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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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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姨媽聽了丈夫話,不覺也笑了,道:“瞧我這記,正是呢,咱們寶丫頭才六歲,急什麼,便是過個八、九年再説此事也不遲。不過,除了通靈寶玉,別竟想不起還有誰有玉了,何況那上頭話乃是一對,可見是有神佛。”薛老爺卻道:“天底下也未必只有寶玉一個人有玉。”薛老爺目光灼灼,女兒勝過兒子十倍,才氣人,他如何不對之寄予厚望。雖然他知道榮國府是極恰當人家,但是説不定女兒還有好前程,此時不宜説定。

薛姨媽怔了怔,再無言語。

女兒年紀雖小,心卻高,兒女皆是丈夫陶冶薰陶出來,薛姨媽如何不知道。

對於寶玉,薛姨媽未見其人,已聞其名,心裏愛得不得了,今年才多大年紀,已經認得幾千個字了,靈慧聰穎,又是榮國府老太君心頭,老太君將來梯己都是他,從王夫人信中説起旁人對寶玉讚譽,都説他如寶似玉,可見模樣兒也是一等一,這樣基、門第、富貴、才華、模樣都齊全人,若是錯過了,真真是天理難容。

薛姨媽對寶玉十分滿意,她原是仕宦名家之女,素都是官宦家小姐,若不是因王家看中了薛家財氣,她如何能低嫁到薛家,導致她如今應酬多是生意上人,若遇到官宦人家,都得卑躬屈膝地去行禮,即使他們爭相奉承也難掩心中失落,為此,她和往手帕都沒有什麼來往了,恐她們看自己笑話。

雖然她孃家權勢極高,但到底是夫貴榮,薛老爺並沒有替她掙個誥命,薛姨媽迫切地希望寶釵嫁入達官顯貴之家,相對他們家身份來説,嫁到榮國府真是再好不過了。

薛姨媽嘆了一口氣,額頭,近丈夫重病,長子胡鬧,使得她疲憊非常,道:“我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只是現今想這些太早了些,竟是先放着罷,橫豎和尚早説了,唯有遇到有玉方可正配,既然和尚這般説了,必然是天賜良緣,咱們竟是聽從得好。”薛姨媽信僧道,不肯違拗半分。

薛老爺點點頭,咳嗽了幾聲,喝了一口茶潤喉,放下茶碗,摩挲着枴杖,問道:“也是,先配好寶丫頭藥要緊,有了藥,想是這病兒也能去了。姨太太打發人來,説了什麼?”薛家如今全仰仗着王家和賈家兩門親事,來往自是十分密切。

提起王夫人書信,和周瑞家言語,薛姨媽自恃孃家勢大,倒不意賈不肯答應事情,只是覺得面上過不去,道:“哪有什麼事,不過是報喜,二姐家才娶媳婦兒已有孕了,今年就能抱到大孫子呢。還有,就是二姐向咱們家道謝,説咱們照顧珠兒周全。”薛老爺恍惚想起去年賈珠南下金陵參加秋闈,便是住自己家,只是時運不濟,那樣文雅俊秀談吐不凡外甥,竟然落榜了,只得黯然回京。

想到賈珠,難免想到自己獨子,薛老爺一肚子氣,道:“雖説珠兒不曾考中舉人,但是他才多大年紀?這讀書上進也不是一蹴而就事情,你回信勸着姨太太家。倒是咱們蟠兒該好生教養了,珠兒他這樣年紀時候,四書只怕都念完了。寶丫頭現今也上了一年學,認得字倒比他多,咱們家就這麼一個獨苗兒,哪能不學無術呢?”薛姨媽抱怨道:“咱們家便是不讀書也比讀書人強,我原是沒見識婦道人家,如何教導蟠兒?老爺竟是將教導寶丫頭工夫多花些蟠兒身上,想必不幾便知道上進了。”薛老爺正開口,忽聽外面通報道:“老爺,太太,姑娘來了。”聽了這話,薛老爺眉頭舒展,忙命進來。

薛姨媽見狀,只得住了嘴。薛蟠是她求神拜佛好容易才得,雖然知道溺愛不妥,只是他是薛家長房孤,何況他們家富貴無匹,一見到薛蟠撒嬌撒痴,大哭大鬧,不肯去上學便軟了心腸,哪裏捨得十分管教。

卻見簾櫳打起,寶釵已走進來了,圓臉杏眼,翠眉朱,不沾半點脂粉,天然一段矜持,頸中戴着黃金燦爛珠寶晶瑩瓔珞,下綴薛姨媽口中打金鎖,銀粉撒花衫子襯得她肌膚如玉,小小年紀,已經能看出將來必是牡丹一般天香國

又看女兒行禮,舉止端莊,頗有大家閨秀風範,薛姨媽愈加得意了幾分,遍觀金陵上下若干貴賤女子,再沒有比寶釵模樣生得好姑娘家了。

薛老爺招手叫寶釵到跟前,關切地問道:“昨兒功課做完了?”寶釵忙笑道:“父親放心罷,昨兒晚上就做完了,今兒又看了兩篇文章,倒覺得十分有理,正要請教父親呢。”薛老爺聽了,忙問是何書,又帶她去書房裏講解。

不知不覺到了晚間,薛姨媽料理完家務,命人賞了周瑞家一干人等好酒好菜,正打發人請薛老爺用飯,忽見薛蟠身邊七八歲小幺兒氣吁吁地跑過來,道:“太太,大爺外頭打了人,被人扣了下來,叫老爺太太拿錢去贖呢。”那小幺兒鼻青臉腫,嘴角還有一點血絲,衣襟也撕了一道口子,形容十分狼狽,薛姨媽眉頭倒豎,喝道:“怎麼一回事?誰敢扣了大爺?”至於薛蟠惹事,早已是家常便飯,薛姨媽自恃財勢,毫不意,橫豎每一回都是別人畏懼自己家而息事寧人。

小幺兒嚇得跪倒地,拼命磕頭,道:“是任應天府知府大人程家公子。”薛姨媽乍然聞得竟是本地父母官,不覺一怔,這倒不好了,他們家和任知府家沒什麼來往,不由得問道:“怎麼被知府大人家公子給扣了?”牽扯到知府公子,薛姨媽亦不敢做主,一面説,一面忙吩咐人去請薛老爺過來。

薛老爺聽到此消息,登時然大怒,到來時,正聽小幺兒道:“誰也沒想到知府大人家公子竟醉仙樓裏宴客,見大爺鬧事,便諷刺了幾句,大爺年輕氣盛,便喝令麾下下人去打,哪知知府公子身邊竟跟了三四個少年,人多勢眾,咱們人打不過,他們便扣了大爺。”寶釵跟薛老爺身邊一起過來,聞言,眉頭微微一蹙。

薛老爺氣得大咳,問道:“你這刁奴,還不説實話,因為什麼一言不合打了起來?”原本他正擔心任知府到來,不知如何對待本地官員商賈,正想着準備厚禮登門拜見,哪裏想到,自己兒子竟然和知府家公子打了起來。他們家雖然不乎區區一個知府,但是知府卻是父母官,許多生意都得官府照應着,賈家王家鞭長莫及,因此每年都得花費極大銀錢打點上下官員,當然了,多官員畏懼賈家王家之勢,對他們趨之若鶩。

寶釵上前扶着父親,柔聲道:“父親莫急,且聽小幺兒如何説,再責罵不遲。”小幺兒眼裏閃過一絲畏懼,忙道:“大爺聽説醉仙樓來了淮揚一帶極有名廚子,做得一手好淮揚菜,便要去嚐嚐,不想去時候座無虛席,雅間兒都有人了,大爺氣憤不過,責罵了醉仙樓掌櫃幾句,讓他立時騰出雅間來,不妨知府公子正樓上宴客,聽了去,便出言諷刺咱們家好大威風,竟倚仗權勢,迫他人讓位。大爺天生子,受不得,又見知府公子居高臨下,頓覺受辱,便打了起來。”説話間,小幺兒心裏暗暗叫苦,自己年紀小,不過是給薛蟠取笑逗樂小幺兒,這會子陪他出門遇到這樣事情,老爺太太必然不會責備自己親兒子,只怕自己要受苦了。小幺兒一陣沮喪,都説老爺太太是慈善人,可事及薛蟠,便成了怒目金剛。

聽完來龍去脈,薛老爺渾身顫抖,寶釵道:“父親莫及,媽也別惱,竟是預備一份厚禮,送到知府家賠禮道歉罷。不管怎麼説,原是哥哥不是。”薛姨媽本自六神無主,聽了女兒話,又有丈夫跟前,登時靜下心來。

薛老爺看了女兒一眼,到底比薛蟠強了十倍,伶俐得很,不讚許地道:“寶丫頭説得不錯,咱們趕緊預備一份厚禮送到知府大人府上,咱們既去賠禮道歉,想來知府大人不會因為蟠兒小孩子家胡鬧就怪罪了咱們家,到那時,蟠兒自然就回來了。”薛姨媽忙道:“我這就去打點,織造府才送過來幾匹刻絲正好用得上。這知府才來了沒兩,倒是聽説連帶家眷一起來了,咱們家進上脂粉宮花也預備些。”薛姨媽説完,匆匆便去打點,剩下薛老爺看着小幺兒,道:“你説實話,知府公子扣下大爺為是什麼?我不信只是因為打架。”小幺兒躊躇了片刻,囁嚅道:“大爺叫人打架時候沒留意,壞了醉仙樓許多桌椅,又打壞了不少酒菜,驚擾了許多客人,知府公子問掌櫃損失了多少,幾達百兩,因此便讓我來跟老爺太太説拿一百兩銀子去贖人,不然便扭送到衙門去,治大爺一個擾民之罪。”寶釵聽到這裏,皺眉道:“大爺身上便沒短過銀子,一百兩銀子竟值得這樣大張旗鼓地要?撂給他們便是。再説,若是打發人來,怎麼着也不該是你。”和薛蟠身邊兄並小廝相比,小幺兒年紀太小了些。

小幺兒低頭道:“不知道知府公子和其他人是怎麼商議,説其他人都打了人,不能輕饒,就叫我回來報信兒。至於大爺身上銀子,早打完架後被知府公子帶人拿下時蒐羅了乾淨,賞給那些下人吃酒了。”寶釵聞言,不道:“這知府家公子,未免太目中無人了。”小幺兒無言以對,心道:“知府家公子已是極慈善了,若是身邊那位穿寶藍衣裳公子做主,只怕早就扭送衙門了。”直到此時,他仍舊對知府公子身邊身着一青一藍兩位公子十分畏懼,尤其是藍衣公子,那眼神兒比金陵體仁院總裁甄大人都凌厲。

薛老爺不以為然,道:“來知府,等知道了咱們家厲害,便不會如此了。”寶釵想了想,確如此,自己從小到大,有不少官員人家都奉承自己家呢,不得自己家意,許多都坐不安穩。原先應天府知府太太還幾次三番地奉承自己母親,聽説就是自己舅舅保本,舉薦了他們家高升,所以他們對自己家恩戴德非常。

別看寶釵年僅六歲,但是她自小跟着薛老爺讀書識字,又因勝過兄長,得薛老爺十分看重,讀了極多書,頗有幾分薛老爺子,早已明白世事了。

薛姨媽打點禮物時候,薛老爺命管家拿了二百兩銀子隨着小幺兒去醉仙樓帶薛蟠回家,自己卻換了衣裳,遞了帖子去知府家。

各位看官,你道任知府是誰?卻是林如海同科,曾經到雲南做官探花程勝。

程勝雲南因一直有沈雪照應着,本身辦事又幹,倒也平安,後來沈雪從五品升到了四品,去了山東做知府,如今又連任巡撫,他卻雲南熬了好些年,好容易升到了沈雪原先同知之職,又過六年,才升到現今應天府知府。

程勝早雲南定下來時,便接了兒團聚,如今一家同至金陵,因想着離揚州頗近,正子送禮去林家,聽説金陵薛家老爺來拜,微微皺眉,道:“這麼晚了,來做什麼?”程太太道:“想是有要緊事,老爺見是不見?”程勝嘆息道:“怎能不見?為官多年,別沒學到,就這份圓滑世故工夫愈加好了,聽聞金陵薛家是金陵護官符上頭四家之一,不見,指不定將來又如何呢!”又道:“天也晚了,打發人去瞧瞧,輝兒怎麼還沒回來。”程太太聽了,不笑道:“林哥兒和俞公子聽説隨着先生到金陵遊學,可巧叫咱們遇到了,輝兒又是個年輕心熱子,雖比林哥兒和俞公子年紀大,卻不如他們見多識廣,他們外面酒樓裏吃飯,再熱鬧些,又要送林哥兒和俞公子回去,難免回來晚些。”程輝乃是程勝之次子,今年十八歲,本伶俐,舊歲才中了秀才。程勝長子名喚程耀今年二十三歲,比程輝聰明清秀,可惜體弱多病,見不得風,至今尚未娶親。因此便由程輝去陪俞恆和林智等人,後者二人隨着先生來,亦非他二人,二三十個人早都擬定林家舊宅居住,林智和俞恆過來拜見一回,昨已他們家用過宴了,至今午間則是程輝外面設宴請他們品嚐淮揚菜,早説了,等他們用畢送他二人回去方能歸家。

程勝道:“好歹叫人留心着,莫要太晚了。”程太太答應一聲,程勝方換了見客衣裳,往前廳走去。

來只有薛老爺一人,拄着枴杖,不到四十歲年紀,兩鬢卻略有斑白,瞧着比四十多歲程勝顯得蒼老憔悴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