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名字與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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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一生下地，第一件大事就是家裏人要給他（她）取個名字。

名字自然又分名和大號。一般説來，名都是隨口叫叫的，只是圖個方便，當然也能體現出父母長輩對孩子的溺愛之情。所以，十個剛出世的小孩子裏，被叫作“小寶寶”、“小寶貝”的，絕對不會少於八個。

但大號就不一樣了。

為了給孩子取個大號，也就是正名，往往會讓做父母的挖空心思，絞盡腦汁，有時還會勞動本族的長輩和附近一帶大家公認的有學識的人。

沒有一個做父母的人不想給自己的孩子取個又好聽。

又有意義的名字。名字裏，飽含着父母長輩對孩子的疼愛和期望。

但不管怎樣説，名字只是名字，孩子長大後到底會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與他的名字往往並沒有太大的關係。

古往今來，很多亂臣賊子的名字都很響亮，很有氣派，也有很多忠臣烈士的名字都很一般，很平常。

這些人的名字都寫進了史書裏，當然，有遺臭萬年與芳千古之分。但他們的名字之所以被寫進史書，和名字本身是沒有任何關係的。

卜凡這個名字就很普通。

從字面上看，父母長輩們是希望他長大後，能平平凡凡，平安地度過一生。

但卜凡卻絕不是個平凡的人。

阿醜這個名字也很普通，會讓人想到叫這個名字的人一定長得很醜，很難看。

當然嘍，阿醜和“英俊”啦、“瀟灑”啦。

“漂亮”啦這些詞是絕對沾不上一點邊的，但阿醜絕不醜，甚至不能説難看。

有一種人，哪怕你已經見過他不下十次了，可只要一轉眼，你就會把他的長相完完全全地忘掉，一點影子都不會在腦子裏留下。對這種人當然也有很多詞可以用來形容，但最最準確的同只有一個——“普通”阿醜正是這樣的一個人。

石花村是幹水河邊的一個小村子。

村子不大，總共也不過百十來户人家，而且十之八九都是老老實實的種田人。

村裏村外，有很多樹。每户土牆圍就的農家小院裏，也都有兩三棵高大的柿樹。

每到夏天，人們都會將飯桌擺在院子裏的樹陰下，一邊吃飯，一邊納涼。孩子們會三五成羣地穿過村前那一大片茂密的柿樹林，到幹水河邊去玩水，去摸魚捉蝦。

如果你站在村外的一處高坡上，遠遠看去，就會發現石花村簡直就像是長在樹林裏一般。每當有風吹過，樹梢就會蕩動起來，宛如一大片綠的波濤，而人家的屋頂則像是在綠波濤中出沒的一塊塊黑或黃的礁石。

農家小院清一都是土牆草頂，那黑的屋頂，是村中為數不多的幾户青磚瓦房。

在幹水河邊，像石花村這種臨河的小村莊還有很多。

其實，不論你走到什麼地方，不論是大江南北還是大河上下，這樣的小村莊可謂比比皆是。像這種小村莊本不該很有名，因為在中國，它們實在是太多，也太普通了。

但石花村就很有名。

不僅僅是在附近的村莊裏，就連住在離石花村五十多里遠的北京城裏的人，不知道“石花村”的也很少。

自從皇帝將都城自南京遷到北京後，北京城裏的居民就名正言順地以天於腳下的臣民自居，而且以此自傲了。

既然身處天於腳下，當然要想辦法把自己裝扮得與別處的人不同，當然隨時隨地都要設法使自己能顯得高人一等。而最能事半功倍地抬高自己身份的做法，莫過於附庸風雅。

“附庸風雅”也分兩等，一是自己能時不時地酸上幾句，或竊取前人詩詞，或模擬近人文章，雖説大部分都竊得不合時宜，模擬得也半通不通，但好歹算是能掉幾句文。另一種就是茶餘飯後大談一些名人雅士、達官貴人的逸事、秘事，以顯示自己的見聞之廣，消息來源之多，非同尋常，由此給自己的臉上，抹上些“雅”氣。

京城人的“附庸風雅”大都屬於後一種。正因為如此，石花村的名氣很快就在京城裏傳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