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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銷魂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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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米耳料事如神,那條如飛的人影剛剛奔上道旁的高坡,突聞他沉聲喝道:“甘龍,有動靜沒有?”忽自一條溝中鑽出兩人,其一搶到那人影身前道:“稟西堂主,屬下尚未發現四位香主回來。”那人沉着聲音道:“此地暗卡不設了,你們火速上去,四香主莫非遭敵擋住了?”那人連聲答出幾個“是”回頭招手同伴,雙雙縱上大道,如風般向農米耳這端奔來。

農米耳暗暗一拉龍太華道:“不要動,放他們二人過去。”龍太華輕聲道:“這前面一個竟是單獨富的大兒子,哥哥為何不將他收拾了?”農米耳搖搖頭,手指那被稱為西堂主的道:“那人功力高深莫測,我們一動手,他必發現無疑,我們不可因小失大,甘龍遲早都走不掉的。”説話之間那兩人一閃即過了竹林,農米耳輕哼一聲道:“想不到甘龍竟投了老怪,難道就能逃生?”龍太華道:“時間不短了,那四人因何尚未逃來?”農米耳道:“可能已被黃衣女的手下人追上困住了,我看那後到的兩女一男功力更高。”突然間,那被稱為西堂主的黑影陡地大喝一聲,長身直向農米耳這方撲來,身法如電,相距足有兩丈,居然腳不落地。

龍太華一見大急,探手就待掏出赤幅敵。

農米耳伸手將他按住,輕喝道:“沉着點,他不是發現我們。”這一按,只按得龍太華愕然一怔,回頭望着他出神,兩隻小眼睛滴溜溜直轉不停,簡直莫明其妙。

農米耳指指背後,悄聲道:“我們後面來了三個非常高手。”所謂西堂主的第二聲喝叱已到竹林梢上,同時也聽到背後有人喝喊,龍太華這才暗叫慚愧,但他希望出去一看實情農米耳側着耳朵,半晌才道:“那回音是四王孫,這可能雙方棋逢對手啦。”龍太華聽出聲音相隔不近,於是掙農米耳的手掌,拔身騰上竹梢,舉目眺望。竹林不大,十幾丈外就是一座土崗橫擋,這時崗上一面立着三人,隱約可辨,那是一老兩少,老者左面是四王孫,右面是個少女,龍太華一見詫異道:“那是武帝步老兒和他女兒步青雲姐姐嘛。”這時農米耳也已出半身於竹梢,他看到那被稱為西堂主的與老者對立約五丈之遠,當他看到四王孫不時向步青雲看個不停,心中無由產生一種説不出的味道,面深沉。

耳聽步老頭髮出沉重的聲音道:“瀚海鵬,蒼鷲谷是老夫追查叛徒的必經之路,你憑什麼不許老夫通行?”原來那西堂主字號叫酒海鵬,只聽他嘿嘿笑道:“步兄,敞令主有令待,此地既已放卡,任何人都不許借道通行。”只見他指着四王孫又道:“剛才這位兄台出言無禮,不知是步兄什麼人?”四王孫猛地踏出一步冷笑道:“你還不配問,今晚這條穀道我們是必須通行,誰敢阻擋就拿功夫來看。”西掌主瀚海鵬似單獨不願動手,也許被武帝的聲威所懼,只聽他嘿嘿笑道:“兄台是初次出道,不知武林深淺,動不動就逞血氣之勇,好罷,要通行即刻就來,在下於谷中候駕!”説完翻退回谷,甚至還發出冷笑之聲。

步老兒顯然是怕損及聲譽,面對四王孫道:“瀚海鵬功力甚高,在三十年前闖下字號即退隱未見,不料他今晚在此出現,甚至已當了海家的西天門正堂主,此人不可輕視,我們得謹慎入谷,看看‘金蜈天君’要在此地攔截什麼人物?現其陣勢,居然調動了大批高手。”忽聽步青雲叫道:“爹,莫非是攔截‘四極女’啊!”步老兒看了女兒一眼,又看看四王孫,和聲答道:“海女的勢力雖不及其叔叔,但‘金蜈天君’尚還不至親自督陣,同時未到全面火拚的時候。”步青雲輕輕的嗯了一聲,似在偏着額首思索。

四王孫向她朗聲笑道:“小姐,何必多用腦筋,總不致是攔截我們,就算攔截我們他又敢怎麼樣?”步青雲道:“王孫猜猜看,武林中除了我們之外,還有誰竟能使那老魔大動干戈,親自出馬,難道是那些番僧?”四王孫想了一想,接口道:“可能是某人,因番僧的動態我已查清,目前尚距此地很遠,同時得悉‘金蜈天君’已與番僧們取得妥協,將來在萬劍大會時,老魔不至向彼等動手。”步老兒接口道:“王孫所謂某人,莫非是指姓農的青年而言?”步青雲搶口哼聲道:“爹,你將姓農的抬得太高了,‘金蜈天君’不會把他看得如爹一樣嚴重。”步老兒嘆聲道:“青兒,你不要把事情過於忽略,姓農的將無人頭陀懾伏得五體投地,這是你大姑親自在場所見。”步青雲哼的一聲道:“他能打勝那頭陀,確能勝過‘金蜈天君”嗎?”步老兒擺擺手道:“青兒不要任,姓農的在你姑母眼中是不會看錯的,不久的將來,姑姑説他必定成為武林第一高手!不説啦,我們照舊進谷罷。”步青雲似是怨氣難消,搶步上前,冷笑道:“我永遠也不崇拜那種無情子、任小人!”四王孫急急追上,開心的道:“小姐,我們已與瀚海鵬言語不合。當心入谷遭襲。”他與步青雲走個並排,處處表現出某種暗示。步老頭走在他們身後,猜想他心中亦有某種心情。

須臾之間去了甚遠,農米耳顯得不太自然,良久才揮手道:“太華,我們掩身跟上去。”小傢伙不知為了什麼,但聽他聲音中含有火氣,還以為他要進谷硬拚哩。心頭一緊,寸步不離,問道:“我們去幫助武帝?”農米耳不答言,遙遙尾隨而進,漸漸接近谷口。

近谷口已無路徑,穿過樹林,地勢漸漸低沉,但前面仍無半點動靜,然而在農米耳的察覺裏,卻聽出兩側竟暗伏了不少人物,於是一拉龍太華傳音喜道:“儘量掩蔽,敵人只發現前面三人。”所經之處,全是崎嶇複雜之地,視力所及,不出五尺,一切全憑雙耳來察覺動靜,農米耳帶着龍太華仗着高深輕功悄悄通行。

看看已深入半里,忽聽四王孫怒喝道:“什麼人?出來,不要鬼鬼祟祟的。”農米耳看出前面有塊大空地,突見那面樹林中步出一人冷笑道:“本堂主在此,何須鬼鬼祟祟形藏!”四王孫探手出劍,如電刺出,大怒道:“你真敢阻本王孫去路?”出來的就是瀚海鵬,不等他揮劍,側身,跨步,出劍,一氣呵成,立即搶攻。

武帝步老頭帶着女兒立身於四丈之外,沉靜如恆,充分表現一派經過大風大的風度。

步青雲則靠近其父身邊,環顧四周樹林,神情並不輕鬆。

雙方接觸即各顯奇能,劍光織得鏗鏗鏘鏘,發出陣陣異聲。

龍太華看得非常神往,輕聲道:“哥哥,你沒有看錯!那瀚海鵬真能與四王孫打成平手!”農米耳點頭道:“雙方尚只運出八成功力,惟劍術各有所長,似這種對手,恐怕要打鬥三天三夜尚難分出勝負哩,好在對方並不以多為勝,否則這面必遭四面圍困、”四王孫漸將劍式加緊、神愈鬥愈勇。顯然是因了步青雲頻頻向他注意的關係。

海鵬雖屬中年人物,但觀其氣勢,毫無一點真力不繼之象,搶攻之勢猛烈無比。

農米耳心確是與眾不同,雖然看出四王孫對步青雲異常親密,且內心早已難受,但眼看對方已到生死關頭,居然暗向龍太華道:“太華在此勿動,我要準備出手助四王孫險了。”龍太華詫異道“他還未顯敗勢呀?”農米耳道“看當前形勢,雙方很可能不會纏計,而走極端,結果必兩敗俱傷,到了那時,對方人多勢眾,一旦搶救,四王孫在傷後無力自保之下,勢必在混亂中送命!”事實上亦必如此,一經點醒,龍太華連連點頭,輕聲道:“我們能衝得出去嗎?”農米耳道:“不要怕,到時專找弱處衝突,惟千萬不可逞能,身絕無問題。”他説完急向空地接近。這時僅距步家父女只有七丈之地了。

四周的形勢異常嚴重,在動靜上可以察出,敵人已由四方八面圍困上來了,如無特殊變化,一場壓倒之勢是必然降臨的。

突然在空地那面出現了一人,農米耳觸目一緊,他看出那是“金蜈天君”親身面了。

思忖之間,忽聽武帝朗聲笑道:“海兄親身出馬督陣了。”老怪看了打鬥的二人一眼,之後陰笑答道:“步兄久違了,請問這位少年是誰?居然替步兄打先鋒!”步老頭哈哈笑道:“這青年本與步某毫無瓜葛,目前出手並非逞血氣之勇,而是因此路不通。”老怪嘿嘿笑道:“步兄豈可説此路不通,海某設卡在先,這是武林規矩。步兄豈不是明知故犯,存心向海某示威?”步老頭亦沉聲道:“設卡佔山是江湖屑小行為,即武林略略成名之士亦不願為,海兄因何不惜譭譽之論啊?”老怪顯已忿怒,仰面陰笑道:“當年海某兄弟歸隱,三劍不出,以致造成武林仰尊雷池聲威,而公送步兄以武帝隆號,莫非因之而養成步兄凌人盛氣了?”步老頭厲聲問道:“海兄今晚之舉,莫非就因步某這點虛譽而發動海家二房全部人馬,想使步某丟人醜嗎?”老怪昂然大怒,陰聲嘿嘿道:“久仰步兄神功蓋世,海某機會難得,請教步兄幾手絕技亦無不可!”步老頭突將袍一拂,大步踏出道:“步某幾手淺招,能得海兄指點,那是來之不得!”雙方愈説愈僵,眼看一場大戰勢所難免,農米耳突然衝出,朗聲笑道:“步前輩千萬勿替晚輩背黑鍋,此地之卡,相信有人因我而設!”他這一出聲相,霎時引起明暗雙方一陣譁然,步老頭立即停止行動,回頭哈哈笑道:“少俠何來得如此之巧,莫非是出來替老朽遮羞嘛?”農米耳大步接近鬥場,朗聲道:“前輩何出此言,晚輩來意是因為有人想幾手功夫,同時也是晚輩想向那人領教幾手三腳貓!”這時步青雲的情緒最古怪,她見農米耳替父親接下強敵而安,同時她又知道父親決非老怪的對手,然而,她看到農米耳的驕傲而氣憤,因為農米耳自出面來,就沒有向她看一眼,對女孩子而言,那是最難接受的輕視。再説,她看到農米耳面對強敵那種視若無睹的勇氣實在佩服,更愛他對敵人的言詞犀利,灑自如,總之,她心中此際如打翻了一隻五味瓶,簡直分不出酸苦辣甜!

最古怪的是那位老怪物,這時不聲不響,牛眼大睜,居然瞪着農米耳連眨都不眨,一直等到農米耳把話説完,向他大搖大擺的走近,才嘿嘿笑道:“小子,你就是近來江湖略有微名的農米耳吧?”農米耳這時已到他身前三丈之處,作出傲氣凌人的姿態來哈哈笑道:“難得,難得,雖説微名,確實不易,因為在下的武功既非得自祖先的蔭庇承繼。亦非向人屈膝求傳造成。完全自力更生,像這樣獨爬獨練的武功打下的天下,哪怕是毫末之得也值得我自己驕傲的!”這篇故意自滿、自傲、自豪之語,與其説是對老怪而發,毋寧説是諷刺整個武林,因為像他這種既無家傳,又無師自通的成就,在整個武林是太少了,就是武帝聽來亦無法辯駁,也只好無言忍受。

老怪陰沉的哼了一聲道:“小子可惜你鋒芒太,為壽不遠!”農米耳大笑道:“老怪物,你想在今晚就要成全在下嘛?”這種視敵如無的態度,立即逗得老怪幾乎怒不可遏,大吼一聲:“西堂主住手,你先將這小子收拾!”打得烈無比的瀚海鵬聞聲急閃,一幌退出,但已氣如牛,汗出如雨!

四王孫自聞農米耳現身之後,他早已不想再鬥,此際見敵撒手,隨亦向武帝身邊行去,同樣是呼急促。

農米耳揣測老怪是想叫手下打頭陣,他自己好一旁察看,不哈哈笑道:“老怪物,你知道武林中最沒出息、最差勁的是什麼樣的人物?”拳掌立現,刀劍待舉的當地,他突然提出這毫不關痛癢的問題來,真使老怪物有點啼笑皆非,因之又逗得他嘿嘿陰笑,不得不答道:“那是一些不知高低、不知自量、毫無實學、濫竽充數、魚目混珠的東西罷了!”農米耳大笑搖頭道:“否,否,否!閣下所提這一套,那是一些半下的武林貨而已,可見閣下空混了幾十年,竟對江湖觀察不明,認識不清,實可惜也,真所謂有‘德’不怕年小,無“德’空長百歲了,告訴你,那些真正沒出息、最差勁的傢伙就是‘看起來道貌岸然,幹起來藏頭縮尾’,既不光明,又不磊落,遇險則讓另人打先鋒,逢軟則搶身在前,説起話來氣河山,作起事來如數沙粒,這才是真正的完全下人物。”這種連諷帶罵,以小欺老,盡情戲耍的言語,不要説是老怪,就算修養到家的人物也受不了的。老怪竟氣得渾身發抖,立將原意打消,揚掌猛劈而出!

農米耳如電閃開哈哈笑道:“老怪物,慢來,慢來,這種腳的打法毫無意思,咱們不打便罷,要打就得打出一個名堂來。”老怪大吼再劈,怒喝道“對你小子能打出什麼名堂?”農米耳覺出他的內功強大無比,連閃三招,身法更速,哈哈笑道:“老怪物,你不要大意失荊州,我替你着想,還是發動四周林內的手下人一齊出動比較有把握,否則等你自己打輸了,丟人後再發動那已救不了你的聲譽啦!”這句話聽到步老頭耳中,不自對四王孫嘆聲道:“此子非常人也,將來武林無人能及,四王孫,他一出場就是計,不要説是毫無修養的‘金蜈天君’,就是老朽也非上其大當不可,尤其是剛才這一,他不惟替你解重重圍困,同時也替我們在預開身之路了,你看,‘金蜈天君’非上其當不可!”言猶未停,只見“金蜈天君’攻得更緊,大吼道:“老夫不親手殺你,焉能出中之氣,小子,還不招架,老夫決不用手下人出場,否則當眾自打耳光。”農米耳大笑道:“此一時、彼一時,吃虧充硬漢的當然不少,不過你老怪在區區的眼裏絕無那種骨氣、”

“金蜈天君’不惟自認能將農米耳收拾,同時還存心壓服步老頭,只見他手仍不停,大聲叱道:“西堂生聽命!”瀚海鵬一震應道:“屬下在!”老怪道:“你與北堂主快傳老夫令符,火速將內外兩堂弟子全都撤走。”瀚海鵬不敢言,大聲應是,扭身奔進樹林,未幾,忽聽四野發出連續不斷的撤走嘯聲!

農米耳聞聲心喜,得意的笑道:“老怪物,我們改天再打如何,俗語説得好,山不轉路轉。河不動水,咱們將來碰頭的子多哩!”

“金蜈天君’更加怒道:“小子,你説了半天,原來還是不敢動手?”農米耳笑道:“因為在下有急事去辦,沒有閒功夫與你窮糾纏。”

“金蜈天君”嘿嘿笑道:“小子,不管你什麼理由,今晚你就休想活命,告訴你,老夫要收拾你比收拾任何人都重要。清楚嘛?否則老夫今晚不會設卡在此,同時也不會派出大批人馬去盯你。”農米耳大笑道:“承蒙如此看重,那真是受寵若驚了,不過,咱們今晚恐難分出勝負奈何?”

“金蜈天君”忽然停手厲聲道:“你小子還能支持到天亮?”他看出農米耳一邊閃過他二十餘招而不緊張,因之也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