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修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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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爺爺你帶我一起走吧…
修躺在地上,小小的心裏卻充滿了生無可戀的悲愴。
但是他總覺得這堂屋中有哪裏不大對勁,即使把眼睛閉合起來,他也覺得這屋子裏似有一道一閃一閃的光線。
修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疲憊的眼皮撐開,找到了那光線的來源——堂屋裏的電話機上有一道一閃一閃的紅光,在這幽暗的室內如同一隻含血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散發着妖異的紅光。
修勉強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地來到了電話機旁。
老人家裏的電話是有語音留言功能的,修的腦袋此刻完全是處於發木發僵的狀態,居然循着那光芒摸過去,並麻木地按下了收聽按鈕。
電話中傳來了一箇中年男人的聲音:“爸爸,我想了想,您一個人留在那兒不行,太冷了,我還是去接你一塊兒來過年吧,明天我們一起再重新過一個大年夜。我大約11點的時候到,您什麼東西也不用帶,到時候跟我走就好。”修聽到這番留言,才如夢初醒一般,把目光投向了牆上的掛鐘,外面透進來的雪光把現在的時間照得一清二楚。
十點三十二分。
修嘴一哆嗦,意識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老人的兒子快要回來了?!
自己要怎麼代?怎麼向老人深愛着的孩子
代?怎麼向那個從未謀面的、但卻間接地影響到了老人對待自己的態度的、小時候和自己一樣倔強的中年人?
修身體中沉睡的細胞頓時活躍了起來,一些被他深深埋葬在心底的情緒,此刻也全數復活了過來!
在地獄中的痛苦,無望,掙扎,憤怒…
在天堂裏的幸福,快樂,安逸,温暖…
最後,所有的情緒都消散了,只集中在了“憤怒”之上!
在修體內,極度的悲傷漸漸轉化為了極度的憤怒:要不是因為武誠!
要不是因為那個惡魔!
他毀了自己的生活。毀了自己的一切,到現在還把他唯一能受到幸福快樂的源頭毀掉了!
直到這時候,修才發現,自己和武誠的確是親生父子!
他們的體內,全都隱藏着一頭暴的野獸,只要那頭野獸被
怒,它就要將
怒它的人盡數撕碎!
而現在,修身體裏的野獸,正在漸漸地復活…
他轉身出了老人的院門,回到了那座地獄裏。
武誠正在牀上睡得雲裏霧裏。滿身都是骯髒的酒臭味和嘔吐物的味道。還瀰漫着一股詭異的油漆味。
武誠之前本來打算把家裏掉了漆的桌子好好漆一漆。但自從染上賭癮後,他就把原本找好的劣質紅油漆丟在了一旁,得房間裏充滿了油漆的臭味。久而久之,修也就習慣了。
修看不見躺在黑陰影裏的那個所謂自己的父親的樣子。卻能清楚地知道,他肯定是衣服褲子都沒
,整個人像一坨大型垃圾橫卧在牀上,衣服的前襟上還沾了一片嘔吐物的痕跡,枕頭上還留下他骯髒的口水漬,油膩膩的頭髮支楞着,散發出一股奇異的腥臭味。
修進門時,他發出一陣嗚嗚嚕嚕的夢囈聲,然後翻個身。繼續發出深沉的呼嚕聲。
修沒開燈,躡手躡腳走到牆角,那裏擺着一排一排武誠喝空的啤酒瓶。
武誠習慣把喝完的啤酒瓶攢起來放在一個房間裏,也不願賣,好像那一大排一大排壯觀的酒瓶子就是他的軍功章和榮譽證明似的。但因為最近那個房間的地面已經被擺滿了,武誠就把多出來的瓶子轉擺到了堂屋中。
堂屋的窗户沒關,吹進來一陣寒風,酒瓶子嗚嗚地響起來,像是首調子簡單的哀樂,倒把修嚇了一跳。
所幸,武誠的呼嚕聲依舊是那麼嘹亮。
因為四周實在黑得厲害,只能藉着窗户透進來的一點月判斷周圍的境況,修怕碰倒了一兩個酒瓶,把武誠吵醒,就小心翼翼地拿起了最外側的一個瓶子,然後仍是躡手躡腳地走到了武誠的牀前。
他的動作很輕,也很捷,好像這樣的動作,已經在他腦中設想過無數次了。
走到睡的武誠旁邊,舉起瓶子,衝着他的腦袋砸下去…
修站在他的牀邊,擋住了從窗外照進來的光線,屋內又沒有燈,看不到武誠的位置,但據他響亮的呼嚕聲也可以判斷個*不離十,哪裏是他的頭部位置,修能夠清楚地
覺到。
修緊張得快不能呼了,他這才發覺到手裏的瓶子很沉,像是裝了什麼東西,修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這個瓶子裏肯定裝的是武誠還沒有喝完的酒。這對修來説反而更好,因為能夠更順利地一擊致命。
修揚起手裏的瓶子,他手底下就是打着呼嚕睡得香甜的親生父親武誠,但那一擊他遲遲落不下去。
你不要解了嗎?
你不殺了他,劉家老人的仇誰來報?憑武誠狡辯的能力,説不定真的能顛倒黑白!老人已經去世了,不能再背上偷竊的罪名!
再説,老人的死,也的確是因為他自己失足落下梯子,幾乎算是死無對證…
而且,你不殺了他,你自己早晚會死在他手上,那些追債的人會放過自己嗎?
武樂修,你還在猶豫什麼?
儘管有無數種理由在修的腦海中飛掠而過,他終究還是慢慢垂下了手。
他不能幹這個。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要是殺不了武誠,要是被發現了,會有什麼後果,修完全不清楚。
人總對未來未知的事情抱有莫明的恐懼,既然不敢,所以這種事,想想也就夠了吧?
修準備把酒瓶子放回原來的地方,自己離開。
只要遠離他…説不定…
這時,一輛汽車開進了狹窄的巷子內,那就是劉家老人的兒子的汽車。
他是來接他的老父親的!
車子從衚衕裏穿行而過,前車燈刷一下把室內照亮了,也把修的臉照得一下子失去了人!
武誠的左手上,握着一大盒避孕套,口還搭着那條他曾
自己穿上的連衣裙!
修不再猶豫,舉起手,將沉重的啤酒瓶,向那不斷髮出重重呼嚕聲的方向死命砸了下去!
紅的
體濺到了他的手上,卻冷冰冰的,濃烈的油漆味燻得他的喉嚨一陣癢,卻也把他的情緒刺
得越發瘋狂:這個瓶子裏,裝的就是武誠準備用來漆桌子的紅油漆,重量要比普通的啤酒重得多,砸在人的腦袋上,或許死得能夠更快!
去死!去死!去死!你們全都給我去死!
他也在那個瞬間,徹底變成了修羅。
武樂修,再也不能有人這樣對你了…
武樂修,以後,再也沒人敢欺負你了。
在很多年後,修都覺得那是命。那道來自劉家老人兒子的車燈,改變了他所有的命。
這好是不好,對是不對,誰能説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