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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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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爹會做主…等爹病好了,就替你和凌秀完婚;你娘…”他咳了一陣子,接下去“你娘也高興得很呢…”便這幾句話,説明了病人依然是神智昏沉,人事不知,真真好像兜頭淋了一盆冷水,對父親的滿腔希望都成了空。

“您説什麼,爹?”她悄聲問。

“要替我和凌秀完婚?”然而她爹閉了眼睛,又昏睡過去了。

真真覺得一陣涼意,漫上心頭。

直到二更天,凌秀才回到霞外居,折過四廊,要回自己的廂房,沒想到迴廊的風燈底下,真真立在那兒。

“真真,這時候你在這兒做什麼?”夜裏風涼,她繫了件黑緞子披風,繡銀紅花朵,一張臉出奇的雪白,多半是人在風中受寒的緣故。

“凌秀哥哥,”她上來,開口便道:“我聽説討番的部隊來了。”凌秀的臉馬上沉下去,這些天,他的臉都夠陰沉了!自下了埋伏崖,他便是這副神態,真真雖然仔細向他代經過,越替青狼辯解,越使他變,真真只得噤了口,該説的都沒説。

她一直在等機會,可是她還真怕見到他。她的凌秀哥哥像換了個人,一向總是温悦的面目。寒得嚇人不説,他那雙眼神彷佛糾結着什麼複雜的心思,每當她覺察他拿那雙眼睛,不出一聲的盯着她時,總不由得心頭一驚…如今事況急迫,她不能不硬着頭皮來找他。討番之事,是他在負責。

然而凌秀卻無意和她討論,一句“你不必擔心這些”便旋身走去。

真真急急跟着走,一方腦兒説:“那哮天社人是受了詹福九的陷害。福九殺番人,奪皮貨,強搶番婦,使得那番婦自盡,才得哮天社人下山復仇,福九是始作俑者,錯不在哮天社!”長篇大論,凌秀卻是恍若未聞,真真一急,伸於去牽他箭衣的袖子,他猝然反過身,一把將真真拉到前,他身上一股混合馬革風沙和強烈的男氣味,衝入她鼻腔,一時使得她無法透氣。

他的臉幾乎要壓到地面上來了。

“你為什麼如此關心哮天社?這些野番是生是死,你何必在意?莫非,你還真對那個叫做青狼的番小子,有着特別的情?”他像咬着這些字句説話似的。

被凌秀這樣一質問,真真自己也驚動了!風雨巖窟的那三,崖上的擁吻,那個英偉的少年番人有一種她可以強烈受到的情意,她初開的情竇,她的一片芳心,竟不知在什麼時候,放在他身上…然而這樣的情,真真不敢、不能、也不願承認,尤其在凌秀面前!她掙扎着,一面極力陳述:“那福九的暴行太令人齒冷,哮天社明明受了冤屈,青…青狼他把一切都告訴了我,官府要做的該是查明真相,秉公處理,倘若爹爹能夠視事,一定會主持正義,凌秀哥哥,你也不能例外呀!”也不知是真真的道理打動了凌秀,還是她泫然的神情使他軟化,凌秀終於深深一呼,放開她,反翦雙手,轉向斑駁的紅攔幹。

“哮天社怎麼受到冤屈…你説來我聽聽吧。”這一説鉅鈿靡遺,真真將青狼所述一字不漏都告訴凌秀。她一臉充滿熱切的期盼,為哮天社主持公道的希望,現在都寄託在凌秀這裏了。

許久,不見凌秀反應,她在風燈一旁,只看到他半張臉,看不出他的表情。他沉了半晌,才道:“果真如此,那麼這件案子倒要重新考量了。”真真一聽,喜動顏;哮天社有雪冤的機會了!他這時掉過臉來看她。

“但是現下哮天番四處竄,很難找出他們,問明原由。”真真馬上記起,在巖窟那時,青狼曾經向她提到族人的下落;趕緊提供線索“他説過他們全族都退到祖居地二個山頭後的溪底,宿山林。”凌秀點點頭,忽顯得有點心不在焉,徑望着幽暗的園林。真真一時忘我,上前去拉他的手,切切問:“凌秀哥哥,你會幫他們吧?”凌秀震了一下。她的手小而軟。他曾經有過許多想像,但從來沒有摸過她的手。他一直抱着不能冒犯她的想法,一心珍重着她,偏偏,她辜負了這份珍重,埋伏崖上,她讓那番抱着她冰清玉潔的身子…他覺得自己體內不知哪處,有一弦,絞了起來,越絞越緊,越絞越緊…他伸出一條手臂,把真真束在自己身上,低頭看她。

“你一片熱呼呼的心,是為了哮天社,還是為了那個半人半獸的番子,青狼?”

“他是好端端一個人!”

“不,他不算,”凌秀搖頭。

“這些番子不算是人,他們是獸的一種,你沒瞧過我父母死時的模樣,你沒瞧見轎班和小銀掉了腦袋的那副慘像。

真真雙眸突然注滿了淚水,吃力地想解釋“他們是…”凌秀的嘴卻壓到她上,沒有吻着,只是燙燙的壓着,阻止她説話。她聽見他用一種幽沉得怪異的聲調説“你知不知道,你爹爹已經把你許給了我?很快你就要成為我的室,在你的思想裏,不能有別人,只能有我,懂嗎?”她不明所以的打着顫,沒能作聲。

凌秀忽地把手一放,真真跌到欄干上。她還來不及收拾那股驚悸,已見凌秀回身一轉,不回廂房,竟又朝黑黝黝的後園子去了。

只躊躇一下,她還是喊:“你…你要去哪兒?”他打住步伐,回頭對她微笑。

“你不是把哮天番的下落告訴我了?我這就去找他們…談談。”在她的思想裏,不敢有思念,然而每當入了夢,那條獷而英偉的影子,卻是了無顧忌的充斥在夢中。

夜裏她夢着,白她苦苦等候消息。

五天後,水沙連響起漫天的爆竹聲,喜慶一般,小廝一路興高彩烈奔回來,連喊着:“宋大人回來了!”真真匆匆打起簾子出堂屋,面來的是一陣喧騰。

“宋大人大獲全勝,凱歌榮歸!”這話她可聽不懂了,按着心跳問:“宋大人又不是去打仗,哪來的“大獲全勝?””

“宋大人是去打仗!兵將鄉勇五百人,直搗番窟,把哮天番殺得一個不剩…”接下來那殲殺的盛況,真真再也聽不見了,她只覺得眼前的青天白瞬間變了,天昏地暗中,她看到一個人全副武裝,提着長劍跨入大埕,他的靴上滿是泥巴,滿是血跡。

凌秀來到她跟前,她已經認不出他了,因為他那張臉龐的俊秀之,被一層層的冷酷,一層層的煞氣掩蓋去了。她彷佛揪着他在哭問,但不自知。

“你騙我…你為什麼這麼狠心,他們是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