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説 阅读记录

第二十六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我讓他找個僻靜的地方,用一元的硬幣搖了一卦,看完卦後,我大吃一驚,因為卦語揭示,南方方位是他的休囚位,不宜南行,而且卦裏鬼爻多,世爻極衰,都是不吉之象。預測出行,世爻為自己,應爻為他鄉,世衰則對己不利,鬼爻不現出行吉,鬼爻多則兇,所以他此次出行非常兇險,會有血光之災。

鄭巨發猶豫了幾分鐘,最終還是放棄了南方之行。結果這架飛機出了故障,在機場迫降時衝出跑道,乘客傷亡慘重。

他本來還為約而耿耿於懷,聽到飛機出事的消息後,不由暗自慶幸,更加對易經推崇倍至。為此還專門請我吃飯相謝,並且恭恭敬敬地給我端了兩杯酒。後來給他的朋友講起這件事時,很多人不信,説是巧合。我説是巧合,正巧趕上你那會氣場旺盛,度高,能強烈應到有事要發生,但是又不知會發生什麼事,於是又機緣巧合地想到易經,該着你運氣好,躲過了災難。如果你是一個愚笨的人,或者心疼那張機票,也就巧而不合了。

鄭巨發問我:“你的意思是人可以自己預知禍福?”

“這是肯定的,因為信息是無所不在,無孔不入的,既可以通過聽覺視覺味覺傳遞,也可以通過人的神經、皮膚以及孔傳遞出來的,只要人的氣場特別足,就都能接收到和自己有關的信息,但有時候只是潛意識那麼一閃,自己注意不到罷了。比如,你某天忽然覺到自己有很長時間沒生病了,結果第二天你就會冒,這就是你提前接收到了生病的通知。”我解釋説。

“還真是這麼回事,我有好多次這種經歷,有一次喝酒之前我想,我有好久沒喝醉了,結果那次就喝醉了,還有一次開着車,我大腦裏一閃念,想會不會撞人,結果開到前面不遠,就撞了一個行人。我那時還怪是自己咒了自己呢,原來都是接到了信息通知,這樣看來,易經預測是可以用科學解釋的。”科學就是不斷揭示真理的過程,什麼叫真理?被驗證是正確的才叫真理,易經預測也正在被人類驗證的過程中。許許多多的人武斷地説它是信,許許多多的人只是多一些,再多的人也代表不了真理,不是有智者説真理掌握在少數人手裏嗎?我信易經,我認為總會有一天,易經的神奇終被驗證,終被承認,世界終會被震撼。

也就是那次之後,鄭巨發引我為知己,他每逢遇到難以決斷的事情,總要請我幫他測一下,然後再做決定,因為虔誠,他辦公室裏還供上了伏羲老祖的畫像。

鄭巨發因為熱愛上了易經,不知怎麼和大都市易經學會搭上了,他出資給學會印會刊,另外贊助兩萬塊錢給一副會長出了一本學術專著,然後人家很慷慨地給了他一個副秘書長的頭銜。鄭巨發很興奮,到處給易經學會的培訓班拉學員,他以為自己是在做一件功德無量的好事。

有錢人都喜歡沽名釣譽,我不知道易經學會都有什麼研究成果,倒是經常聽説一些會員打着學會的旗號到處招搖撞騙,所以我對易經學會的培訓班很不以為然,對鄭巨發的這個“副秘書長”頭銜就更不冒。

鄭巨發很熱情地鼓動我入會,説只有加入了學會,進了組織,才有歸屬,才會被主承認,才能算是真正的名門正派,在社會上也才能桿。他説以我的造詣,可以保舉我在學會里也個一官半職的。我再三推辭,他也再三的遊説,終於有一天他偷偷地給我在學會里也“捐”了個理事。他大概認為連他這樣的易經愛好者都是學會的副秘書長了,而我怎麼説也算是他的領路人,也應該理事的。

難得他一片熱心,我也只好卻之不恭了。

我以為理事也就是個虛名,哪有什麼事真要我去“理”呢?再説了,那些出身名門的大師們,也不會“理”我這個江湖出身的無名之輩。可是沒想到,到了年底,易經學會要換屆選舉,會長這個職位竟然有好幾個人爭,我也成了香餑餑,鄭巨發拉我去易經學會參加年會,並告訴我到了那裏一定要投一位新會長候選人的票,那個人叫侯仕易。

侯仕易,侯副校長,侯華的爸爸!

真是冤家路窄,我們竟又成了落在一個井裏喝水的蛤蟆了,也罷,我倒要去看看你是如何競選這個會長的。

易經學會的這次年會是鄭巨發贊助的,先後投了五、六萬塊錢。在大都龍台賓館包了三天的會議室,另外所有參會會員還安排了房間。據説這次會議的規格是歷屆年會最高的。鄭巨發還許諾,選出新的理事會後,他出資請所有的理事會成員去甘肅天水舉行祭拜伏羲氏儀式。

鄭巨發是個樂善好施的老闆,平裏就喜歡往廟裏捐香火錢,也經常資助窮困學生,失學兒童,有一次晚報上報導了一個白血病患者無錢做手術的事,他拿了兩萬塊錢悄悄給人家送去了。自從他創立了這個黃金健保健品公司以來,他自己都記不清捐了多少錢出去了。

我問他的慈善意識從哪來的。他説是一個高僧的指點,那個高僧送給他一本《了凡四訓》。高僧並且專門給他講解了書上面的一段話“自己何謂舍財作福?釋門萬行,以佈施為先。所謂佈施者,只是舍之一字耳。達者內舍六,外舍六塵,一切所有,無不捨者。苟非能然,先從財上佈施。世人以衣食為命,故財為最重。吾從而舍之,內以破吾之慳,外以濟人之急;始而勉強,終則泰然,最可以盪滌私情,祛除執吝。”鄭巨發對這段話領悟很透徹,他把這段話的意思講給我説“舍財才會換來福報,佛家教人眾多的修行方法裏,佈施是最為重要的,所謂佈施,就是一個舍字,越舍越自在,心不牽掛五六塵,身心具都捨去,如果這些做不到,就從財上佈施,世人最看重衣食,財佈施得愈多,你的財富也愈多。財從那裏來的,連你自己都不曉得。法佈施愈多,聰明智慧愈增長。所以不要吝財,不要吝法。吝才,得貧窮的果報。吝法,得愚痴的果報。不肯修無畏佈施得的是病苦、短命的果報。富貴五福都是從佈施得來的,佈施是因。我們要想得好的果報,就要修因;有因才有果。不肯修因妄想得果報,無有是處。”我説:“你行啊,對禪機參得這麼透,人都説商人勢利,沒想到你卻有着不同常人的菩薩心腸。”鄭巨發坦誠地説:“哪裏,不瞞兄弟你説,我們幹保健品這行的,暴利,説白了和騙人沒啥兩樣,有時候我賺錢都賺得心裏打鼓,怕不義之財賺多了會得報應,看我坐的車了嗎?桑塔納2000,其實奔馳寶馬我也買得起,不敢,還是低調點踏實,所以每年我都要想法捐許多錢出去,要不然這年我過得都不自在。哎,我看了《了凡四訓》,聽了高僧的講義,也算看明白了,錢財多了壓人,心裏犯堵,所以自然不快樂,不快樂自然就短壽,捨得多了自在,心裏輕鬆,所以可以多活幾年。”他這樣一説,我算是明白了,他施捨錢財,原來是為贖自己的罪過,看來這有錢人也不是好當的,風光無限的背後也有膽戰心驚。

大都市易經學會那幫人都是靠忽悠人起家的,逮着像鄭巨發這樣有錢的主,那還能放得過他,特別是侯仕易那老賊,我看就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打着易學專家的幌子,沽名釣譽。可惜鄭巨發是鬼心竅,把做善事的錢都糟蹋在了這幫尸位素餐的傢伙身上。

我要在年會上出出侯仕易洋相,讓鄭巨發看清這個教授的嘴臉。

我和一位副秘書長住一個房間,他叫藍沙,這名字,有點像海洋生物,不過人長得倒不兇猛,四十來歲,戴高度近視鏡,微胖,笑起來像彌勒佛。他自己開了一間叫作“思正堂”的中醫診所,自古易醫皆一家,但凡老中醫們,只要認真看過《皇帝內經》的,都懂點易經知識,而通易理的,又都深諳養生之道,我不奇怪他懂易經,奇怪的是他的副秘書長怎麼來的,不是我看他一眼便對他懷有偏見,而是天下巧事多,我在一年前就領教過他的本領。

去年的一天中午,我和阿嬌在燒烤店猛吃了幾十串羊串,吃完後阿嬌就説肚子疼,而且疼得額頭冒汗,正好就發現了他的這家“思正堂”他的診所面積不大,不像西醫那樣有注室,觀察室什麼的。除了一溜商場裏淘汰下來的舊玻璃櫃台,就是櫃枱後面有許多格子的櫥子。診所裏沒有病人,只有他一個坐堂郎中,坐在一張頗有些年頭的三桌後面,桌子的一頭摞了很高的書,都是書頁發黃的那種,他給阿嬌號脈的時候,我掃了一眼那些,從書脊可以看出,有《本草綱目》、《千金方》、《黃帝內經》什麼的,而他剛合上的一本書,是一本《易經註譯》——他的書中惟一一本白書頁的書。

號完脈,他給阿嬌開了一副中藥。我表示疑問説:“她可能是剛才吃壞了肚子,吃片阿托品就行了,你開中藥現在也不能喝啊!”他倒不見怪我質疑他,寬厚地笑説:“肚子痛有多種原因,你説是吃壞了肚子那只是表象,據她的脈象以及她的面看,她的腸胃不好,這才是隱藏的病,我配的中藥就是調理她的腸胃,從上祛除後患——我這是中藥堂,不售西藥的,西藥都是化學合成的,對人體有很大的副作用,尤其是對人的氣神有很大的損傷,中醫是以人為本,講究陰陽平衡,藥材也都是收天地華的自然之物,只能補益,不會傷人氣血。”這倒是我忽略了,病急亂投醫,以為是診所都是中西醫結合的呢。我不想聽他的免費中藥課,只關心阿嬌的狀況,我扶起阿嬌要走。阿嬌站起來,試了一下,説:“咦,嗯,奇怪了,竟然好了呢。”我讓她又走了兩步,再用手摁了摁腹部,疼痛果然消失了。我想肯定是她吃串太猛,我們又在路上追逐打鬧了幾回合,小腸糾結了,坐了一會,正好給通開了。

沒想到藍大夫來勁了,説:“就是嘛,很多受驚夜啼的小孩到我這裏來,我用手摸摸他的頭就都好了,你這個也是一樣,我剛才給你號脈的時候已經暗中幫你調了陰陽的,所以就好了,你再拿付藥吃下去,就會完全好了。

我差點笑出來,換了別的年輕孩子,可能真被他唬住了,偏偏我是懂陰陽的,也在天橋下面歷練過,這種順竿爬的伎倆我見得太多了,做相師的察言觀也就罷了,如果當醫生的也把察言觀當作“望聞問切”那未免太可怕了,庸易和庸醫是一樣的,都能害死人,如果他是兩者皆俱,那可就會把好好一個人的神和體全都給摧殘了。

“當然啦,我最擅長的是早就失傳的‘鐵卜子’,這是算命諸術中最高明的學問——當然,給你説了你也不懂,怎麼樣,小夥子,要我給你批命嗎?”鐵卜子就是鐵板神數,我師父肖衍四雖然靠在天橋下面為人算命謀生,但一生學易,對風水界的各門各派,各種相術還是很知的,他告訴我傳説中邵康節也曾著過“鐵板神數”比《梅花易數》還要神秘,可惜這門術數早就失傳了。

我很想見識一下鐵卜子的神奇,問他:“卦金一次多少?”

“小夥子,我開醫館不開卦館,不是緣分相投,我一般不為別人批命,多少達官貴人找我,多少商人老闆一擲千金,我從不動心,不入我法眼的,我絕不輕易開卦。我看你骨骼清奇,談吐不凡,舉手投足都似曾故人相見,這大約是我們的緣份到了,我破例一次,只收你一百塊香火錢,把你一生的命數運勢全破解出來,怎麼樣?”一百塊倒是不多,我為別人占卜也是這個價。我是真想看看他到底會不會鐵卜子,摸了摸錢包,剛要掏錢,阿嬌捏住了我的手,虛張聲勢説:“哎呀,我要去火車站接站呢,馬上要遲到了,改天再算吧。”説着硬是把我拖了出去,她是心疼那一百塊錢。

出了思正堂,她嘟着小嘴説:“你錢多啊,你自己就是幹這行的,你逗人家幹嘛?”

“我不是逗他,這不是想和他切磋嗎?”學相術的和習武之人一樣,遇到高手總想切磋一番,正是所謂三人行必有我師。

沒想到,我會和藍大夫在易經學會的年會上再次見面,而且還住一個房間。可惜的是,我記得他,他忘了我這個“舉手投足都似曾故人相見”的“談吐不凡”的小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