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鐵盾銀鈎驚惡夢白雲蒼狗説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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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遂大吃一驚,長鬚抖動,説道:“什麼?你説什麼?你的爹孃都被仇家殺害了?仇家是誰?”要知展伯承的父母乃是武林中頂兒尖兒的角,他父親展元修身兼正各派之長,武學之博,當世無人能及。他的母親王燕羽雖然稍弱一些,但劍術的造詣和二手出神入化的暗器功夫,在武林中也是罕見的。武林有三對名聞天下的夫婦,第一對是空空兒與辛芷姑,第二對是鐵摩勒與韓芷芬,第三對就是展元修與王燕羽了。
正因為展伯承的父母武功如此之高,所以褚遂最初聽得他報告父母雙亡的消息之時,雖然有點到蹊蹺,但一時之間還不敢想到是仇家所殺。後來見他吐吐,反而誤會了他的意思,以為他的“難言之隱”乃是奉了父母遺命來此求親。
展伯承忍了眼淚,説道:“孫兒就是因為不知仇人是誰,特來向公公請教。另外還存好些疑團,恐怕也只有公公能夠為我釋疑破惑。”褚遂勉強定下心神,説道:“那你仔細道來。讓我給你參詳參詳。”展伯承道:“我爹爹不幸,去年冬天,走火入魔,患了半身不遂之症。”
“走火入魔”是練功之時,遭受障礙,而導致的一種災禍,大足以喪身,小也要變成殘廢。展元修的內功基礎屬於派,到了功力越高之時,便越為容易招惹“走火人魔”之禍。但像他這樣僅僅半身不遂,己經算是僥倖的了。
褚遂點了點頭,説道:“怪不得仇人得逞。如此説來,想必是你父遭受‘走火入魔’的秘密,給仇人探知,趁機來施毒手的了?但你母親亦非弱者,仇家究竟來了幾人?”展伯承道:“只是一人!”褚遂詫道:“只有一人?”心中暗暗一算,當今之世,單打獨鬥,能夠殺得了王燕羽的至多也不過十餘人,但這十幾個人,卻並無一個是與王燕羽有深仇大恨的。
展伯承接着説道:“不錯,只是一人。”
“那一晚我在爹爹病榻之前伺候,忽覺勁風颯然,我爹爹將我一推,隨手便將枕頭拋出,他所枕的是個白玉枕頭。我的身子剛剛側過一邊,只聽得擋的一聲,玉枕粉碎,一柄飛錐已是在牀上。倘若不是有玉枕擋這一擋,那柄飛錐定然進我爹爹的膛了!”那玉枕是展家的家藏之寶,價值連城,褚遂也曾經見過的。聽説玉枕被飛錐打碎,心中不駭然。他倒不只是因為可惜這件稀世之珍,而是驚奇於那人的功力。要知這玉枕乃是一塊一尺多長、五寸多厚的寶玉。比金還堅,比鐵還硬,尋常刀劍,決計不能毀傷。這人只用一柄小小的飛錐,便能將整塊寶玉打碎,而且餘力未盡,還能到展元修的牀上,這人的功力也就可想而知,至少也是不在展元修之下了。
展伯承接着説道:“我爹爹喝道:‘哪條線上的朋友?請恕展某不能出。你要傷害展某,請光明正大的進來較量吧,偷施暗算,算得什麼好漢?’那人哈哈笑道:‘我這柄飛錐,不過投石問路而已,就嚇倒了你麼?怎麼,你不敢出來呀?’”
“話猶未了,只聽得‘啷’的一聲,聽得出那人是用什麼兵器磕飛了一件暗器。原來我的媽媽也己經趕到了。”
“我不敢離開爹爹,從窗口望出去,只見我媽已拔出寶劍,指着那個人道:‘展元修是我丈夫,他有病不能起牀,你與他有什麼樑子,我代他接!’”
“那人年約四十開外,濃眉大眼,相貌豪。左手拿着一柄月牙鈎,右手舉着一面鐵牌。”
“我媽以為這豪漢子是爹爹的仇家,不料這漢子哈哈大笑,接聲便道:‘王燕羽,你不認得我,我還認得你!我要找的本來是你!你丈夫既然有病,我先殺了你,再殺你的丈夫!’他能説出我媽閨中名字,顯然是個人。”
“我媽卻不認識他,聽他這麼一説,倒是有點詫異。當下暫緩,出手,問他道:‘你是何人?幾時和我結的冤仇?你要殺我也還罷了,何以還要殺我有病的丈夫?’”
“那人仰天打了一個哈哈,説道:‘豈只要殺你丈夫,你一家三口,今晚我定要斬草除,嘿,嘿,可惜你只生了一個孩子,只是殺你一家三口,還未足消我心頭之恨!’”
“我媽聽他説得這樣狠毒,不由得心頭火走,也就不再問他來歷,立即便和他動手。這人的武功非常之強,那柄月牙鈎使將開來,就似一條滿空亂舞的銀蛇,鈎上的月牙便似毒蛇吐信。另一面鐵牌也舞得呼呼風響,擋在前身,當作盾牌。”
“只聽得叮叮噹噹之聲不絕於耳,媽的劍刺到他的身前,都被他這面鐵牌擋住。兩人越鬥越緊,媽的青鋼劍也化成了一道銀虹,與那人的月牙鈎盤旋攻拒,漸漸將兩人的身形都分不大清楚了。我武藝低微,也看不出是誰強誰弱。”褚遂聽到這裏,忽地打了一個寒噤,唰的一下,臉變得灰白,疊聲説道:“奇怪,奇怪!”心裏想道:“這人是使月牙鈎和混元牌的。咦,難道竟是三十年前那重公案,冤冤相報不成?但當年王燕羽趕盡殺絕,卻怎的還留下這個人來,…”展伯承道:“褚公公,你怎麼啦?”褚遂道:“沒什麼、我正在琢磨這人是誰?你説下去吧。”展伯承接下去説道:“我不敢離開爹爹,又想出去幫我媽媽,正在着急。爹爹忽地咬破中指,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坐了起來,説道:“承兒,你揹我出去!”我見爹爹那個模樣,嚇得慌了,正審遲疑,窗外又傳來了一陣金鐵鳴之聲,媽和那人鬥得更烈了。
爹厲聲説道:‘你忍心看你媽死於賊人之手嗎?快揹我出去!’我沒法,只好背起爹爹,走出院子。”褚遂嘆口氣道:“你爹爹是施展派中的天廢解體大法,提起神,強運玄功,要和仇人拼命的。天魔解體大法最為消耗元氣,但也厲害無比。嗯,你爹爹雖然半身不遂,內功還在,與你媽聯手,也打不過那個人嗎?”展伯承道:“我剛剛走出院子,爹爹叫道:‘承兒的媽,你退下。讓我來接這位朋友的高招!’爹爹雖然殘廢,豪氣還是絲毫未減,對方只是一人,他不願與媽聯手。
媽媽正鬥到緊處,分不出心神説話。但她卻不肯退下。那人哈哈笑道:‘好呀,你們一家三口,全都上吧!省得我一個個動手!’話雖如此,他笑聲微顫,顯然已是有點心慌。
就在此時,只聽得“嗤”的一聲,但見青光一閃,媽媽一劍刺中那人膛。我不又驚又喜,歡呼起來。
媽一劍刺去,隨着喝道:‘未曾見過你這麼狠毒的人,我與你何冤何仇,你要殺我全家?我倒要看你的心是紅是黑?媽的話還未説完,我也正在歡呼,忽聽得聲如裂,那人一個轉身,上半身衣裳己經解開,原來媽這一劍,不過挑破他的衣裳,還未曾傷着他,他趁勢把上衣掙破了。
就在這時,我媽似乎突然受了什麼驚嚇,呆若木雞,第二劍刺到中途,竟是倏然停下,劍尖指着那人道:‘你,你是——’我隨着看過去,只見那人的貼身汗衣上繡着一頭老虎,張牙舞爪,神態如生!”褚遂聽到這裏,“啊呀”一聲叫了出來,喃喃説道:“一隻老虎,一隻老虎!”面更蒼白了!
展伯承看這神氣,心知褚遂已知道了仇人是誰,但他正説到最緊張之處,不願中斷,準備在説完之後,再問褚遂。於是接下去説道:那人出了汗農上所繡的老虎之後,獰笑説道:“你知道我是誰了麼?嘿,嘿,我殺你一家三口,你還能罵我狠毒麼!’獰笑聲中,驀地舞起鐵牌,向我媽天靈蓋打下!媽呆若木雞,竟然不知抵抗!
就在那人發出獰笑之時,爹爹也猛地叫道:‘上’!其實不須爹爹叫我,我也知道要上的了!
爹爹騎着我的肩膀,我猛地衝過去,只聽得‘啷’的一聲巨響,爹爹一掌劈出,與那人的鐵牌碰個正着!
陡然間,我只覺地轉天旋,便似騰雲駕霧般的被拋了起來,待我掙扎着爬起之時,只見爹爹躺在地上,手臂已經臼,身邊一灘鮮血,媽倚着槐樹,口也是血如注,她被那人的月牙鈎刺傷,傷得似乎比爹爹還重!
那人也坐在地上吁吁氣,鈎、牌扔在一邊,月牙鈞已經彎曲,鐵牌中間凹下,四邊翹起,顯然是被我爹爹的掌力打成這個樣子的。牌猶如此,人何以堪?我的武學造詣雖然淺,也看得出他是身受內傷,要不然,他豈有不趁我爹孃受了重傷之際,再施容手?最僥倖的是我!我雖然被震跌倒,但因是爹爹首當其衝,我並沒有受傷。
這時,我不知是救爹爹還是先救媽媽,或者先去和那人拼命?
畢竟是那人傷得較輕,我主意未定,他己經掙扎着站了起來,兩眼滿布紅絲,形狀極是駭人,衝着我齜牙咧嘴地笑道:‘隨你父母去吧!三尸填五命,算是便宜了你們!’我已不知道什麼叫害怕,過去便要和他拼命,但雙腳卻似不聽喚,原來我身體雖沒受傷,但受了猛烈的震盪之後,急切間氣力竟是使不出來,膝蓋關節,陣陣痠麻,想跑也跑不動。
媽媽叫道:‘承兒退下!’就在此時,只見她把手一場,那人‘卜通’一聲,又再跌倒,在地上滾出了三丈開外!我爹爹也忽地滾了過來,抓着我的手!”褚遂已經知道事情的結果,但聽到展伯承所描繪的慘酷景象,還是不住冷汗直,駭然説道:“那人真狠!你爹爹想是要與他同歸於盡了!後來怎樣,那人可是來了幫手?”褚遂心想,若然展元修以平生功力,作臨死前的一擊,那人亦己受了重傷,勢必同歸於盡。但展伯承一開頭就説過仇人並沒有死,所以褚遂以為是那人來了幫手。
展伯承道:“沒有。在那人跌倒的時候,爹爹己滾到我的身邊,媽忽地叫道:‘大哥,不可——’爸爸説道:‘你要讓仇人活着回去?’媽道:‘冤冤相報無已時,這都是我的罪孽。’爹爹嘆口氣,抓着我的手,我只覺一股暖,瞬息遍全身,關節的痠麻也立時止了。爹爹是以他最後的功力給我推血過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