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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殘營渺渺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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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雨之中,鬼魅仰天大笑,眼中滿是快意。蒼鷹見她息急促、神情似狂似鬼,心想:“這女魔頭平時冷靜過人,怎地竟變成這副模樣?”她將眾響馬趕盡殺絕,原非奇事,但她殺人後大喊大笑,那可令人詫異了。

中忽然走出一人來,那人望着鬼魅,雙目圓睜,滿臉驚訝之,喊道:“是你!”鬼魅呼劇烈,口起伏,轉而面向此人,冷冷説道:“不錯,正是我。歐陽師叔,你果然還活着。”那歐陽師叔哭喪着臉道:“你還有臉説話?若不是你這叛徒,咱們怎會落到如此下場?”鬼魅道:“新安響馬幫素來受隱星閣管束,但他們武功平平,怎會掀起如此大的波瀾?隱星閣如今勢微,這響馬幫卻反而風生水起,我便知道必有蹊蹺。我剛剛與他們手,見他們身手之中,有‘無常心法’的底子,雖然頗為淺,但確是鬼劍門親傳,只是想不到那幕後之人竟是歐陽師叔你。”歐陽師叔大聲道:“你是來殺我的麼?”鬼魅咬咬牙,説道:“你難道還想活着麼?”歐陽師叔瑟瑟發抖,似乎怕極了鬼魅,他喊道:“魅兒丫頭,魅兒丫頭,念在我往對你不錯的份兒上,你就饒了師叔一條老命吧。”鬼魅不答,眼中閃着寒光,握緊長劍,朝歐陽師叔走去。那歐陽師叔癱倒在地,嘴角搐,似是身患惡疾。

蒼鷹心想:“這老頭輩分高,武功應當不弱,怎地如此不濟?莫非是身上有病麼?又或是練功走火?”鬼魅走到歐陽師叔面前,眼神悽然。低聲道:“師叔,我是為了你好,你活在世上,只會受苦。”歐陽師叔死命搖頭,眼中滿是哀求之情,但一個字都説不出來。

蒼鷹不想貿然出手。沉住氣,驀然到有數人飛奔而來。當先一人來的好快,轉眼便來到山前頭,人未至,劍氣已出,鬼魅不曾想還有這等高手,一劍隔空斬去,氣盪,鬼魅退了半步。滿臉惶急。

蒼鷹看清來人樣貌,竟險些叫出聲來。此人手持一柄磷火長劍,披頭散髮,衣着邋遢,若他並不持劍,蒼鷹還認不出他來,但這柄長劍模樣太奇,蒼鷹一見便知:此人手持鬼隕劍。自然是那瘋瘋癲癲的谷淇奧了。兩人曾在藏王廟外過手,蒼鷹傳他靜心裂序心法。救他命,但此人不是東西,竟反而仗劍硬闖,奪路而逃。

蒼鷹心中驚奇,鬼魅心下悚懼,更是十倍於蒼鷹。她驚呼道:“淇奧哥哥,怎麼…。怎麼是你?”谷淇奧望着鬼魅,眼中怒氣沸騰,厲聲道:“你這十惡不赦的叛徒,你害死爹爹。背叛師門,我正要找你報仇,想不到你自己送上門來!”鬼魅頃刻間冷靜下來,説道:“淇奧哥哥,咱倆這麼多年沒見,你…。你還好麼?”谷淇奧察覺到她語氣中柔情似水,微微發呆,他身後立時又趕來數人,搶上幾步,形成半圓,圍向鬼魅,鬼魅嬌軀微顫,緩緩後退,説道:“泰師叔、華師叔、李師叔、重師叔,還有…。烈師叔,你們原來全數活着?”眾人齊聲罵道:“你還未死,大仇未報,咱們豈能死去?”蒼鷹偷偷瞧去,見這幾人約莫五十歲年紀,臉慘白,神萎靡、憔悴虛弱,嘴角微微顫動,一個個兒歪七扭八,與那姓歐陽的頗有相似之處,哪裏有半點武林高手的模樣?

谷淇奧道:“你自投羅網,倒省了咱們一番功夫。”鬼魅看清形勢,搖頭道:“我要殺他們,是為了他們好。淇奧哥哥,你自幼被送往藏劍冢,不懂得其中道理。”谷淇奧冷笑道:“我怎麼不知?這幾位師叔便是我找到的。自打鬼劍門覆滅之後,這些師叔各個兒練功走火,神智亂,只怕是九鼎劍法反噬了吧。”鬼魅身子巨震,愣了半晌,神劇變,彷彿瘋犬一般,突然破口大罵道:“你這豬狗不如的東西!你又怎麼知道?你生下來沒心沒肺,髒嘴爛肚的混賬!活該你們谷家斷子絕孫!生兒子沒。眼!你沒練過九鼎劍法,卻跑來這兒對我説風涼話?你…。你這負心郎、白眼狼、臭狗屎一般的貨…。”蒼鷹身上泛起一陣寒意,只覺鬼魅似乎瞬間變了一個人,她原本頗為知書達理,舉止從容不迫,誰知此刻口中吐出污言穢語,惡毒至極,便是市井無賴對罵,只怕也及不上她此刻狠辣。

谷淇奧道:“你其實也深受其害,是麼?近兩年來,練過九鼎劍法之人,各個兒倍受煎熬,你也難免如此。你要殺了諸位師叔,乃是為了救他們就此解,是麼?”鬼魅緩緩軟倒在地,雙眼如野獸般瞪着谷淇奧,呼重,並不言語。

蒼鷹恍然大悟,霎時明白其中關鍵所在:九鼎劍法乃“貪狼**心法”中部分記載,這心法乃數千年前女鬼蒹葭所創,於要緊處大肆修改,為的便是人心神,令“有緣人”醜惡不分,蠱惑其與自己相戀。後來蒹葭已死,等若釜底薪,斬草除,修習九鼎劍法之人自然便會心神大亂,深受苦楚。

鬼魅乃鬼劍門中傑出天才,心智堅定,一直以來都扮作若無其事的模樣,但其實暗中所受折磨,遠非常人所能想象。她四處獵殺同門,一則是為了令其解,算是一場慈悲。二則是令她自己心生快,緩解狂態。以她心高氣傲的脾氣,即便暫時投降雪蓮派,又豈能一直甘居人下?她一直聽命行事,實則是身患重病,心氣消耗劇烈,苟且偷生,再也生不出往昔雄心壯志。

谷淇奧又道:“我自然也練過九鼎劍法,在我離開之前,爹爹便將九鼎劍法的口訣傳給了我。”鬼魅怒道:“那你…。那你怎麼還能如此平靜?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都沒發瘋?”谷淇奧舉起鬼隕,説道:“這柄鬼隕劍也有亂人心智之效,我以此之瘋,化解九鼎劍法之魔,這才稍稍好過了些。我找到這些師叔,將他們聚在一塊兒,他們原先也已不成人形,頹然死。我找人照顧他們,又不停找尋治癒這猛毒惡疾之法。後來…。後來鬼隕劍奪了我的魂,我茫之下,躲了起來,以殺人為樂,就…就與你一般。”鬼魅朝那些師叔望去,見他們雖然病殃殃的,但神智比自己清醒多了,心中生出指望,問道:“你後來好轉了?你找到了治癒之法?”谷淇奧點頭道:“我遇上一位藏劍冢的同門,他傳我一大段口訣,我依法修習之後,只要不催動功力,便與常人無異。即便偶爾動手,也不至於立時瘋了。”鬼魅張大嘴巴,神情嫉妒,一時無言語對,過了片刻,她説道:“淇奧哥哥,諸位師叔,我…。我對你們無禮,先前是我不對,我求你們將那門功夫傳給我吧,我從此以後,定然改過自新,將功贖罪。”谷淇奧搖頭道:“你那是自作孽,不可活。你殘殺同門時,我算你有半分好心,也助你就此解,不讓你多受苦受難了!”出鬼隕劍,朝鬼魅走去。

鬼魅淚水涔涔,急道:“淇奧哥哥,念在我倆昔一段情緣份上,我求求你,饒了我這一次吧,饒了魅兒妹妹吧。你以往不是説要娶我為麼?”烈師叔怒道:“你這賤。人,最是詐無恥!淇奧,你千萬別上她的當!等她回覆元氣,你未必能製得住她。”鬼魅突然解開衣領,口半片柔滑肌膚來,她哭道:“淇奧哥哥,我至今守身如玉,便是為了等你回來,你瞧瞧我,只要你答允我,我什麼都給你。”谷淇奧是一位正人君子,見到這等景象,急忙扭過頭去,鬼魅對他子瞭如指掌,早料到他會如此,頃刻間出兇殘神情,縱身而起,咬牙朝他撲去,長劍一斬,使出無形劍氣,直刺谷淇奧腹部。她打算制住谷淇奧,隨後以他命要挾,命眾師叔吐口訣。

誰知劍氣到了谷淇奧身前,自行折轉,竟纏上了那鬼隕長劍,鬼魅大駭之下,心神微亂,谷淇奧揮動鬼隕,兩道劍氣同時飛向鬼魅。鬼魅急忙俯身躲閃,但那兩道劍氣似有知覺,又再度偏轉,噗噗兩聲,刺穿鬼魅手腳,鬼魅慘叫一聲,撲在地上,只覺陣陣劇痛湧上腦袋。她明白此乃症狀發作跡象,若在以往,她可盤膝而坐,靜靜調息,勉力忍受,但此刻她形勢危急,如何能騰出機會用功?剎那之間,她滿地翻滾,厲聲哀嚎,聲若鬼怪。

谷淇奧見狀不忍,想要上前結果鬼魅命,忽然見到一位黑臉漢子從樹後走出。谷淇奧吃了一驚,仔細一瞧,頓時認出此人:他正是在藏王廟外傳自己心法的那位藏劍冢同門。

他又驚又喜,心生,連忙問道:“同門怎會來此?卻又有何見教?”蒼鷹説道:“我傳你心法,是讓你救人的。此女身受如此之苦,你將心比心,怎能見死不救?”谷淇奧一時驚愕,竟無言以對。

蒼鷹提住鬼魅背上衣衫,朝谷淇奧點頭致意,身子一晃,已在十丈之外。谷淇奧不敢追趕,只是遙遙相望,神情驚疑不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