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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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街燈下，他悄悄觀察她，遲疑地出聲:“閔？”

“什麼？”

“你…真的沒事？”

“我很好啊。”她説，蹦蹦跳跳上報社台階，一頭鬈髮都成了風中的波。她站在階上回過頭，對他嫣然一笑，揮了手。

他覺得自己的心像被温柔的手握着了。

他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大廳，這才緩緩迴轉，重上紅磚道，然而傳來一聲喊:“高騰雲！”他揚起頭，閔從二樓淡綠的帷幕窗探出身來“你提過的事，要説到做到！”濃眉詫異的一抬。

“什麼事？”

“談情話的事！”那條銅紅的俏影子自窗口隱去後，高騰雲人在街頭，立了好久好久，面上一抹惺惺忪忪的笑容，讓過往的行人以為他站在那兒作夢呢。

約好第二天要聯絡，可是高騰雲數度打電話到報社，都找不到閔，只得留下口信。

值班到中午，高騰雲回宿舍。才到圍牆大門，便聽見屋裏傳出一陣野獸般驚人的嘶吼聲，他口猛一撞…是青狼！斑騰雲拔腿便往屋子跑。他和青狼從碰面的那個晚上起，沒有一天不抬槓鬥嘴的，昨天閔出現，十八世紀的青狼和二十世紀的青狼更正式成為情敵。競爭狀態下，耍高騰雲承認他欣賞青狼、關切青狼，那絕對是二萬一千個不可能！可是聽見青狼在嚎叫，他衝得比什麼都要快。

一頭撞進門裏，高騰雲呆了…青狼半蹲在客廳中央，雙手高舉，搖頭吶喊，完全一副大猩猩的模樣，而趴在米灰地毯上，笑得前俯後仰的，正是閔！

“可以請問，老兄，你這是在做什麼嗎？”高騰雲得先換過一口氣，才能用那副謙虛的口吻請教那頭大猩猩。

青狼慢慢把雙手放下來，訕訕地説:“我擺大黑熊的姿勢給閔姑娘看。”大黑熊！虧他還是他們的民族英雄！閔笑得香吁吁“青狼在演戲呢！他説大黑熊喜歡山腳下的美姑娘，準備下山搶她回去當老婆。”

“幸虧我回來得早。”高騰雲嘀咕道，狠狠瞪青狼一眼。

青狼聳聳肩，重新坐下來，地毯上琳琅滿目的，閔挪出個空位給高騰雲，他聽見青狼津津有味大嚼手裏的東西，仔細一瞧…麥當勞的雙層大漢堡！

“這是閔姑娘帶來的。”青狼配一大口冰可樂，將半塊漢堡入口中。

“喜歡嗎？”閔又遞上一份蘋果派給他。

“？準備的，我卻喜歡！”青狼出滿臉幸福的表情。

當下高騰雲心生警惕，他擔心的不是大黑熊要搶美姑娘，他擔心的是大黑熊終於體會到新世紀的奧妙，就此決定要死賴在這裏！閔自然也為高騰雲備了一份午餐，他啜一口咖啡，對她説:“我打了幾通電話到報社找你。”她眼睛亮晶晶的看他。

“你挪出假了？”

“明後兩天。”

“好極了！”她拍手道。

兩人商量動身事宜，談到哮天村問題，青狼靜坐一旁聆聽，神情顯得極沉穆，也瞭解談話內容的嚴肅。其實，部落的現況，家鄉的變遷，高騰雲大抵對青狼説過，他不知道他能理解多少，也許，不要知道太多反而好…三人吃吃喝喝聊聊，過午二點多，閔又是十萬火急跳起來，忙收拾包包，道:“下午開小組會議，遲到了組長會殺…”瞥見青狼臉，她及時收住口。剛才他已經憂心忡忡勸過她，要她換一個“社”別待在這個會自相殘殺的“社”裏頭。他真是可愛！閔忽上前在青狼臉上親了一下，誰都意想不到。這舉動非但使青狼傻住，面孔由黝黑泛成紅，旁邊，高騰雲也僵着了。他看着閔，而閔看着青狼，她，眼底有柔。

那一？，高騰雲心頭陡跳…二百年前的記憶又回來了嗎？又在亂她了嗎？下一秒鐘，她又要撲入青狼懷裏，認她前世的情郎…一相認，她就永遠離不開他了。

這麼一想，高騰雲狂動的心像被箭穿過去，他想大叫…不，這女人是我的，這女人這輩子屬於我，誰也別想搶走她！而閔愣了半晌，忽然一笑，一臉的無，把這雲霧離的氣氛驅散掉了。

斑騰雲暗暗的吐出一口長氣。

原來那一親，只是一個無心的動作，只不過…他睨了青狼一眼，那會使他們的民族大英雄至少痴呆半年之久！閔堅持不要人送，扛了包包倉卒就走，卻在廊下給高騰雲叫住，他拿着她一本忘了收的皮面萬用冊出來。

“丟三落四的…”她對自已咕噥，把萬用冊丟入包包。

兩人在廊下相對，忽然有種獨處的心跳覺。－只雀兒在生了苔痕的檐角上叫着，午後很靜，涼涼的風吹着她白白的臉，白裏一抹有意無意的紅暈。

斑騰雲凝看着她，剛才的那股動還未完全過去，耿耿地想問:你喜歡的是我吧？是我吧？他忽然想起昨晚她在報社朝他喊的話。呆子，那樣還不能明白嗎？他心裏罵自己一句，把她拉過來，低頭吻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