊向壯漢耳旁,説了一句耳語,跟着便大笑説道:“那麼,你少時尋我同去,準定請吃一頓就是。”説完,也未再理別人,徑自走去。旁觀諸人均在看馬,也未理會,方想不出張四何故如此做作?壯漢忽改笑容道:“客人要包船過渡麼?錢隨便給好了。”隨説隨解了纜索,搭上兩塊跳板。

孫同康牽馬走上,快要離岸,忽見一青衣少女匆匆走來,口説:“我有急事,借你過渡,稍時多把渡錢與你。”説完,便縱向船上。

壯漢急喊:“此是客人包僱,那邊有的是渡船你不會走,單上我這船作什麼?”少女答道:“我嫌官渡人雜,先前不知客人包僱,已然上船,懶得再換。你和客人説,他莫小氣,船錢我出便了。”孫同康見少女一來,馬便昂首鳴嘯,只道衞護主人,不願外人同渡;恐其生事,一面緊拉轡頭低聲喝止,一面攔向馬的前面,以防向人衝撞。小女又是青紗包頭,將臉遮沒了一小半,先未看清面貌;只見雙方爭論,船已離岸數尺,壯漢似要回船就岸的神氣,少女又那等説法。暗忖你我素昧平生,怎麼就知我小氣?忙攔壯漢道:“多載一人無妨,我也不致小氣這一點錢。你請女客坐穩,今大,馬不老實,你且自開吧。”壯漢對孫同康益發恭敬,聞聽此言,便不再開口,往對岸搖去。少女聞言,冷笑一聲,説道:“你不小家子氣,我還不願沾人家的光呢!大船小,我坐得穩不穩,不勞擔心;一匹野馬有什麼希罕。”孫同康方想出此女怎如此不通情理?又覺出少女口音似那裏聽過,對方女,不願計較,剛把臉一偏,裝沒聽見;身後雪龍忽又連聲低嘯,頭朝肩側直拱。猛想起來路所遇二女,其中一個坐騎黑馬、身材較矮、口帶川音的正與之相似,忙喝:“雪龍住口,我曉得你的心意。”孫同康隨説,重又回過頭來,想查看是否?恰巧少女也回過臉來,這一對面注視,果是沿途追尋的少女之一。那口帶魯音、長身玉立的另一美人影立上心頭。當時怦的一跳,有心探詢,無如素不慣和女子説話;對方雖也美秀非常,但是翠袖臨風,英姿颯,星眸炯炯,隱藴威稜;獨立船頭,冷眼側顧,傲然有不屑之容。適才口氣又那麼不中聽,如與問答,必得不到好嘴臉。心想:“我不過見馬好人好,想問來歷,並不與她攀親,何苦受人訕謗?”一賭氣,率回頭撫愛馬,不更再顧,馬也停了鳴嘯。

只是他心中仍是放那長女不下,暗忖二女同路,可惜最好而又想見的沒有遇到,不知前途能否相遇?心正尋思,忽見壯漢雙手搖櫓,腿搭舵上;連秋汛,水漲急,橫渡似頗吃力,相離對岸還有一半水面。知馬不會背己傷人,因問道:“可要我幫你一幫?”壯漢含笑點頭,剛剛走近後梢,忽聽壯漢悄語道:“我不需人相助,尊客上岸,騎馬快走;你那馬快,一過卧眉峯便無事了。”孫同康心想:一路並無什麼事,船伕並不知己名姓,何出此言?少女也善騎馬,雖非常人;一則與二女無仇怨,途中相遇,並無杵犯之處,雖不合一時好奇,路上追蹤,但未追上;再者,二女貌固極美,人卻端莊,一臉正氣,除比常女大方外,頗有大家風範,不似壞人,怎會有這等話説?繼一想,江湖異人甚多,二女行動實是詫異,本領也必不小,許因此馬被她看中,也未可知。

正尋思間,壯漢又低語道:來時可見河邊那多的人麼?都是説你馬太好,引出來的對頭。現在有人強奪此馬,幸你昨晚説往老河口僱船,今早前改在這裏過渡,無心躲過了一關,如仍走老河口此時早遇上了。全鎮上無人不知。如非你是周祖師朋友,你那對頭沒有防到你改主意,又沒通知河下人們,便我素來膽大,也不敢渡你過去了。這一帶怪事常有得見,暗渡小姑娘雖不是對頭手下,我現在想起她上船時好些怪處--我這船小,她上船時一點未動;再説,離岸也有五六尺,晃眼上船,我明見她由岸上走來,竟沒看出怎麼上來的?

“最奇怪是這大風,你看花只管得多高,船仍緩綬前進,沒有搖晃過一會。

我看她對你口氣不太好,不知是否有意?聞説武當近年女仙甚多,我未見過,不知細底。

她長得太好,路上再遇,只要以前沒有過節,不要兜搭説話,千萬不可得罪。我想此女,老河口那面必已得信,説不定他們由那邊過河,分頭攔截,尊客小心點好。”孫同康才知昨晚調馬所致,如非店夥和船伕耳語,告以周鐵瓢之友,連河多過不成。

自己新有仙劍法寶在身,尋常惡霸妖僧,雖不致於便落下風,終是惹厭。隨口應了,也未答言。

一會船便到岸,少女取出一兩銀子,往後梢一投,笑道:“這是渡錢,我向不承人的情。”説完,竟不容船伕答話,縱身上岸而去,馬又鳴嘯起來。孫同康自不肯受這個,忙也取了一塊碎銀遞過。搖船壯漢執意不收,説:“你是我恩人周祖師爺朋友,本就送你過渡,不想要錢;何況那女子給了這多,足夠我好幾天嚼用,再受尊客的錢,我不是人了。事情緊急,快些騎馬起身的好。”跟着又起了重誓。

孫同康無法,只得起身。本心嫌少女狂傲,不想追蹤,無如想見長女的心總放不下,也説不出是什麼原因。馬又直叫,心料長女必定在前,滿擬馬比人快,只打算尾隨,免被青衣少女發現,受其奚落。

先見少女由一片疏林中走進,上了入山途徑;那路沿着山麓又只一條,林外一面是河,別無歧徑可以改道。滿擬馬行如飛,斷無趕她不上之理;乍上馬時,還恐雪龍跑得太快,再三喝令少緩,以防追過了頭,不好意思回馬。及至追了一程,晃眼已十來裏山路,並未追上。座下雪龍,始終疾馳,不聽招呼;不時還在昂首長嘶,聲震林間。以為山徑曲折,少女身手矯健,武功必好,也許尚在前面。

孫同康又追出三數里,地勢越高,忽然想起:照雪龍腳程,除非飛行絕跡的劍俠中人,便自己練就輕功,那快腳程也追它不上,少女怎會蹤影俱無?斷無比馬還怏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