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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吻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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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我遠郊書房温榆齋的小院裏那株櫻桃樹只結出一顆櫻桃。村友告訴我,樹齡短、開花少,加上授粉的蜂沒怎麼光顧,是結不出更多櫻桃的原因。今年,櫻桃樹已經三歲,入,幾枝條上開滿白小花,同時能開出花的,只有和玉蘭,像丁香、榆葉梅什麼的還都只是骨朵,本櫻花則連骨朵也含含混混的,因此,櫻桃樹的小白花燦爛綻放,確實構成一首風格獨異的頌小詩。今年,它能多結出櫻桃嗎?縱然花多,卻無蜂來,也是枉然。

清明剛過,我給花畦松過土,播下些波斯菊、紫鳳仙的種子。在晴陽下伸伸,不又去細望櫻桃花,啊,我欣喜地發現,有一隻蜂飛了過來,親近我的櫻桃花。那不是蜂,它很肥大,褐的身體絨絨的,雙翼振動頻率很高,但振幅很小,不仔細觀察,甚至會覺得它那雙翼只不過是平張開了而已。它有一非常長的須吻,大約長於它的身體兩倍,那須吻開頭一段與它身體在一條直線上,但後一段卻成折角斜下去,吻尖直花心。顯然,它是在用那吻尖花粉或花,就像我們人類用飲料或酸一樣。並非蜂的這隻大蜂,也能起到授粉作用,使我的櫻桃樹結果嗎?我自己像影視定格畫面裏的人物,凝神注視它,它卻彷彿影視搖拍畫面裏舞動的角完這朵花,再移動、定位,去另一朵花,也並不按我們人類習慣的那種上下左右的次序來做這件事,它一會兒枝條上的,一會兒枝條上的,忽高忽低,忽左忽右,或鄰近移位,或兜個圈移得頗遠,但我攝神細察,發現它每次所光臨的絕對是一朵新花,而且,它似乎是發願要把這株櫻桃樹上每朵花都隨喜一番!

手持花鏟呆立在櫻桃樹前的我,為一隻大蜂而深深動。當時我就給它命名為長吻蜂。事後我查了《辭海》生物分冊,不得要領,那上面似乎沒有錄入我所看到的這個品種,於是,我在記憶裏,更以長吻蜂這符碼來嵌定那個可愛的生命。於我來説,它的意義在生物學知識以外,它給予我的是關於生命的禪悟。

我是一個渺小的存在。温榆齋裏不可能產生文豪經典。但當我在電腦上敲着這些文字時,我彷彿又置身在清明剛過的那個下午,陽那麼豔麗,櫻桃花那麼爛漫,那隻長吻蜂那麼認真地逐朵花心的粉,它在利己,卻又在利他——是的,它確實起到了授粉的作用,前幾天我離開温榆齋小院回城時,發現櫻桃樹上已經至少膨出了二十幾粒青豆般的幼果——生命單純,然而美麗,活着真好,尤其是能與自己以外的一切美好的東西相親相愛,融為一體!常有人問我為何寫作,其實,最本到一點是:我喜歡。若問那長吻蜂為什麼非要來櫻桃樹的花粉花?我想最本的一條恐怕也是“我喜歡”三個字。生命能沉浸在自己喜歡、利己也利他的境界裏,樸實灑,也就是幸運,也就是幸福。

我在電話裏把長吻蜂的事講給一位朋友,他誇我心細如絲,但提醒我其實在清明前後,非典陰影已經籠罩北京,人們現在心上都墜着一繩,繩上拴着冠狀病毒形成的沉重憂慮。我告訴他,惟其如此,我才更要從長吻蜂身上獲取更多的啓示。以宇宙之大、萬物之繁衡量,長吻蜂之微不足道,自不待言,它的天敵,大的小的,有形的無形的,想必也多,但僅那天它來櫻桃花粉的一派從容淡定,已體現出生命的尊嚴與存活發展的勇氣,至少於我,已成為臨非典而不亂的神滋養之一。莫道生命高貴卻也脆弱,對生命的熱愛要體現在與威脅生命的任何因素——大到觸目驚心的惡,小到本看不見的冠狀病毒——不懈的抗爭中。我注意居室通風,每適度消毒,減少外出,歸來用動水細細洗手…但我還有更獨特的抗非典方式,那就是用心靈的長吻,不時從平凡而微小的事物中生命的自信與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