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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死亡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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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庭玉看着她斂起的雙眉,一雙眼睛深如幽潭,出與花季少女截然相反的深沉,心忽然就顫抖了一下。

“的確如此。為了引出諸葛先生這步棋,我不得不服了幾天白氏送來的湯藥。蘭氏又故意在白氏面前,無意提到米囊花的藥效。果然那個女人就上鈎了。過了幾蘭氏安排了一家掌櫃孝敬了幾盆米囊花,不出意外地她讓父親賜給了我。這一番苦計在父親接二連三失去愛子之後很快就見效,珊兒的供詞,我的病情,諸葛先生的論斷,藥方的怪異之處,這一切形成一張網,由父親親手撒下去,牢牢地網住了白夫人。讓她無可推。”靈越嘴角搐,難怪那天偷聽沈萬山質問楚大夫的時候,蘭氏所説的那一番話,令她產生奇怪的覺。

“白夫人被足,蘭氏已經掌管了家務大權,你又病體痊癒,遲早以長子的身份繼承家業。為什麼這個時候還要緊着白氏死去?她已然無法翻身了…”靈越咬住嘴

“傻孩子…”他頭一次用這種憐惜的眼神看着她,“我的二弟已經訂婚,待到成親之,他去求一求父親,父親是個愛惜臉面的人,就算白氏翻下殺人之罪,為了二弟的顏面,白氏作為當家主母自然而然也就解除足了,所以我必須再推一把,令她心甘情願去死。”他的眼裏波瀾起伏,靈越的手心微微出汗。

“心甘情願?”靈越喃喃念着這個詞,片刻臉白了一白,“你去見了白氏…殺死蘭氏的人其實是…”一股猛然衝過她的膛,她不願意相信的事實被證實了。她想起那熙堂上似曾相識的香氣,那天果兒惺忪的睡眼,原來一切是這樣啊。

“你那天去見了白氏,當晚用零陵香倒了守夜的果兒,然後去摘星樓殺死了蘭氏。怪不得那天我在熙堂聞到了似曾相識的氣味…你平時裏不喜歡焚香,那天衣服上卻有着清冽的佛柑香,你這樣做,是為了掩蓋另一種的香味…”沈庭玉沒有否認她的話。他的思緒飄回了最後一次見到白氏的那個黃昏。

那個黃昏與往不同,火燒雲將天空染成血紅一片。

他輕輕走進了佛堂。

佛堂裏點着上千蠟燭,星星點點的火光,裝點在佛龕前,龕裏的白玉觀音捧着楊枝淨瓶,慈眉善目,出悲憫的微笑。

是在笑世人貪滑還是笑世人愚笨呢?

白氏跪在蒲團上,嘴裏喃喃誦着經文,神情十分專注,格外虔誠。直到許久,方才驚覺他站在身後。

她的臉上就出一絲虛偽的笑容,在他看來,那笑容是在極力掩蓋她的心虛。

他不説話,立在那裏,靜靜地看着她。

她從鼻孔裏哼了一聲,終於放棄了多年來的偽裝,“你,是來看我的笑話吧?我現在被關在這裏,你是不是很得意?”

“我為什麼要很得意?”他忽然反問道。

“因為…”白氏一時語

“我當然很得意。”他笑了,他的笑容本就很好看,就如解凍的水,無論誰看到他的笑容,都免不了一怔。

白氏也是如此。

她還是沉不住氣,“你來找我,到底是何事?別兜圈子了,索打開窗户説亮話吧。”他搖了搖頭,“看來你還不明白自己的處境。”白氏又是一怔,隨即冷笑,“莫非大公子到此是特意來提醒我這個母親目前的處境咯?”她重重地強調了母親兩個字。

他譏諷地一笑:“你以為你處境如何?恐怕死之將至,而你最心心念唸的二弟,從此也毀了。”他當然知道,一個母親,她的軟肋通常是她的孩子。

白氏果然臉遽變,“我殺了人,與庭芝何干?他是心軟的好孩子,清清白白的…”

“是啊,二弟清清白白的,讓父親的愛妾懷上了身孕呢!”他掩口而笑。

白氏的眼睛慢慢變紅,噴出憤怒的火光,似乎要將他燃燒殆盡。

“你知道了什麼,不要胡説!我…我是對不住你,庭芝卻始終敬愛你這個大哥!”

“哦?那你説説,你是怎麼對不住我?”他一字一字對着白氏。

許久許久,白氏忽然笑了。一開始還是從喉嚨口擠出來的,彷彿竊笑一般的“嗤嗤”聲,後來,越笑越響,竟不可自抑,變成瘋狂的笑聲。

然而這響亮的笑聲未引來任何人。她最忠心的秦媽被老爺打發去了別院,身邊的大丫頭們被打發到了洗衣房,只有兩個使小丫頭留在身側,早被他藉故支開。

他決意,要白氏坦誠自己的罪孽。

“不肯説,是嗎?看來還是愛自己勝過愛兒子啊。”他輕輕説道,卻不知這句話如同利劍般刺痛了白氏。

白氏像一片秋天的樹葉,萎落在蒲團上。

“你看,我知道了這個秘密,還有一個人,一個恨不得你死的人也知道這個秘密呢。如果宣揚了出去,我的二弟可還怎麼做人呢?”他温柔道,就像勸説一個小姑娘就範。

“你想要我怎麼做?”白氏抬起了頭,眼睛裏閃着絕望的光,可是她的得直直的。

“當然,是,要,你,死!”他笑着,慢慢地説出這幾個字。

白氏發出一聲喟嘆,“看來我真是低估了你啊!”她用惡毒的眼神打量着沈庭玉的臉,很多人説她的這個繼子長得像亡母,當初那個瀘州聞名的風雅美人。不得不説這張臉十分俊美,皮膚很白,烏黑深邃的眼睛,直的鼻樑,俊逸的雙眉,就連緊緊抿住的嘴,也連成一條起承轉合的優美曲線。

已經過去好多年了,她已經不大記得李氏的長相了,李氏給她留下的最後印象是病榻上一張瘦骨嶙峋的臉,哪裏還有什麼傾國之貌?而現在,那個女人彷彿附身在兒子的臉上,絲毫不迴避她的目光,反而肆無忌憚地盯着她,羞辱她。

“你什麼都知道了呀!”她強作鎮定,發出一聲冷笑,“今時今,我真後悔兩件事。”

“是麼?不知道夫人後悔的是哪兩件事呢?”他語帶譏諷。

“第一件事,是沒有將你跟你的癱子老孃一起斬草除!”她狠狠道,果然下一刻一隻瘦而修長的手就掐住了她的喉嚨,這個病秧子的手勁竟然如此之大,令她幾乎窒息。她奮力掙扎,想要推開他,而他卻絲毫不動。她從未體驗到,死亡是如此相近。

然而沈庭玉很快就恢復了理智,將她鬆開,哼了一聲道,“第二件呢?”

“第二件自然是沒有將蘭氏那個小賤人斬草除,反而養虎為患。”她咳嗽得幾乎要跪下去,好半天才從沙啞的嗓子裏擠出來一句話,好痛,好恨,想起來就要悔恨百遍。

“的確可惜。”他清冷的目光掃過她的身體,嘴角帶着一絲捉摸不定的笑意,“那現在我們談個易吧。”

“什麼易?”

“你寫一封遺書,待你和蘭氏是如何密謀害死了我的母親。”

“這…絕對這不可能!”她後退了一步,誰想死呢,她不想死,一點也不想死,只要在佛堂忍耐一段時間,等到庭芝大婚,她這個當家主母不是可以名正言順出來嗎?是的,只要忍耐。

然而她看到沈庭玉無聲笑了起來,他無情道:“你以為你有選擇嗎?”他向她丟下了一卷寫滿字的紙。她疑惑着撿起來,眼睛劃過密密麻麻的字,一個令她夜不安的簽名跳入她的眼簾:黃伯光,上面還按着一個血紅的指印。當年她派人千里追殺,卻被這隻狡猾的狐狸逃了,她就知道,這條活口留到現在,成了自己的禍害。

“你説,有這份供詞在,你還會做夢繼續當你的主母嗎?”

“現在有兩種選擇:一種,或許今天,或許明天,就被毒死,上吊或者溺水,總之你悄無聲息地死了,然而別人卻説你畏罪自殺,而你年輕有為的兒子,爆出令父親的愛妾懷孕的醜聞,鬧得滿城風雨,請問你那位位高權重的岳家還能將愛女嫁過來嗎?”她的臉一白,蘭氏那個賤人完全做得出來。

“另一種,你留下遺書,坦承曾與蘭氏密謀害死主母。而今蘭氏得意,你出於不忿將蘭氏殺死…”她震驚地盯着沈庭玉,“你,你要殺死蘭氏?”話一出口,她忍不住就笑了,笑自己愚蠢,更是笑蘭氏愚蠢。

“你覺得如何呢?如此一來,你的心腹大患既除。二弟的名聲保全,依舊娶嬌,成家立業。”

“你…你如何讓我相信,不會出賣庭芝?”她還是忍不住問,明明知道自己已毫無選擇。

沈庭玉臉上浮起淒涼的微笑,“沈家家業在你們眼裏炙手可熱,於我卻是浮雲。我苟延殘地活着,就是為了母親報仇!”白氏默然了半響,左右是個死,便是死了,也要拉蘭氏墊背。

“何時?”半晌,她澀然問道。

“就在今夜!”他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