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石洞美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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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幽暗穢濁的地道中,路小山抱着靈越艱難而行。兩個人都沒有説話,只聽到彼此的奇異而強烈的心跳,還有重的呼之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路小山慢慢停下了腳步。
“糟糕,我們好像路了!你覺怎麼樣?是不是全身難受?不如在這裏歇息一下。”他的聲音在一片幽暗之中輕輕傳來,前所未有地温柔而關切,透着一絲令人心悸的顫抖。
靈越心跳如鼓,哪裏敢抬頭看她?何況她全身痛軟,連睜眼都覺得費勁。她將頭歪向一側,埋進他的懷抱裏,任由頭髮散亂而下,擋住自己的面龐。如果此時有一盞明燈,路小山必定能發現,她瑩白的臉頰上已然飛起一片緋紅,就像心頭有一支不為人知的桃花正靜靜地綻放。
她的頭動了動,聲如蚊蟻,“不太好…背心…很痛…”路小山靠在地道石壁上,慢慢抱着她坐了下來,他輕聲問,“你身上帶火摺子了嗎?”
“在…在帶裏…”靈越掙扎着將手艱難摸進帶,掏出了一個小小的油紙包。
路小山騰出手來,嘶啦一聲燃起了火摺子,淡黃的火光如豆,在黑暗之中微微閃爍。
他的手猶豫了一下,最終伸了過來,輕輕將她散落的頭髮至耳後,將她的臉輕輕扶正,她羞澀地抬起眼睛來,正對上他端詳的眼眸。那雙眼睛那麼明亮,好像閃耀着萬千光輝,要將她慢慢了進去。
她如燙到了一般,慌里慌張地閉上了眼睛。
他又看了看她的後背,一個隱隱泛着青的手印赫然在靈越衣服上,令他心頭一顫,説不出的心疼。
火光不過閃耀了一瞬,便倏地熄滅了。
地道里好像更加難以呼了。
路小山癱坐在地上,艱難地息,好像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地道里只聽得見兩人急促的呼。
忽然一聲若有若無的輕響,就像荷葉上雨輕輕的一滾,又似蜻蜓在水間輕微地一點,但是恰巧落入路小山的耳朵,令他狂喜不已。
“靈越,你聽!”他興奮起來,“有水聲!”他站起身來,勉強躍起,藉着一塊微微凸起的石塊,貼近頂。
果然,頭頂之上隱隱有水的輕響。
靈越也狂喜起來,因為她甚至聽到壁裏也傳來微弱的滴答滴答聲。
“在那邊!”她將耳朵附在壁上,那聲音越發清晰。
“你讓開,我來看看。”路小山摸摸壁,眼睛一亮道:“這裏原是個口,想是堵住了。我打開試試。”他後退半步,氣運丹田,大喝一聲,用盡全力一掌擊向口。
嘩啦!一聲巨響過後,大大小小的碎石滾落在地,出一個小小的口,隱有亮光,剛好容一人貓身而過。
路小山先擠了過去,片刻將一隻手伸了過來道:“這邊有光,快過來!”她猶豫着,將手給他,他握住她的手,略略一頓,輕輕捏了一下,復又握住,小心翼翼地牽引着她過了口。
他的手温厚有力,掌心微微出汗。可為什麼她的心,要如此狂跳不已?
靈越正在胡思亂想,路小山卻鬆開了她的手,口中咦了一聲,蹲了下來。
原來是一條極其細微的小溪,跌落在石縫之間,偶爾發出一聲微響。靈越掙扎着走向面前那壁高大的岩石,用手摸了摸,手上濕一片。
路小山湊過去細看,原來從高大岩石壁間,細密的水珠綿連不斷滴深處,滴落在地表的縫隙之間,漸漸匯成細線一般幾不可辨的水,緩緩到腳下,消失不見。
“看來,便是山石的另一邊有水!”路小山欣喜不已,他轉頭見靈越神情萎靡,忙矮下下身子,“我揹你上去。
“不等她的回答,他扶住她的,讓她靠在自己的身上,沿着山岩向上攀登。
他方才用盡全力打開石,已然耗盡體力。如今半抱靈越,只覺呼沉重,每走一步艱難無比。靈越受到他的異樣,低聲問道:“路小山…你還好嗎?”她的呼近在他的耳畔,帶着一縷少女的幽香。路小山心中微微一窒,他摸摸靈越的長髮,輕輕笑道,“不妨事,我們肯定能出去的。”他的話似乎有一種的神奇的力量,靈越的心漸漸寧靜下來,到心安。
不知道過了多久,路小山揹負着靈越爬上高大如山的岩石。踏着腳下一塊稍微平整的岩石,往下一看,不由驚呆了!
原來這一壁岩石之下乃是一個極其寬闊的山,燈火通明,照着一個綠幽幽水。水潭邊上卻是一片平坦的石地,竟整整齊齊擺放着桌椅板凳,俱是上好的紅木,油光水亮。當中一張雕細刻的拔步牀,硃的牀帳之上皆是錦繡,其餘鏡台,妝奩一如大户人家的閨房,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一個美婦人盤腿坐在牀上,好像老僧入定了一般。她的頭髮花白了不少,皮膚因終年不見天,遠遠看到面目俱是慘白。
她的臉輪廓極佳,依稀可見年輕時,必定是個美貌温婉的女子。
靈越情不自“啊”了一聲。
她的聲音並不大,然而在石山壁之間迴盪着,餘音嫋嫋,竟似不絕。
那美婦人立刻睜開了眼,循聲望來,乍見高聳的石壁之上出兩個人的腦袋,頓時大驚失,正要張口説話,又停下來改變了主意,打着手勢示意兩人下來。
“她好像沒有惡意。”路小山在她耳邊輕聲,呼出的温軟氣息令她的耳朵有種奇異的覺,“走,我們下去看看。”石壁高聳,與頂之間不過一條狹窄的縫隙,寬不過兩三尺。路小山毫不遲疑地牽起她的手,將她癱軟的身體擁在懷裏,擠過狹隘的縫隙。
靈越與他耳鬢廝磨,心又開始狂跳不已。
兩個人費盡氣力擠過岩石縫隙,所幸岩石下方不遠有一塊岩石突起,正好容兩個人踏足。他們勉強貼在石壁之上,搖搖墜。
“抱緊我!”路小山將靈越無力的手臂圍繞在自己的上,自己一手扶着巖壁,一手抓緊靈越的帶。提起一口真氣,足下用力,縱身飄過水潭,有驚無險地跌落在那女子的身前。
“靈越,你怎麼樣?”路小山顧不得去招呼那個女子,一把將靈越放在石板之上,連忙去看她的傷勢。
石裏燃着十來盞長明燈,光芒閃爍不已,照在靈越的一張俏臉之上,只覺蒼白如紙,臉頰之中卻又透着奇異的緋紅。
“背上還是很痛…”她十分吃力地回答,覺每一口呼都牽動背上的傷,火辣辣地痛。
“她…她…受傷了!”那美婦人沉默半晌,緩慢出聲,她的聲音十分喑啞,似乎許久不曾説話,每一個字都需要費盡力氣説出。。
路小山抬起頭來,明燈映照之下,那美婦人的臉清晰無比,慘白的臉上,眉目如畫,隱見麗質天成,十分面。
“你,你是莊夫人?”路小山抱起靈越不覺後退兩步,黑亮警惕的眼眸劃過重重疑雲,“你怎麼會在這裏出現?還是這副模樣…”那婦人長着和莊夫人一模一樣的臉,只不過這張臉一片慘白,隱隱可見皺紋。頭髮已然花白了一半,更見滄桑。悲哀不知不覺浮上她的眼底,令她嘴角的微笑更顯蒼涼,她用幾不可聞的聲音緩緩道:“不錯,我正是莊夫人。”路小山的目光劃過了她的華髮,“我昨見到夫人,卻不是這個樣子,為何一夜之間…”他猛然住口。
説一個女子一夜之間驟然老去,豈非太過殘忍?
“你昨見到的莊夫人,並不是我,大概是我的姐姐吧。”她喟嘆一聲,依舊盤腿坐在牀上。那牀上的錦被乃是上好的杭緞,硃紅的被面光滑緻,金絲線繡着成雙的鴛鴦蝴蝶,燭光之下光澤閃動,華美至極。
“你,才是真正的莊夫人,莊玉煙?”靈越微弱的聲音輕輕響起。
“你聽説過我?”美婦人本已入定,此時再也無法平靜,出訝異之。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我…”靈越正説話,又是一陣暈眩。
“你先別説話。”路小山壓抑住自己的好奇之心,忙將靈越扶正,為她推宮過。大約一盞茶的功夫,靈越的面慢慢紅潤起來,睡了過去。
“讓她睡到牀上去吧。”莊玉煙指着牙牀,“她被誰打傷了?”路小山搖搖頭,將靈越一把抱起,輕輕放在錦繡被中,又細心為她蓋至口。見她頭髮凌亂,沾有草屑,又伸手温柔地一一撿了出來。
莊玉煙不聲不響地看着路小山的舉動,如水的眸子泛起了層層波瀾。
“這個姑娘長得可真是美…”她凝視着靈越良久,緩緩嘆了一句。
靈越沉睡的側顏,宛如一朵睡蓮風半開,寧靜而聖潔。路小山半跪在牀邊,支起手肘,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他聽到莊玉煙的嘆,朗朗的目光漾起笑意,如同夏驕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