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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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了醫院,見到老君,他渾身纏滿了紗布,尤如木乃伊一般,如果不是半邊臉和一隻眼睛在外面,我真不敢想他還活着。
我心裏一酸,眼圈紅了:“老君,對不起…如果不是我堅持夜裏去遇仙寺,你就不會這樣了。”老君的一隻眼睛眨了一下,用變了腔調的聲音説:“這是我的劫數,與你無關。”關於劫數,邵康節有一個故事,有一天,他看到梅樹上兩支麻雀在打鬥,其中一隻受傷掉到了地上,於是起了一卦,算出一個少女在中午時分會在這樹下摔傷,於是吩咐家裏人,如果有人爬到樹上折梅花,一定不要阻止和驚嚇她。邵康節出門回來後,聽説果然有一個少女從梅樹上跌了下來,傷到了大腿。於是責怪家裏人不聽他的吩咐。有人回他説,是一個僕人沒聽到他的囑咐,見少女折梅花就吆喝了一嗓子,結果就應了他的卦。邵康節在心裏嘆道,這就是劫數,卦裏出現了的事,是任何力量都改變不了的。
我説:“劫數有應期,可是你並不知道自己今年有劫啊。”老君説:“我知道,前年我在青城山遇到過一個道人,他算過我這三年的運勢,説今年五月裏必有一大災,過得去可再活三年,過不去便煙消雲散,我該謝謝你才是,如果不是和你這個異人在一起,可能就此煙消雲散了。”我想起他在心裏反覆説過的那句“此生足矣”原來他的話是對這個劫數的回應,他是報着過不去的想法發的喟嘆。
雖是如此,我也不願做那個冒失的邵家僕人,我不想由我去完成老君的劫數。
桃兒和杏兒兩個一起走了進來,老君入院後,一直由桃兒和杏兒姐妹倆服侍,桃兒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她一個人呆不住,就過老君病房來陪護他。
桃兒試了試牛的温度,用小勺把牛送到老君嘴裏,我伸出手説:“你的傷還沒完全恢復,我來吧。”桃兒躲開我的手柔聲説:“我聽説你在山上昏了過去,好些了吧?”
“我是太累了,睡了兩天,已經沒事了。”桃兒抿嘴笑道:“他們都説你嚇昏過去了呢!”我好笑地問:“這話從何説起?”
“自從你來到峨嵋山,你身邊的人接二連三的出事,人家都説你是災星下凡,要去青城山找個道長來降妖捉怪呢!你不怕嗎?”杏兒在一旁説。
“哦,是嗎?你看我是不是妖怪?”我漫不經心地説。
“我又沒有孫大聖的火眼金睛,怎麼看得出來?”杏兒皺着眉頭道。
杏兒這樣一説,我的心裏也不由動了一下,無邊的苦惱又漫上心頭,也許我真的是一個不合時宜的異類,是一個專給人帶來不祥的災星,是一個讓人不安的妖怪。
老君説:“杏兒,你別亂講,這些都是巧合。天一,這丫頭有口無心,別往心裏去。”我淡淡一笑説:“不會的。”我問老君那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他緣何受這樣重的傷。桃兒衝我使了個眼,我跟着她去了她的病房。
桃兒給我講了那晚發生的事。
老君和我比試誰先到遇仙寺,他只顧低頭爬山,沒有留意把我落下了很遠,直到走到那塊巨石下面時,才意識到已經到了“鬼見愁”他急忙回去我,這時,他隱隱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老君…老君…老君…”連叫了三聲。他以為是我叫他,四下看了看,沒有人,心裏正疑惑呢,看到一個身影飄飄忽忽朝前走,他認為是我,追了過去,邊追邊説:“兄弟,你去那裏?路在這兒——”一句話沒説完,一腳踏空跌到了山路下面的溝裏,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等他醒來時,發現身上趴着一個人,正按着他的頭在貪婪地啃食,他説那絕對是一個人,有手有腳,頭髮很長,蓋住了整張臉,身上還有濃重的狐臭味。他覺到眼睛被體住,體慢慢進嘴裏,又粘又腥,他明白那是自己的血了出來,於是奮力和那人搏鬥,正在不支間,聽到嘈雜的人聲,有微弱的光亮晃動,有人大聲叫他,那個要吃掉他的人受到驚嚇,像箭一樣到了密林深處不見了,他想張嘴説話,可是怎麼也説不出來。
後來人聲不見了,燈光也不見了,天上下起了雨,他到自己是要死了,就靜靜地躺着等待死神的召喚,可是躺了一會兒,意識卻漸漸清醒過來,他想既然死不了,就拼一回試試吧,於是掙扎着爬到了山路上,又一步步爬到了遇仙寺。
老君説他不知道那個要吃掉自己的是什麼人,他能確定的是那絕對是一個人,他説如果是狼的話不會是一隻,狼是成羣活動的。
桃兒講這個故事時一臉的肅殺,講完問我:“你説會不會是鬼啊?”我不知道這個世上有沒有鬼存在,老君咬定説是人,那就有他的道理,桃兒她們還要在這山上生活下去,我沒有必要用自己的臆想去嚇她,我説:“也許是傳説中的野人吧。”我記起那晚我在巨石上看到的人影,難道説巨石上的那個人和傷害老君的人是同一個人?可他為什麼沒有對我下手呢?
我和老君兩個人,老君遇到了不測,我卻安然無恙,別説其它人懷疑,就是我自己也百思不得其解。
我們沿着山路來來回回找了好幾遍,又試着下到林子裏,可是,老君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連個影子都沒看到。
這時,天上飄起了細雨,所有的人又冷又累,手電筒只剩下微弱的螢光,老闆也絕望了,他看了一下表,已經是凌晨兩點多了,他猶豫了幾分鐘,終於下達了撤回的命令。
我的嗓子早已喊啞了,我攔住他哀求:“再找找吧,也許下一刻就能找到。”有人小聲嘟囔:“恐怕早讓狼吃了…”老闆暴喝道:“給我閉嘴!”我説:“要回去你們回去,我一個人找。”
“你一個人找?你找死啊!都回去,是福是禍聽天由命吧!”老闆説完一揮手,幾人拖着我一起往回走。
回到遇仙寺,鉉真還端坐在旅館裏等我們,他看我們空手而歸,臉上並沒有任何表情,我心裏難過,自責説:“這事都怪我,是我堅持要上來的。”鉉真道:“阿彌陀佛,諸法因緣生,我説是因緣,因緣盡故滅。老君因緣未盡,你且不必灰心,他會回來的。”我心亂耳鳴沒聽清他念叨什麼,問:“你説什麼?因緣未盡什麼意思?”
“我剛才起了一課,老君偶遇劫難,但於命無傷,你們雖找他不到,他也自會回來。”這句話我是聽明白了,可是聽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雨,心裏不由一陣揪緊,我不懷疑鉉真的卦,但是我們這麼多人都找不到他,他又怎能安然無恙地回來呢?
旅館裏的人累了幾個小時,都去睡了,我也是身心俱疲,可是卻無睡意,鉉真知道我的心事,道:“既然你也睡不下,不如我們隨便聊聊吧。”我道聲謝謝,在他對面坐了,耳朵聽着外面的雨聲,心裏七上八下的不得安寧。我定了定神,想問一個自己困惑很久的問題,可是一開口,卻問:“老君真的會回來嗎?”
“卦象如此。”
“自從我來到峨嵋山,遇到的怪異的事太多了。”我幽幽地説。
“常人遇到的怪事都是可以解釋通的,異人遇到的怪事都是無法詮釋的,你只所以不斷遇到怪異的事,正是徵兆着你將開啓天機之門,步入化境。”
“太心累了,還是做一個常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