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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佛門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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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瀝瀝的秋雨灑了下來,打在了芭蕉上,打在了松柏上,打在了青竹上,也打在了怒放的秋海棠上。

大唐護國禪師大善智居住在‘一心院’,一間規格很小但是極其緻的禪院。禪院前有一片茂密的松林,松林間生長着稀稀落落的芭蕉,松林後是一大片青翠的勁竹,而禪院中,除了那兩顆金絲菩提樹,就是一片純白的秋海棠。此時雨點細細灑下,芭蕉、松柏發出輕微的天籟,青竹、海棠微微搖晃,靜謐得好似那極樂世界的永恆靜寂之地。禪院中只有稀稀落落的幾點燈光,依稀傳來小沙彌敲打木魚唸經的聲音。大唐特的極大的黑屋檐高高的鬥角飛檐在青黑的天幕襯托下,依然是如此的清晰,一種極其厚重的文化積澱特有的質,從這隻有區區數間樓閣的禪院中悠然迴盪而起。

空氣中,有極品的龍腦香氣在盪漾,深沉飄逸好似一縷幽魂。

枯瘦,一臉苦相的大善智盤膝坐在正殿前的屋檐下,身邊放着一串佛珠,一錫杖,赤着上半身,雙手結成一個古怪的手印,靜靜的看着一點點晶瑩剔透的雨點自那屋檐的瓦當上滑下。‘滴答,滴答’,節奏,韻味,加上那些小沙彌的誦經聲,禪院中有一種極其韻永的禪意在迴旋。

‘嗡’,好似一聲極其細小的龍自那地底深處直衝天空,如同一鐵絲直刺破了那蒼穹,一縷細微不可聽聞的聲漸漸的自大善智的嘴中發出,益發的宏大起來。最終,大善智吐出佛門六字真言,雙手法印連續變幻八十一次,一聲大吼之後,一道蓮花形的氣勁自他眉心直出數尺遠近,漸漸的飄散在空中。那禪院上空的億萬點雨點,突然停滯了足足有三彈指的時間,整個世界似乎都靜止了片刻,隨後一切才恢復了正常。

好似耗費了極大的氣力,大善智唱了六字真言,以大能力控制了方圓百丈的時空三彈指時間後,整個身軀突然一陣劇烈的顫抖,汗水沉沉而下,身上穿着的一條褲頭幾乎是轉眼間就被汗水濕透,眼裏的神光也驀然暗淡了不少。那纏繞在他身邊的無形氣勁漸漸的收斂,大善智低聲嘀咕道:“六字真言,有破開一切障礙破空飛昇的大威力,可惜,這是要金身羅漢才能發揮真正威力的大神通。吾等俗僧,還在浮屠世界中掙扎,得了其形,不得其魂,苦哉。南無阿彌陀佛,佛祖慈悲,早救渡世人,離紅塵之苦。”虔誠的在原地叩拜了幾次,大善智抓起身邊的佛珠,一顆顆的數着念珠,靜靜的唸誦起經文。

寂靜的雨夜,突然被外面傳來的高聲唱所打破。一個好似玉石碰擊般清脆,好似天雷轟鳴般昂的聲音遠遠的傳來:“青葉白藕紅蓮花,三教原本是一家;龍諱得陰陽,打破團皮囊;八九功候,六六元丹;參天道,悟運轉;道,非道;道!咄!”一聲沉喝,整個‘一心院’突然震抖了一下,松柏、芭蕉、青竹、海珠同時折下了肢,彎下了九十度朝着那聲音傳來之處猛的一個鞠躬後,再重重的彈起。無數駐留在這些植物上的雨點被那巨大的反震之力直彈上高空,一時間好似天空在下雨,地面也在下雨,兩片雨點,‘嘩啦啦’的撞成了一片,匯聚成一片透明的水幕之後,帶着巨大的響聲,重重的砸落了下來。

水幕所到之處,芭蕉折斷,松柏凌亂,青竹斷,海棠無。這一聲沉喝,卻將‘一心院’整個折騰得烏煙瘴氣,不再像個禪院,反而想是被淨街積百個兄弟揮動着鋤頭鐵鍁,瘋狂砸了三天三夜的破瓦窯。‘一心院’正殿上更有數十片瓦片重重的彈起,落在殿前石板地上,摔成了粉碎。小沙彌們驚呼起來,更有那不成器的被嚇得亂叫亂哭,清靜禪院,瞬間翻為市井大街一般不堪的地方。

“嗚…~哇…~!”大善智一聲怒吼,好似淨雷劈開長空,那些驚惶失措的小沙彌馬上閉上了嘴,重新開始誦經文,那亂糟糟的庭院也在一瞬間被一種古怪的氛圍所籠罩,似乎那些殘破的石板和破碎的屋瓦,都擁有了一種説不出來的意味在裏面。一聲獅子吼,掃出了眼前一切的障,大善智眼裏微微放出兩線金光,沉聲喝道:“哪位高人在此?為何尋我一心院的開心?”

“一心一心,我開心也不成麼?”風雨中敞開了一條寬有丈許的甬道,那無形的甬道中,一點雨也沒有。一名身穿淡綠的道袍,頭上高冠,頭頂隱隱有三縷白氣衝出,托住了天空降下雨滴的長鬚老人緩步行進了一心院的院子。這老人兩隻手揣在袖子裏,似乎有點怕冷的模樣,很緩慢的一步步的行到了距離大善智有十幾丈的地方。

滿天的雨點靜靜的落下,時不時有不知道從哪裏飄來的拇指頭大小的枯黃樹葉裹在雨中,被那秋風自很遠的地方吹得飄落進了一心院的院子。大善智和這老人都半天沒吭聲,只是相互間眼光很是不善的看着對方,好似兩頭就要奮起而拼鬥的公雞。過了足足有一炷香的功夫,這老人才緩緩開口道:“大善智,這裏是長安,這裏是中原,這裏是我大唐的江魚。這裏不是爛陀寺,這裏不是天竺,這裏不是你們的地盤。”長一口氣,院子裏突然捲起一道小小的龍旋風,大善智沉聲道:“蘇道遠蘇大宗師,大唐三大宗師中最是神秘莫測的一位,深夜來此,就是為了説這句話麼?你毀我一心院的景緻,這筆帳又該怎麼算?”他手上的佛珠一顆顆的,很緩慢的滑過了他的手指,一股極強勁的勁氣裹住了他身體,數千顆雨點被那氣勁裹在了裏面,化為一顆顆星,‘嗤嗤’有聲的圍繞着他急速旋轉起來。一時間,這和尚通體上下都纏繞上了一線線的白光,加上他那愁眉苦臉的模樣,煞是詭異。

“這禪院,也不是你的,卻是我大唐的君主賞賜的,毀了,就毀了罷。”蘇道遠有點蕭瑟的蜷縮了一下身體,緩緩的説道:“有人叫我給大和尚帶來一句話,世間信徒,是靠自己傳播教義收於門下的,卻不是用武力來行事的。若是大和尚再出那等不智之舉,就勿怪我中原道門也學大和尚的手段,用武力將你佛門自中原剷除了。”伴隨着這殺氣騰騰的聲音,一道閃電‘嘎嘎…~哧’的撕裂了長空,劃開了數層烏雲,出了黑漆漆的一片天空來。空氣中,迴盪着一種雷雨天后常有的怪異的很清新的臭味,沖淡了那龍腦的味道。

“你中原道門,這是威脅麼?”大善智的臉微微一變,手上的念珠突然停了下來。他目光不善的看着蘇道遠,冷冷的哼道:“那麼,不如試試?你天道真傳閣也好,天師道也罷,三星也成,且看看你們能否奈何我天竺婆娑法蓮寺!”大善智右手一揮,那一串兒十八粒龍眼大小的佛珠突然散開,帶着隱隱雷霆聲,直朝着十幾丈外蘇道遠上半身十八處死了過去。

“哼哼!”一聲冷笑,蘇道遠右手終於慢條斯理的從那袖子中了出來。只見那好似極品羊脂玉雕琢而成的手指輕輕的一點,虛空中七十二顆雨點突然劃了一道詭異的弧線,聚集在蘇道遠手指前三寸的空中。一蓬紫的氣勁在蘇道遠手指間微微一閃,七十二顆雨點已經而出,在他前方數丈處懸浮於空中,擺出了一個普普通通的九宮八卦結合的陣勢。只見那些雨點中一縷細細的紫光微微一閃,十八顆陷入了那陣勢包圍中的佛珠頓時凌空炸碎。

大善智的面微微一白,身體朝着後面猛的仰了一下,但是他馬上又坐直了身軀。蘇道遠的手指頭微微一顫,頭上一縷發須輕輕一飄,但是也頃刻間恢復了正常。一僧一道頓時又恢復了對峙狀態。大善智的面益發的愁苦,而蘇道遠身上的氣息則是更加的飄逸飛,好似只要再來一陣清風,他就能隨風飄去直上九天一般。只是一會兒的功夫,大善智的身體前隱隱然有一頭猛虎氣勁成形,仰天發出震天的吼聲。蘇道遠頭頂則有同樣氣勁形成的仙鶴一隻,輕盈的在蘇道遠上空凌空飛舞,啼聲清脆好似天音璇佩。

就在猛虎和仙鶴相互對峙,眼看着就要奮起一擊的時候,一心院外傳來一聲隱隱龍,一道龍形氣勁拖着一名高大老僧凌空飛來,滑翔十幾丈後,靜靜的停在了大善智的身邊。大善智的臉上一喜,猛虎氣勁猛的朝着後面縮了少許;蘇道遠面一變,右手急揮,幾朵蓮花形氣勁凌空飛舞,隱隱籠罩了那後來的老僧口數處大

“婆娑法蓮寺龍虎雙相使,果然厲害。”蘇道遠嘴角扯下了一點點弧度,陰陰的哼了一聲。

“南無阿彌陀佛,蘇施主修為深,再入一步,也是通天大道了。”大善智和後來的那老僧大威勢同時唱佛號,龍虎氣勁相互匯合,突然化為黑龍白虎兩頭異獸在他們身前跳躍咆哮,聲勢一時間壓過了蘇道遠極多。一心院的院落裏,道道勁風碰撞,發出讓人心口憋悶的轟鳴聲,那原本盛開的秋海棠,已經化為無數碎片翻滾開去,整個院落被踐踏得不見原本盛狀,看得大善智是臉益發的悲苦起來。

和滿臉愁苦,好似先天就有人欠了他八百萬錢的大善智不同,後來的這位天竺老僧大威勢卻是滿臉法相莊嚴,大有佛祖化身怒目明王降妖除魔的威勢。此時看到一心院內的物事已經被震得不成樣子,大威勢不由得開口道:“蘇施主,你等到底意為何?若是為了貧僧師弟他前強化那江施主入門做我佛門護法的事情,不如我們各自退讓一步可好?”

“退讓?”蘇道遠冷冷一笑,仰天道:“兩位天師耗費了多少心力,才算出這江魚後也是我道門一比較重要的人物,大善智大師居然就要去強行渡化他去佛門做護法,這,有點不將我中原道門放在眼裏了罷?此番不僅是道德真傳閣、天師道、三星,就是天機門也都看不過去啦。我蘇道遠區區一俗世俗人,也是應了這些道友所託,和你們來評説個道理罷了。”大威勢微微一笑,頷首道:“我佛門宣法,正需要俗世間護法撐持,這渡化他人入我佛門的法門,原本也是如此的。既然那江魚是你道門中有用之人,我法蓮寺不手如何?”大威勢揮手收去了面前的龍形氣勁,長嘆道:“蘇施主,還請告知道門諸位道友,這教統傳佈一事,原本就是不擇手段,但若是引起了兩教相爭,又何必呢?又何苦呢?中原廣袤,莫非就容不下我一個佛門?容不下你一個道家麼?”蘇道遠微微一曬,淡淡道:“你等來之前,中原卻只有我道門獨尊的。”大威勢更是笑意盎然:“原來如此?卻不知地煞殿又是何等存在?”蘇道遠眉頭一皺,冷冰冰的説道:“旁門外道,當被我道門誅殺,千百年來,他們何曾翻身?”大威勢馬上接口道:“千百年來,他們手下無辜命多少?若道門有悲天憫人之大慈悲,有渡化紅塵眾生的大神通,何不救渡那些無辜百姓?”蘇道遠默然良久,眼裏一道出,冷冷的盯着大威勢和大善智兩個老和尚,冷然道:“莫非你們就能徹底消泯地煞殿這個大禍害?”兩個老和尚同時誦佛號,大聲喝道:“南無阿彌陀佛,我佛法力無邊,願心廣大,當救渡億萬生靈。地煞殿,無非是反掌之間爾。”蘇道遠‘哈哈’大笑,收起頭頂仙鶴氣勁以及右邊蓮花真氣,剛要説話,那一心院外卻又傳來了大呼小叫的聲音。

“哎呀,我説吉備真備大人,你好端端的為什麼要來這和尚廟裏逛悠呢?我江中游雖然是奉旨陪同您,可是卻也沒説要陪您來看和尚啊?不如這樣?趁着天還早,我們趕緊去找個窯子,找她十個八個的紅牌姑娘好好的暖和一晚上?”過了一會,那聲音益發的近了:“怪了怪了,你們這些扶桑人啊,放着美貌的大姑娘不去抱,卻要來找那老和尚,莫非你們喜歡光頭和尚不成?這也行啊,咱給你吉備真備大人準備幾個尼姑怎樣?也不用來這裏嘛!”蘇道遠眨巴眨巴眼睛,修為深湛心境平和的他,也差點就狂笑出聲來。而那大善智和大威勢兩個老和尚,則面古怪得一塌糊塗,尤其大善智,一張苦臉都變黑了,眼看着心頭的無名怒火已經燒起來了起碼十丈高。兩個老和尚剛要發話呵斥那胡説八道的人,卻見到十幾個矮子已經打着油紙傘,在二十幾個身穿錦袍的大漢簇擁下,大步的行了進來。

這矮子也真矮,大概也就是四尺出頭不到五尺的平均高度;這些大漢也真高,平均起碼也是八尺左右的身高,尤其他們領頭的那位,高高瘦瘦的怕不是有一丈的身板?蘇道遠、兩個老和尚認出了這一行人,同時在心裏暗自罵了一句:“情這羣花營的人,故意挑選了這些塊頭極高的人,寒磣這些扶桑矮子的?”他們的想法卻是極對的,這些陪同吉備真備一行人來找大善智的簪花郎,還真是江魚故意、惡意挑選的。

“南無阿彌陀佛!”看到有扶桑人行了進來,大善智、大威勢也懶得罵剛才胡説八道的江魚了,他們擺出了完美的法相,甚至強行運轉體內的真氣,在身上製造出了一點點外的佛光,大聲喝道:“諸位施主萬里而來,可是來求佛祖救渡的麼?”大威勢的眼珠子都快眯成了一條線,一個眼珠子在向吉備真備放出威勢無窮的震懾寒光,另外一個眼珠子,則是在向蘇道遠發出挑釁的目光――看,扶桑使節他們是來找我們的。

蘇道遠眉頭一皺,剛要説話,江魚卻已經代替他開口了。滿臉不快的江魚謹慎而提防的看了大善智一眼,冷冰冰乾巴巴的説道:“兩位老和尚,你們可別錯了。這位吉備真備大人是扶桑的使節,他們扶桑如今似乎還沒有和尚這種希罕貨,這次來,是特意來看和尚的。看,本大人給他們準備的院最好的紅牌姑娘他們都懶得去看,就是來看你們了。”一番話,説得大威勢、大善智無名火直接狂飆到三十丈高,蘇道遠則是強忍住笑容,舌尖已經死死的放在了自己牙齒間,狠狠的給自己咬了一記。説得惡毒啊,説得太惡毒了,聽江魚的這番話的意思,那就是這兩位老和尚比起院的紅牌姑娘,似乎還是要高明一點的,但是,似乎,聽江魚的那語氣,也就是高明一點點啊。

兩位被封為大唐護國國師的老和尚氣得渾身直哆嗦,大善智是看着江魚,眼珠子裏都快噴出火來。大威勢則是盯着大善智,眼裏在噴血啊。大善智在心裏直哼哼:“師弟啊師弟,你怎麼大智慧辦出了那樣糊塗的事情?你以本門無相佛陀接引大法強行渡化江魚入我佛門,怎麼也不叫上師兄我?若是我師兄弟聯手,這江魚已經虔誠皈依了,怎會在這個當頭給我們造亂子呢?你,你,成事不足呀!”不等兩個兩和尚想辦法扭轉因為江魚的話而變得無比古怪的氣氛,那吉備真備卻已經是虔誠的在雨地裏朝着兩個大和尚叩拜了下去:“化外之民吉備真備,還請兩位活菩薩慈悲,去我扶桑傳授無上佛法,救渡我扶桑百姓啊。吉備真備雖遠在萬里之外,卻也和本國國主一般,耳聞兩位大師無上的威名和神通,心中早就傾慕得久了。”江魚眉頭一豎,好似拎小孩一樣拎起了吉備真備,大聲叫道:“我説使節大人,您怎麼睜眼説胡話呢?這幾年您還在扶桑做那假字哩,怎麼又聽到了兩位大師的威名?這酒可以胡吃,飯可不能胡説啊!”他拎着不斷掙扎的吉備真備就要往外走:“您一定是發燒糊塗了,得了,您不就是要請人去你們扶桑傳道麼?咱們大唐還有兩位天師哩,您不如去求求他們?做和尚,有什麼好處啊?”大善智、大威勢眼看着江魚就要將吉備真備拎出一心院,頓時心裏大急。他們明白啊,扶桑雖然地方不大、人煙也少,但是卻是一塊真正的‮女處‬地,怎麼説也有百萬子民罷?若是能去扶桑傳道,這份功德,説不得就能讓他們平地證得阿羅漢果!當下兩名老和尚同時朝着江魚撲了過去,大聲叫道:“江魚大人且慢,有話好好説。”‘呼’的一聲,旁邊一掌劈來,蘇道遠皮笑不笑的攔在了大善智的面前,稽首道:“大和尚,蘇道遠有禮了。今月朗星稀,秋風習習,有那芭蕉為,青竹為伴,松柏為友,海棠為知音,不如我等品酒論道,好好結納一二如何?”不等大善智開口,蘇道遠已經雙手一錯,左手緩緩劃出太極圖,右手穩穩的卻是氣勢凝重的按出了八卦方位,九道極其渾厚好似將天地都能封印在內的龐大氣勁,當面轟了出去。

大善智被蘇道遠纏住,大威勢卻已經搶到了江魚身前,伸手攔住了江魚。大威勢那好似火燒雲一般凌厲的眉一挑,大聲喝道:“南無阿彌陀佛,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江施主迴避我佛接引大法,卻要阻礙他人虔誠向佛之心焉?今入我門來,即是與我佛有緣,江施主還不醒悟麼?”大威勢一聲炸喝,雙手掌心印出淡淡的金佛光,梵唱聲中,雙掌朝着江魚手中吉備真備搶了過來。

江魚‘嘎嘎’一笑,突然瞋目指着大威勢喝道:“兀那和尚,你這一心院如此凌亂,被打成了破爛瓦窯一般,想必剛才有暴徒衝突你禪院!本大人身為花營營頭,有確保長安城治安之重任,這等大案,豈能不去向長安府衙報案之説?你阻攔我去長安府衙,莫非你和那暴徒勾結作案?”啊?不只是大威勢,就是蘇道遠、大善智以及那些扶桑人、簪花郎都被江魚的胡説八道給糊塗了。看這一心院內一塌糊塗的樣子,的確是被幾十個惡狠狠的破壞了一通的結果,江魚要去長安府衙報案,卻也説得過去。但是,他説大威勢和那些惡聯手砸了這一心院?這從何説起啊?大威勢勾結外人砸自己家的院子?除非大威勢瘋了才是。

一通胡攪蠻纏之後,江魚眼角餘光一瞥,看到蘇道遠和大善智在旁邊動起手來,頓時心中明鏡兒一般,今這一心院可不是什麼善地,自能能身就身千萬不能在這裏逗留。至於吉備真備的要和兩個老和尚問道的要求嘛,長安城別的東西不多,和尚道士一大把,到時候找幾個乖巧聽話的和尚給他們唸經不就成了麼?江魚總是覺得,這羣扶桑矮子可不是這麼簡單的人物,他們想要做什麼事情,給他們攪混了總沒錯。

大威勢臉上一陣難看,只是伸出手來要抓吉備真備。反而吉備真備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很‘好奇’的看着蘇道遠和大善智兩人的打鬥。一旁的那些扶桑人,更是早就遠遠的閃避在了院子角落裏,一個個傻乎乎的看着兩名宗師級的高手拼鬥,眼裏那閃動着的‘慾火’,就好似鬼看到了赤的美女,狂信徒看到了自己的神靈。

眼看着裹着淡淡佛光的大手已經快抓住了吉備真備,江魚嘻嘻一笑,臉上陰鳩的神讓大威勢都不由得心中一驚。

“和尚,只有強姦的,還沒聽説過你們這樣搶一個扶桑矮男人的。”雖然知道自己不可能是大威勢的對手,但是江魚還是左手一扭一翻,一股粘稠堅韌的氣勁從他手上散開,一記‘蟒殺’詭秘無比的朝着大威勢的脖子纏了過去。手臂好似沒有骨頭一樣絞殺過去的同時,江魚的左手五指更是陰毒無比的划向了大威勢的眼珠,只要大威勢一個不查,陰溝裏翻船被江魚打瞎一隻眼睛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砰’。大威勢一掌將江魚震飛了七八丈遠,狼狽無比的摔在了地上,一股温暖祥和的佛門真力在江魚體內竄,所過之處,江魚身體一陣的酥麻癱軟,哪裏還能提得起氣來?長笑聲中,大威勢已經將吉備真備拎在了手上,‘鏗鏘’幾聲,隨行的二十幾個簪花郎已經下意識的拔出了長刀,朝着滿臉笑容突然轉為驚容的大威勢圍了上去。

望月玄罡在體內遊走了幾圈,就有如天地自然一般擁有無限包容的罡氣將那佛門真力收得乾乾淨淨,盡數化為自己的修為,江魚身上又有了力氣,一肢猛的跳了起來,指着大威勢怒喝道:“和尚,你還真和魚爺我對上了?那天的事情還沒和你們算帳,今天又來觸魚爺我的黴頭!魚爺我今兒個就把話摞在這裏啦,長安城裏,有你無我,咱魚爺就和你們豁出去對上啦!”一番狠話丟出去,蘇道遠眉目間笑意昂然,大威勢卻是手一抖,氣極敗壞的看了自己的師弟一眼。大善智也是身體微微一個哆嗦,身體轉動間慢了幾分,被蘇道遠突然一掌印在了他的左肋上,一掌將那大善智打得倒退了三丈開外,嘴角上掛了一絲細細的血跡。

大威勢心頭怒極,若非大善智自作主張的去強行引渡江魚,哪裏會有今天的事情?雖然他們兩人的信徒眾多,門生也都是朝廷中的高官重臣,但是對於江魚這個背後有御史中丞撐,自己手上又掌握了花營一股武力的有着實權的憊懶人物,卻也是不能輕易招惹的啊。俗話説,得罪十個君子不算多,得罪十個小人不算少;又有所謂只有千做賊,哪裏有千防賊的道理?這兩句話,就足以形容如今大威勢的心情了。

可是,不管江魚這邊的事情變得如何,扶桑使臣卻是實實在在的放在自己面前的。這位使臣,也是紮紮實實的邀請自己佛門去扶桑傳道的,而且這居然也是扶桑國主的意思!這就太完美啦,得罪一個花營的營頭,這種事情和在扶桑這塊‮女處‬地傳道比較起來,又算得了什麼呢?你説,算得了什麼呢?江魚能幹什麼?找人每天往一心院砸磚塊麼?扶桑能幹什麼?那是足以成就羅漢位的功德啊!

“南無阿彌陀佛!”兩個老和尚瞬間就有了定計,他們不再理會蘇道遠和江魚,就好似剛才的所有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大威勢很是彬彬有禮法相莊嚴的引着吉備真備走進了一心院的大殿,一干扶桑人馬上也緊跟着湧了進去。江魚、蘇道遠相互看看,蘇道遠眯了眯眼睛,朝着江魚出了一個極其善意的笑容,也不顧自己的身份比起江魚高了多少,親自出手扶起了江魚,隨後二人並肩行進了大殿。

江魚的耳邊,響起了蘇道遠的細微傳音聲:“靜觀其變,卻看看這扶桑使臣想要做什麼。哼哼,他佛門想要去扶桑傳道增加他佛門的勢力麼?哪裏有這麼容易的?我們且看看他們能商量出什麼好主意。”蘇道遠若有所思的拍了拍江魚的肩膀,又傳音道:“江大人,你是我大唐的子民,呵呵呵呵,有些事情,原本是應該的。有些事情,是你如今不知道,但是你應該有那個資格知道,也應該知道的。”蘇道遠看江魚的目光狠曖昧。江魚翻着白眼瞥了蘇道遠一眼,心裏暗笑。不就是他江魚的資質很是不錯麼?錯了,應該説,江魚的資質,應該是極品中的極品的那種。若非不然,無凡怎麼會巴巴的將江魚騙去跟他學藝?望月一門收門徒,條件比道家佛門苛刻多了,能讓無凡都説是天才的江魚,對於這些和尚老道來説,應該就是最佳門徒的人選罷?

“原來如此。”江魚心裏漸漸的明白了,為什麼大善智會巴巴的跑過去強行讓自己加入佛門,為什麼李淳風會‘恰巧’出現在那裏,以及,為什麼自己會被李天霸一眼就看中,強行要他加入花營卻又給他這麼多亂七八糟美其名曰考驗實際上等同於‘投名狀’的任務了。應該是道家的人先發現了江魚的不凡,隨後也許是了口風,引起了李隆基的注意,這位皇帝就起了將江魚培養成自己得意心腹的念頭罷。而江魚連番高調的行動,尤其他帶人去大慈恩寺辦案的舉動,又招來了大善智的注意力,故而才有了這些接下來的事情。

原來如此,只是不明白李隆基為什麼要鬧這麼多的玄虛,其他的,江魚都很好理解了。

一心院的大殿內,兩個和尚端坐在佛祖佛像下,吉備真備誠惶誠恐的跪坐在兩個和尚的側前方,結結巴巴的描述着一個沒有自己的文化,沒有自己的歷史,沒有自己的什麼強有力的信仰的國家的艱難。一番哭訴之後,吉備真備恭聲請求兩位大和尚大開方便之門,廣發慈悲之心,派出高僧大德,前往扶桑宣揚佛教教義,救渡扶桑的百姓云云。

自己找了兩個蒲團坐在一旁的江魚和蘇道遠聞言同時皺起了眉頭。江魚不理會殿內的和尚們對自己的冷目相視,很是好奇的詢問或者可以説是質問吉備真備:“使節大人,你在扶桑,怎麼知道兩位國師的大名的?方才,似乎本大人已經詢問了你這個問題?”吉備真備恍然大悟般一拍他剃得溜光的額頭,大聲説道:“江大人有所不知,其實事情是這樣的。扶桑有很多很多的年輕人在貴國學習各方面的文化,他們有學成回國的,在本國大力宣揚兩位國師的威名,自然是連我國的國主,都知曉了的。”一番扶桑馬拍得兩個大和尚紅光滿臉,好似剛剛服下了幾顆大補的舍利子道行法力都有了極大的進步。大威勢連連合十道:“南無阿彌陀佛,既然貴國信眾如此虔誠,我等自然應該召集天下高僧大德,推選一二大賢,遠渡東海,將佛祖慈悲,傳播於扶桑之上。”江魚眼珠子一瞪,怪笑着很是不善的看着兩個大和尚:“何必還用推選大賢?不如這樣,明裏我請幾位好的朝臣,奏明陛下,建造數艘大海船,將我中原的高僧大德都送去扶桑傳道,那自然是佛光飄蕩蕩,光頭滿汪洋,這佛門信眾馬上就佔據整個扶桑,成就無上功果,豈不是快活?”朝着大善智擠眉眼了幾下,江魚心裏暗笑,你大善智稱善稱智,卻是一個莽撞的和尚,前幾強行渡我為僧,今我不給你添添亂子,還是中原淨街虎的大哥麼?

兩個和尚沒吭氣,吉備真備卻是出了開心的笑容,就見他連連拱手道:“江大人説的,也是大有道理的。不如,明我就請大唐的天皇帝下旨,請諸位高僧去我扶桑罷?諸位放心,我扶桑一定會罄盡全力傳播佛祖的教旨,萬萬不敢有怠慢的。”吉備真備興奮的抓了抓自己的鬍鬚,眼珠子都快被兩個大眼泡子給埋了進去。

蘇道遠冷冷一笑,他提起中氣,低沉的喝道:“吉備真備大人,你家國主,只請佛門的同道去扶桑傳教麼?嘿,佛門成就在我道門之後,現有鴻鈞而有佛陀,你怎生不請我中原道門的高人去你扶桑呢?莫非,你們扶桑,有其他的用意?”‘撕…~’,吉備真備無辜的瞪大了眼睛,對着蘇道遠深深的俯下身體行禮道:“這位老先生,請恕吉備真備無禮了。中原道教的威名,我們卻是早就知曉了的。但,荒僻小柄,怕是道門的諸位高人,看不上我國中百姓啊。”眼珠子很靈動的轉悠了幾圈,吉備真備若無其事的看向了兩個和尚,唉聲嘆氣的述説道:“我扶桑往東千萬裏之外,有海上仙山三座,我國國主卻也曾派人去其上訪賢問道,卻…唉,那三座仙山,卻是看不起我扶桑小柄的。”蘇道遠眉頭一皺,冷冷的看着吉備真備冷哼了一聲:“吉備真備,你似乎有所為而來?”吉備真備拘謹甚至有點畏懼的看了蘇道遠一眼,急忙説道:“這,這是自然,今我是來向兩位大師求佛緣而來的哩。”江魚卻鋭的發現,吉備真備方才那幾句話一出口,兩個大和尚和蘇道遠的臉都有點難看了。他腦海中那些望月一門留下的殘破典籍略微翻檢了些許,頓時找到了裏面一些好玩的東西,當下他大聲笑道:“原來如此,傳説扶桑島之東,金烏升起之處,無底海溝附近,有三座仙山,叫做蓬萊、方丈、瀛洲的就是,嘻嘻,莫非這三座仙山,還真的有仙人在上面?”蘇道遠高深莫測的笑了幾聲,低下頭沒吭聲。兩個和尚的臉,卻是更加難看了起來。只有吉備真備一臉若無其事的看着江魚:“江大人果然是博學多才呀,這三座仙山,原來江大人也知道它們的名字?”‘哈哈’一聲長笑,一個外表邋遢極其猥瑣的老道若無其事的穿過了外面密集的雨幕,身上不沾一點雨水的衝進了大殿內。

“好啦,這裏的人一個個不要擺出那副模樣來,嘻嘻,這些心思,在老道面前可都沒用。吉備真備,你扶桑子民孱弱猛獸橫行妖魔鬼怪遍地都是等於一蠻荒世界,國主都受過妖族的欺凌,你不就是想要求法去你扶桑麼?你求禿驢,不如求我老道好了。且看我道家,可比佛門能給你們的好處多出多少麼?”這老道一出現,大善智、大威勢同時緊張的站起來,目光炯炯的盯着那老道,面不愉之

老道卻是嘻嘻哈哈的自顧自的大笑了一陣,眉一挑,朝着江魚投了個無比欣賞的笑容。

這老道,正是李淳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