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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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子軒來看她,身後小東手裏捧着個紙袋,放到長榻上,打開一看是滿滿一袋桂花糖。
“謝謝少爺…”小奴軟軟地道,大病初癒,以致嗓音微微有些啞。
齊子軒皺了皺眉,面一冷,“謝什麼謝,你以為本少爺願意給你?這些都是本少爺不愛吃的,子玉也不喜歡,小東也不喜歡,別人都不喜歡,扔了可惜才丟給你,明白不?”小奴點點頭,一口將沒有化掉的桂花糖嚥進肚子裏,刺得喉間絲絲的痛。
“我知道了,少爺。”齊子軒見她一副安靜乖順的樣子,似乎真的是明白了,如櫻的薄微微張開,盪出一點點笑意,口中卻道:“以後你的名叫『小奴』,要説『小奴知道了』,不能説『我』,知道嗎?”這回小奴真是不明白了,“我不叫『小奴』。”齊子軒沒想到會被頂了一句,面倏地又冷到冰寒,小東在旁見他要遷怒,慌忙搭腔道:“乖小奴,這可是小少爺親自給你取的名,還不應聲?”
“我叫丫頭,不叫小奴!”小奴反倒大聲説道,樣子相當固執。她叫丫頭,孃親、爹爹還有哥哥都這麼叫她,為什麼這裏都叫她“小奴”?
齊子軒這回真的氣了,上前“啪”地打在她白、花瓣似的小手背上,那手裏還捧着裝了滿滿一包桂花糖的牛皮紙袋,受力掉在地上,桂花糖便嘩啦灑了出去。
小奴看着自己白白的手上紅了一塊,淚水盈滿眼眶,幽幽打着轉,卻沒有吭聲,滑下長榻彎去撿那些桂花糖,哪知指尖碰上一片素白的鞋面。
此刻齊子軒反而看不出一絲怒,而帶着厭惡和鄙夷。
“你以為這些東西是你的?錯了,這些是本少爺賞給你的,你穿的、吃的、用的,也都是本少爺的,本少爺説你是什麼,你才是什麼,否則,你連個奴才都不是…等會兒,記得把這掃乾淨。”説罷,他用腳尖將那些她心愛的糖果一塊塊碾碎,而後再也未看她一眼,姍姍離去。
小奴蹲在地上,看着那一地桂花糖的碎渣,嗚嗚哭了起來。
她很想孃親,可是她隱約能明白,以後就見不到孃親了…
這年冬天格外冷,佩姨拿來一疊新衣服,棉襖小裙,清一靛青棉布料子,卻把子玉小姐那些舊衣服收走了。
想來也不可讓奴婢穿着小姐的衣服,加上當齊少帶着她出府轉了一圈,被不少人窺探了去,還以為齊府何時多了個小姐,這兩天已有些風言風語,是以夫人差帳房支了錢,給小奴做了幾件新衣,左右齊府也不差這幾個銀子。
小奴在齊府的子過得還算不錯,只是子軒少爺在她病好的幾天後便發燒了。
南方興商業,齊府的當家齊瑞心是柳城裏數一數二的大商賈,子軒少爺是家中的獨子,卻並非現任齊夫人的親生兒子。聽聞當年的夫人乃是城中尹家大户千金,生得弱質纖纖,產下子軒少爺後便一病不起,不久後就一命嗚呼,子軒少爺才由現在的夫人撫養長大。
現今的齊夫人名喚碧蘿,是前夫人嫁來時帶的陪嫁丫鬟,也隨了前夫人的家姓,因為夫人與老爺多年不曾有孩子,於是就讓齊老爺把她收了房,哪知道不久之後,妾兩人就同時有了身孕,前夫人早產生下男孩,碧蘿夫人不久之後也產下女嬰,便是子玉。
後來前夫人香消玉殞,老爺便將子軒少爺給碧蘿夫人撫養,直到幾年前老爺將碧蘿扶正。
齊家歷代子嗣淡薄,有一女一子已屬不易,碧蘿與夫人情同姊妹,對子軒少爺憐愛有加、視如己出,這也是為何老爺一直沒有填房的原因。
這次子軒少爺一生病,得府里人人都緊張。
半夜少爺發燒,屋子窗門緊閉,染了三個火爐,連着幾碗湯藥下肚,仍是發不出汗來,裹在羊羔絨絮的棉被裏直喊冷。
“這可怎麼辦…”夫人急得眼眶通紅。
郎中是城裏永和堂的名醫,此刻面凝重,眉間蹙得死緊。
“還得先讓小鮑子發出汗來才好,可公子身子矜貴,下的重藥都嘔了出來,喝下去的又不起效…”
“發汗…”夫人經他一點才想起什麼,對着身旁的小婢道:“去把小奴帶過來。”小奴因着剛剛病好,佩姨怕她與少爺同處一室又被染,這兩給她轉到下人住的矮房去。夫人身邊的丫鬟名喚浸秋,為人頗為伶俐,對夫人也唯命是從,不一會就把小奴帶到了簡風居。
夫人見她面紅潤,便差人把她外衣褪去,只留了素白的小衣,往牀前推了一把。
“乖小奴,上去跟少爺一起睡。”牀上少爺面蒼白,俊秀的細眉皺得死緊,十分難受的樣子。小奴抬頭望了望夫人,櫻微微噘了下,然後順從地爬上了牀榻,鑽進被窩裏。
被窩裏又濕又熱,小奴一進去,便有一雙手臂纏過來將她抱住,小奴難受地扭了兩下,這時夫人又將敞開的被子重新裹好,拍了拍她的頭。
“小奴乖,不要動,等明天給你好吃的,買很多桂花糖吃。”佩姨在旁聽了,心中暗暗嘆氣。
小奴乖乖地點了點頭,當真不再動了,兩手抓緊了被子,任由旁邊的人不停地往身上貼來,一雙墨瞳低垂下來。
她知道少爺病了,但是不明白為什麼要她這樣做,還有為什麼要待在這裏。直到很久以後,她才明白,她來是為了給少爺暖牀。
齊子軒覺得自己抓到了一團火,彷如置身雪地的他不由得緊緊地抱住,由掌心傳來陣陣的温暖,緩緩過手臂、膛和肺腑,直到整個身體如同在温暖的泉水中,水面灑了一朵朵白的茉莉花,鼻端能聞到淡雅的花香。
睜開眼的時候只看到白濛濛的一片,半晌之後才有了焦急,眼前是小奴的臉,她正靜靜地睡着,雪頰上染着兩片緋紅的雲,吐氣如蘭,湊過去嗅嗅,那茉莉花香就來自她的身上,淡淡的,若有似無。
可她怎麼會在自己的牀上呢?
小奴的身子軟軟的、小小的,齊子軒伸出手,用指頭碰了碰她的臉,像摸到一張柔滑的緞子,明明是窮人家的姑娘,可是肌膚比子玉還要白皙剔透,頭髮也夠烏黑柔亮,要是留長了,就可以梳成各種髮髻,若是能披散下來,宛如水那般當然最好。
懷中的小人不安地扭動了一下,如櫻的小口微張,隨着呼微微開闔,就像小魚…
齊子軒不知道着了什麼魔,湊過去親了親她的嘴,然後臉刷地爆紅,一把將小奴推開,哪知睡夢中的小奴向後滾動,撞到帳子外伏牀而睡的浸秋。
“少爺這是醒啦?”浸秋開紗帳彎來探齊子軒的額頭,“太好了,退熱了,奴婢去告訴夫人。”小奴糊糊地張開眼,被子從肩頭滑下去,讓她打了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