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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遠走高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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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程楚秋顧及三個把兄弟都是青年才俊,不論見識才幹,人品武功,皆一時之選。實在不願意讓他們為了自己的私事,捲進無謂的江湖風波當中,而耽誤了他們大好前程。

再説他自視亦是甚高,本沒把雷頌德、曹崇,還有他的兩個師兄放在眼裏,更不用説寄望他們查出真兇了。一想到師父的血海深仇,不知何時能報,還有自己與文君的婚事,也從此遙遙無期,追究底,都是貪杯好誤事,不嗟嘆連連。

趁着夜掩護,他一路直往密林深處奔去,只盼離開兄弟們越遠越好。他一邊飛奔,一邊想着心事,盧崑山出言懸賞的話語便沒聽進去。只是跑着跑着,背後原本漸漸遠離的腳步聲,忽然又跟了上來。程楚秋聽音辨人,心想:“這兩人是誰?

好俊的輕功啊…”知道不是自家兄弟,他也沒心情停下來一探究竟,當下深一口氣,體內真氣轉,腳下使勁,身子往前急竄而出,將身後兩人遠遠甩開。

程楚秋便這麼放開腳步,狂奔一陣,但見四周景物不住往後退去,夜風拂面,消解不少煩憂。更因覺自己的輕功彷佛更有進步,欣之餘,也讓他忘卻一些不愉快。

他心情放鬆,腳步略緩,才一會兒,先前那兩人的腳步聲,竟又自身後響起。

程楚秋頗吃驚,再次仔細傾聽這兩人腳步身法,確定絕對不是自己的兩個師兄。

心道:“這兩人究竟是誰?為何如此拼命?”要換作平時,他早就忽然來個回馬槍,攔住兩人,好好質問一番。可是此刻他實在不願意再多生事端,只是卻也忍不住好勝,暗道:“好,我就看看你們兩個能夠追到什麼時候。”他故意清嘯一聲,提醒這兩人,自己可不是怕了他們。接着提氣而行,跨大步伐,再度向前急奔。這次他專心致志,再不稍停,一來他也正好想趁機試試自己的耐力,於是這一奔去,直出了樹林也毫不停步。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漸漸從背後亮起,將他的影子長長地向前拉出。程楚秋忽然啞然失笑,原來地上就他自己一道影子,看樣子,那兩個追兵,是追不上自己了。

不過他尚不願停步,仍是不斷向前奔去,速度亦不稍緩。不久之後,但聽得隱隱有江水聲隆隆作響,竟是在不知不覺間,來到湘江邊上了。

前無去路,程楚秋這才停步休息,回頭望去,哪有半個人影?心滿意足之餘,卻也是飢腸轆轆。於是他順着江水而下,一路尋找吃的東西。不久來到一處小鎮市集,摸摸衣袋,卻只能找出幾個銅錢出來。

原來他啷噹入獄,身上的銀兩早給摸了出來,獄卒讓他帶着幾個銅錢,已經是格外開恩了。程楚秋從未過過如此窘迫的子,好在他生豁達,嘆一口氣,便已釋然。花了兩個錢買了一隻燒餅配了茶吃了,剩下的揣在衣袋裏,心想:“現在風聲正緊,我又從獄中出,真兇定會按兵不動,靜待時機。我得先把自己安頓下來,從長計議。”可是剩下的錢,尚不夠他茶淡飯再撐兩天,説到從長計議,那還真的得從長計議。信步走到江邊,但見江水滾滾,岸邊幾個漁家一大清早整理漁具漁網,正要出航,他心中忽然浮現“隨遇而安”四字,於是上前與漁家商量,給了幾個錢,請人幫忙載他過江。

好心的漁家收他的錢後,還贈了他兩隻螃蟹。程楚秋提着兩隻螃蟹上岸,進到湘潭縣境,找了一間飯館,讓廚房的幫忙煮了,權作午餐,剩下的錢不夠沽酒,便改沏了壺茶。

正吃到一半,飯館外走進兩個人,便在門邊的桌旁坐下。飯館夥計上前招呼。其中一人道:“隨便兩碗白飯,大魚大,重要的是來壺好酒。”程楚秋聽這人説話中氣十足,倒像個會家子。遇到人不怕,怕的是人家認得他,他卻認不得人家,於是轉過身去,省得麻煩。

mpanel(1);不久那夥計將飯菜送上。卻聽得剛剛説話的那人道:“小二,這壺酒請你送去那桌,給那位程大爺。就説是我請客。”程楚秋聞言一愣,轉過身來,卻見那兩人似笑非笑地正望着自己。便在此時,那夥計依着吩咐,將酒送到程楚秋桌上,説道:“客倌,那兩位爺請客。”程楚秋右手一揮,示意夥計退下。

只見那其中一人道:“怎麼?這酒劣,入不了程大俠的口?”程楚秋腦中靈光一閃,説道:“是你們兩個?”兩人中的另一人笑嘻嘻地説道:“不錯,就是我們兩個。”一個問得古怪,一個答得奇妙,不過意思都到了。程楚秋見自己本不認識這兩人,復將頭低下,繼續啃着他的螃蟹。

只聽得其中一人道:“哎喲,咱們程大俠派頭大得很,不屑理我們哩!”另一人道:“你忘了自我介紹了,光是一壺酒,好稀罕嗎?”兩人一搭一唱,相互調侃。

程楚秋完全不予理會,渾然沒事人一般。

兩人雙簧唱了一陣,覺得沒趣,便停了下來。相互使個眼,同時起身,向程楚秋走去,一左一右,與他同桌而坐。程楚秋毫無反應,就好像本瞧不見兩人一般。

兩人乾笑一聲。其中一人道:“算是我們兄弟倆失禮了。在下姓田,這位是我兄弟,姓牛…”程楚秋這才停下動作,看了兩人一眼,説道:“原來是江湖人稱:”要錢不要臉,犁牛不耕田。‘的田敬容、牛君輔兩位仁兄。失敬,失敬!

“他口稱“失敬”臉上卻殊無敬意。不過田牛兩人,見程楚秋居然能一言説出兩人姓名,倒是頗意外。那先開口的田敬容道:“沒想到我們兄弟倆的賤名,程大俠居然記得這般清楚,榮幸之至,榮幸之至!”原來這兩人差不多在三四十歲年紀,比着程楚秋還要大上十來歲,江湖打滾一二十年,換來的不過是旁人背地裏挖苦調侃的外號。而這個程楚秋年紀輕輕,竟然人稱“大俠”越想實在越不是滋味。所以他嘴上説“榮幸之至”臉上也是毫無榮幸的表情。

程楚秋迅速地又看了兩人一眼,但見兩人的樣貌都不甚突出,體格身材亦與一般尋常人無異,若不特別記憶,下回在街上碰上,只怕還是認不出他們來。不過這兩人的作為名聲,程楚秋先前已經聽人説過,除了正如他們的外號“要錢不要臉”之外,為人刻薄寡恩,最是常被人掛在嘴邊。

突然在這裏遇上這兩號人物,本來也沒什麼,可是他們兩個昨天卻追着自己跑了一整晚,其中緣故,只怕不純粹是為了路見不平,伸張正義那麼簡單。況且這也與兩人格不符。

程楚秋道:“兩位跟了我一整夜,該不會就為了請我喝酒,這麼簡單吧?”田敬容笑道:“既然程大俠開門見山的問了,那我們倆也照實説了。程大俠大概不知道,令師兄懸賞一千兩銀子,死活不論,要逮你回去吧?”程楚秋心中暗道:“該死!”不動聲地道:“一千兩銀子?我倒有點受寵若驚了。”田敬容道:“不,不,不。依你的身手,一千兩銀子太過小氣了。不過最近這幾個月生意清淡得很,手頭上越來越緊,明知這一單風險高,利潤薄,卻也只有硬着頭皮上了。”兩人相視苦笑,似乎覺得十分委屈。

程楚秋心中有氣,道:“你們兩個把我當成俎上了。”説道:“這麼説來,我還真的得喝你們一杯,多撈些本了。”牛君輔道:“你若肯乖乖合作,不但饒你一命,一路上跟着我們吃香喝辣,保證決不虧待。”田敬容聽了,哈哈大笑。

程楚秋跟着乾笑幾聲,説道:“兩位與我非親非故,如此便宜的差事,我又為何要便宜你們?”田敬容道:“程大俠,我們請你喝這壺酒,是有個名堂的。”提起酒壺,滿滿斟了一杯,遞到他的面前,續道:“這杯叫敬酒。”又斟了一杯,重複前面的動作,説道:“這杯呢,就叫罰酒。你愛喝哪一杯,由你選擇。”話才説完,程楚秋忽然一掌拍在桌上,兩隻酒杯應聲從桌面跳了起來。接着只見他倏地伸出手指,朝着酒杯一一彈去。那兩隻酒杯受力,一前一後,朝着門外而去,才剛剛出了門口,後面的那隻酒杯追上前面那隻“乒乓”一聲,撞個粉碎,酒水破片,灑了一地。

這一手,無論是內力、巧勁、準頭,都要有相當功力才行。尤其那兩隻酒杯從桌上彈起,到粉碎之前,杯中酒水,更無一滴灑落,田牛兩人面面相覷,心中自愧弗如。

尚作沒理會處,那程楚秋已然起身,説道:“小二,算帳!”店夥計應了一聲,卻不敢立即上前。程楚秋把錢擺在桌上,逕行離去。

他一路向北出了城門,回頭一望,卻見田牛兩人仍是遠遠地跟着。他早知田牛兩人絕對不會輕易死心,想來剛才是因為人多,了那一手又讓他們有所忌憚,所以沒有下手。易地而處,程楚秋也知道,只要緊緊地跟着獵物,總是能找到機會的。

程楚秋便是不想再多惹事端,也只怕有所不能了。心生一計,趁着四下無人,忽然發足狂奔,然後躲在道旁的長草當中。待兩人急急忙忙追趕上來,突然從背後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