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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4窗含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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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裕心中很明白公主的“嘉獎”公主需要忠心的人在宮裏替她查探事情,傳遞消息。但不管公主是否是真正嘉獎他,他依舊很公主的安排,因為如果沒有公主的安排,他現在肯定已經死了。

在上官桀、桑弘羊的謀反案中,公主府中服侍公主的太監、宮女全被賜死,他因為早被送入宮中,僥倖躲過了一劫。

因為他不是於公公培養的親信,公主的勢力又已煙消雲散,富裕在宮中並不受重用,只在一個小殿裏打着雜。前兩於公公命人來吩咐他收拾乾淨,穿戴整齊,隨時準備到宣室殿聽候吩咐,他還納悶,到宣室殿前當差可是宮內所有太監、宮女的夢想,於公公怎麼會突然把這麼好的差事給他?不會另有玄機吧?

來時,富裕心裏忐忑不安,七上八下,不料卻看到了竹姐姐,又知道以後要服侍的人就是竹姐姐,富裕的心不但落到實處,還覺得老天是不是太厚待他了?晚上回去要給老天好好磕幾個頭。

――――――雲歌剛進宮,一切都正新鮮,在富裕和抹茶的陪伴下,雲歌覺得皇宮也不是那麼可怕,反而十分有趣。不説別的,就各個宮殿的佈置都夠她賞玩很久。

温室殿以椒和泥塗抹牆壁,整個牆壁温暖芳香。柱子用的是香桂,榻前放的是火齊屏風,掛的是鴻羽帳,讓人入室就覺温暖,不愧“温室”之名。

清涼殿用寒玉鋪地,畫石為牀,紫琉璃做帳,室內陳設都是水晶所制,果然“中夏含霜,夏居清涼”

一個個宮殿玩下來,雲歌最喜歡消磨時光的地方除了宣室殿,就是天祿閣和石渠閣,天祿閣是“藏秘書,處賢才”之地,石渠閣是“藏入關所得秦之書籍”之地。

劉弗陵在前殿接見百官、處理政事時,雲歌常常在天祿閣和石渠閣內消磨整天。

,好幾位大臣都請求單獨見皇上,温室殿內是剛送走一位,又來一位。

目送霍光走出殿門,劉弗陵微有些倦意,於安忙吩咐殿外的田千秋先候着,讓皇上休息一會。

劉弗陵喝了一口釅茶,眼中帶了幾分暖意“雲歌在哪裏?”於安給燻爐續了一把玉髓香,笑着回道:“在天祿閣。”七喜忙笑着説:“雲姑娘真是好學,奴才從沒有見過這麼喜歡做學問的閨秀,真正一位才女,和皇上…”於安瞅了七喜一眼,七喜立即閉嘴,心中卻是困惑,挖空心思讓皇上高興,這不是師傅教的嗎?不是做奴才的本份嗎?難道他説錯了?惶惶不安地觀察着皇上的臉,雖然沒有笑意,但很温和,想來沒什麼大錯,方放了半顆心。

做學問?劉弗陵想着雲歌整天翻來翻去看的東西,腦袋就疼。

她自從知道宮內藏着“秘書”、“秘史”之後,立即興趣大發,她自己看不説,回來後還要和他探討。

“秦始皇究竟是不是呂不韋的兒子?”

“趙姬是喜歡秦王多一些,還是呂不韋多一些?”

“黃帝和炎女究竟什麼關係,炎女和蚩尤又是什麼關係?炎女為什麼不幫蚩尤,要幫黃帝?若炎女真是黃帝的女兒,她立了大功後,為什麼黃帝未嘉獎她,反倒把她囚了?你覺得炎女會不會恨黃帝?”一朝朝腥風血雨的改朝換代、爭霸天下,到了她那裏,全都變成了小兒女的情懷。

不知道她這會又在看什麼?

劉弗陵出了會神,剛才因霍光而生的疲憊不知不覺中淡去,正想命於安宣田千秋覲見,突然有太監在簾外探了下腦袋,於安出去了一瞬,回來時陰沉着臉向劉弗陵低低迴稟。

劉弗陵聽完後,沉默了一瞬,淡淡説:“宣田千秋進來吧!”於安一怔,皇上這是不管的意思嗎?低頭應道:“奴才遵旨。”雲歌正在看一冊記錄公子扶蘇起居、遊歷的書,其中還收錄了一些扶蘇公子的詩文,雲歌讀得思緒幽然。

想公子明月前世,水今生,最終卻是自刎於天下的結局,不長嘆:“公子山中人兮,皇家誤君!”忽覺得身後站着一人,她未語先笑:“你忙完了?快幫我看看這首詩何解,像是公子的情詩呢!不知是寫給何家女子…”回頭時,對上的卻是孟珏帶着質問和不能相信的冰冷視線“真是你!”雲歌的笑凍結在臉上,身子也是一縮。

別後半載,他看着清減了不少,也許因為瘦了,眉目間少了幾分往的温潤,多了幾分稜角分明的冷厲。

雲歌定定看着他,身子一動不能動,也一句話説不出來,只有心口如被針扎,不徐不緩,只是一下一下,慢慢卻狠狠地戳進去。那傷口看不見血,甚至連痕跡都難覓,可裏面是潰爛的疼,肺也被帶得隱隱疼起來,突然就俯着身子,開始咳嗽。

因為一直調理得當,她很久沒有如此劇烈咳嗽過,但這一通咳嗽卻讓她清醒過來,一面咳嗽,一面起身要走。

不過剛行了兩步,身子被孟珏一拽,帶進了他懷中,他一手在她背部各個位遊走,一手握着她的一隻手,察看她脈象。

一會後,孟珏的面緩和了幾分,眼中藏着深深的自責“我不知道你竟受了這麼多苦楚。我現在接你回去,總會想出法子治好你的病。”孟珏的手法很管用,雲歌的咳嗽漸低,中好過了不少,但還有些身軟,她伸手想推開孟珏,卻沒有任何力道。

孟珏伸指描摹着她的臉頰“病已已經做了父親,平君生了個兒子,你不想去看看嗎?”雲歌所有的動作都停住,過了會,她恍惚地微笑:“那很好。”孟珏笑説:“我這個未來的姑父已經封了孩子滿月錢,你這個做姑姑的卻還沒有任何表示。”雲歌苦笑:“孟珏,我是我,你是你。你的簪子我已經還給你了,不管你娶霍家小姐,還是王家小姐,都和我沒有關係。”孟珏温和地説:“雲歌,雖然那段子出入霍府有些頻繁,有不少言,但我從沒有打算娶霍成君,也從沒有對霍成君説過我要娶她。”雲歌冷笑:“對呀!你沒有打算娶!那是誰與她摟摟抱抱?是誰和她那麼親暱?如果你沒有打算娶她,還如此對她,比你想娶她更令人齒冷。是不是每個女子在你心中都只有可利用、不可利用之分?”孟珏未料到雲歌親眼看見過他和霍成君在一起,臉變得蒼白“雲歌,我有我不得已的原因。”雲歌説:“孟珏,你和我看重的東西不一樣,行事也不一樣。你去追尋你想要的東西,我們之間…之間就當什麼都沒…”孟珏驀然用力抬起雲歌的下巴,在她的上咬了下,阻止了雲歌想説的話“雲歌,不管你怎麼想我,我卻從不是背誓之人,我很少許諾言,但我既然對你許過諾言,就絕不會違背,我會娶你,你就是我想要的。”雲歌的下巴被他掐得硬生生地疼“你想要的太多,可人只有兩隻手。霍成君現在對你更有用,而我…我的利用價值沒有多少了。”孟珏愣住“誰告訴你我在利用你?”

“我見過候伯伯了,他説你該叫我師姐。”雲歌仍在勉強地笑,聲音卻帶着哭腔“我雖有些笨,畢竟不是傻子!初入長安,是誰偷了我的荷包?一曲高潔的《采薇》底下有多少陰暗的心思?那個金銀花簪子是為了我,還是為了長安城的千萬財富?我不知道我父母和你義父有多深的淵源,可他們多年不見,仍對故人情重的寶貴恩義,卻成了你手中可以隨意利用的廉價東西。風叔叔和你義父想來都不願涉足漢朝權力爭鬥,你和他們卻不一樣,他們本不放心把那麼多錢財給你,所以我成了你棋盤上的一枚棋子。現在你至少已經如了一半的意,風叔叔已經將漢朝內的所有產業都給你了,有錢財鋪路,再加上霍府的權勢,你不管想要什麼都可以大展手腳,還請閣下不要再急着謀奪你義父在西域的產業,不要讓你義父傷心,也順便放過我。”孟珏身子僵硬,無法出言解釋,因為這些全是事實!

他目光沉沉地凝視着雲歌,眼睛如寶石般美麗、璀璨,匯聚的卻是荒漠般的悲涼、蒼茫。

他的目光讓雲歌口疼痛,又想咳嗽,她緊緊摁住自己的口,像是把所有的情緒都死死地摁進去。

雲歌手想走,孟珏卻緊握着她的手腕,不肯鬆開。

她一個指頭、一個指頭,慢慢卻堅決地掰開了孟珏的手。孟珏眼中轉着隱隱的請求,雲歌卻只看到濃重的墨黑。

還剩一指頭時,她猛地一手,急急逃離了他。

出閣樓時,看到陪伴她的抹茶和富裕都昏不醒,難怪他可以靜靜站在她身後。

雲歌心驚,孟珏竟然膽大狂妄至此,這裏可是皇宮!

――――――――温室殿外已經沒有等候的臣子,往常這時,劉弗陵會移駕到天祿閣或者石渠閣,去接雲歌。可今,他只是命於安把奏章拿了出來,開始批閲奏章。

於安雖知道暗處有人守護,只要雲歌出聲叫人,就會有人出現,不會有什麼大事發生,心內仍十二分着急。

本該最着急的人倒是氣定神閒。

於安心嘆,難怪都説“皇上不急,急死太監”不是太監子浮,而是皇帝的心思太深。不説別的,只一點就不妥,雲歌身份雖還沒有過明,可也不能任由臣子去私會。

於安聽到遠處細碎的腳步聲傳來,神一鬆。

不一會,聽到小太監在外面小聲説:“只皇上在。”劉弗陵立即扔下了筆,眼中驟亮。

於安,想笑又忍住,原來皇上也不是那麼鎮靜。

雲歌小步跑着進來,臉頰緋紅,沒有理會於安在,就去握劉弗陵的手。仿似茫茫紅塵中,想握住一點心安,另一隻手仍緊緊按在自己心口,像是要按住許多不該湧出來的東西。

她朝劉弗陵笑了笑,想要説話,還未張口,又開始咳嗽,掙得臉蒼白中越發紅豔。劉弗陵看得心疼,忙説:“什麼都不要説,我什麼都明白。你既不想見他,我以後不會允許他再出現在你面前。不要説話,慢慢呼氣,再氣…”於安立即吩咐小太監去傳張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