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叫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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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仲明:“…”説畢羅士信推門進去,見張須陀正在與一名官員説話,呂仲明想起楊廣那茬,心裏咯噔一響,本能地便朝羅士信身後躲。
羅士信注意到呂仲明似乎有什麼忌憚,便主動擋在他身前,現出迴護之意,不讓他與那特使朝向。站定朝張須陀一抱拳。
羅士信:“師父。”
“來得正好。”張須陀道:“你前去準備,這就隨我出征。”羅士信道:“不行!讓我去。”張須陀怒道:“怎麼!瞧不起師父不成?”羅士信道:“決計不行!叔寶帶領的士兵還未回來,林將軍要回援洛陽,盧明月有十萬人!我們只有不到一百人!”
“雜兵散勇。”張須陀道:“不足為懼。”説話間張須陀朝呂仲明看了他一眼,似乎有點意外他也跟來了。
羅士信道:“手下只有不到五十人!不能讓師父去涉險!”張須陀:“軍令如山!你一個人去,如何能擺平盧明月!”羅士信脾氣本就狠戾,張須陀看上去心情正不好,一身鬚髮花白,已年屆六旬,脾氣卻是説不出的火爆,那朝廷特使看着,倆師徒正要旁若無人地吵起來,羅士信額爆青筋,呂仲明看樣子不對,生怕張須陀動手揍他,忙道:“那個…”
“那個…”呂仲明一開口,廳內倏然二人都不説話了,都看着呂仲明。張須陀微微皺眉,羅士信冷冷道:“説。”呂仲明:“…”呂仲明只想勸他倆別吵架,沒想到突然一下這麼尷尬,尋思片刻,只得硬着頭皮,從先前的話中,梳理出了個大概。
“那個…盧明月的叛軍不足為懼,王薄的兵馬雖已去,卻保不準是否會捲土重來…”呂仲明前幾與秦瓊聊過,大概也知道戰局是怎麼個情況,推測道:“張將軍宜坐鎮章邯,此刻不容有失。”那朝廷特使鼻孔中不屑哼了一聲,羅士信登時怒目而視,然而張須陀反應更快,怒道:“士信,這位是朝廷來的李大人!不可無禮!”張須陀這麼一吼,呂仲明方心道好險,要不是有他鎮着,只怕羅士信又要上前一巴掌把那“特使”飛出廳去,續道:“秦將軍與周法尚匯合後,想必決勝負也在這幾天內。不如派人給他送個信,讓其解決了黃河邊的戰事後,便火速回援祝阿。羅將軍與我前去,在祝阿縣外與其匯合。張將軍若信得過在下,仲明願與羅兄弟一併馳援祝阿。”羅士信先前在外當差,也不知呂仲明來歷,但呂仲明的提議正合他心意,答道:“正是,區區盧明月,師父不必出戰,這位小兄弟與我同去足以。”張須陀道:“陛下點名道姓要找你,老夫不能貿然讓你出戰。”羅士信一直不知呂仲明來歷,聽到這話時臉便一變,一看呂仲明,眼中盡是詢問之,呂仲明以眼神示意待會再給你解釋,心下登驚,馬上就知道朝廷特使居然找到張須陀營裏來了!
那特使問道:“張大人,他就是呂仲明?”短短兩句話間,呂仲明已猜到在自己與羅士信進來前,張須陀與這朝廷特使的對話,無非就是楊廣查到了自己在張須陀營中,於是派人來索。但是…楊廣是怎麼知道的?消息能這麼靈通嗎?楊廣畢竟是個凡人,多半現在還在和叛軍打仗,消息怎麼會傳到他那裏的?
萬一要找自己的不是楊廣,而是別的什麼人,這個時候就危險了。呂仲明雖然要去大興一趟,卻不能這麼被動,正要設法堵住那特使話頭時,羅士信卻更彪悍,答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羅某要帶這位小兄弟出去打仗,李大人待我得勝歸來後再索人不遲。”呂仲明心裏大讚道好樣的!這就對了,忙道:“張老將軍若信得過在下…”羅士信此時一心只想留住張須陀,畢竟己方只有數十人,而對方可是有十萬,這一去連打都不用打,只有與秦瓊的部隊匯合後才有勝算。張須陀乃是老將,卻年歲已高,萬一出個三長兩短,對隋朝將成為重大打擊。
只見張須陀打量呂仲明,片刻後道:“秦瓊對你推崇備至,想必你多少也有些自保功夫。你既願為我大隋出戰,便着你與士信一同出征,到祝阿後,秦瓊將與你們匯合,到時再圖擊破,不可衝動行事。”特使變道:“張大人!”羅士信話也不想與那特使説,答道:“走!”説畢朝張須陀一抱拳,場面留給他去處理,轉身要帶着呂仲明走,張須陀看了一眼呂仲明,又看羅士信,意味深長道:“士信,你素來行事不顧前不顧後,凡事須得與這位小兄弟商量,不可獨斷專行。”呂仲明點頭,知道張須陀讓自己去,並非就認為自己能幫上什麼忙,而是因為羅士信不穩重,張須陀生怕這名弟子一時莽撞,殆誤戰機,又因秦瓊先前説了些什麼,張須陀對呂仲明頗有迴護之意。
呂仲明不由得心生,點點頭,又看了那特使一眼,轉身與羅士信出來。
羅士信一出軍營就翻身上馬,朝呂仲明道:“去選武器。”呂仲明這才想起,出來是要和羅士信去打仗的!自己從來沒打過仗,紙上寫寫畫畫,倒是溜。這可怎麼辦?明明是個治療,怎麼突然間變成t了!
“怎麼?”羅士信問道:“沒學過武?”
“學過。”呂仲明忙道,他看到羅士信反手把一把長槊負在背後,槊上光禿禿的,什麼飾品都沒有,心道這人確實是個狠角。大凡用槊之人,槊上都繫有留情結,以免將敵人一槊貫穿。
呂仲明從來不經馬戰,拿兩把劍好看是好看了,但要近身才能發動攻擊,太也危險,而且控馬之術不嫺,容易和敵人撞到一起,手腳的,打起來不好看,於是選了一把長弓,充當遠程武器。又選了把戟,充當中程護身。
“你能用這兩件?”羅士信彷彿看笑話一樣看着呂仲明。
呂仲明道:“可以…”羅士信:“…”
“…吧?”呂仲明被羅士信看得有點心虛,惴惴道。
羅士信道:“八十三斤的強弓,你開弓看看。”呂仲明拿着弓,略一沉,一手推,一手扣弦,俯身一扯,拉開了。羅士信略有點驚訝,但一看呂仲明拉弓架勢便知是有名師所授,便不再多問,答道:“得罪。”呂仲明笑笑,羅士信摘下手中牛皮扳指拋給他,呂仲明便戴上,説:“我再試試長戟給你看?”羅士信道:“不必,這就走罷。”羅士信説完就一陣風似地催馬出營,呂仲明跟在他身後,被背在背後的畫戟磕得十分不舒服,心道要是法寶都帶過來就好了,至少有把雷雲金光戟和弓。兩下子就能擺平十萬人,可惜可惜。
羅士信陰沉着臉,兩騎到營外,羅士信手指撮嘴裏一個唿哨,又有五名騎兵出來,跟着羅士信,彼此話也不説,直衝出章邯城去,上路了。
馬匹顛簸,呂仲明心裏咚咚咚的,跑了足足大半天,發現羅士信就帶了這麼五個人,已跑出章邯十來裏,也沒有部隊匯合,便試探着問:“羅大哥,那個…”羅士信:“?”呂仲明:“只有五個人?”
“七個。”羅士信道:“你不是人?我不是人?”呂仲明道:“七個人,去打盧明月十萬人?”羅士信駐馬道:“怕了?”呂仲明忙擺手,怕倒是不怕的,他知道羅士信應該還是有自己的計劃,説話間這一小隊人上了山道,天陰暗,不久前剛下過一場雨,山路崎嶇濕滑,只得慢慢走。呂仲明又道:“羅大哥。”羅士信一揚眉,示意有話就説,呂仲明考慮良久,想到自己所知的羅士信生平。
羅士信少十三從軍,先在張須陀麾下當兵,張須陀戰死後,跟隨秦瓊投奔李密,再投王世充,受王世充所辱,憤而轉投李淵。不久後在洛水一戰中被河東軍所俘,受盡折磨而死。
呂仲明想到面前的這麼一個人,二十歲就要英年早逝,心裏有種説不出的滋味。山路上泥濘滿地,羅士信便翻身下馬,吩咐牽着馬走,與呂仲明並肩而行。呂仲明問道:“羅大哥,你和秦兄,都是張老將軍的弟子麼?”
“平時是這麼稱呼。”羅士信隨口答道:“有什麼問題?”呂仲明擺手,問道:“張老將軍對你們很好是嗎?”呂仲明真是受夠這種對話模式了,秦瓊讓他謹言慎行,奈何自己説什麼覺都不對,擔心道:“羅大哥,你揍了張老將軍麾下那參贊,會不會出什麼問題?”羅士信冷冷道:“王志陽娘們唧唧的,只會壞老子的好事,揍他又怎麼了?你怎麼這麼婆婆媽媽?是不是男人?”呂仲明道:“我是怕他報復你…算了。”羅士信看着呂仲明,呂仲明猜不透羅士信心裏在想什麼,便不敢説話,數人牽着馬過一條狹道,羅士信上下打量呂仲明,問道:“看不出你這小子,居然還招惹了皇帝,你且説實話,我不難為你,楊廣找你做什麼?為什麼抓你?”呂仲明有選擇地老實代道:“他把我當刺客,想抓回大興去。其實我什麼也沒做,只是誤打誤撞,闖他軍營裏去了。”羅士信冷笑,點點頭,呂仲明想起在張須陀面前時羅士信的迴護之意,便道:“謝謝羅大哥。”羅士信道:“你就呆在我與叔寶身邊,誰也要不走你。”呂仲明心道羅士信居然連楊廣的面子都不買,也真夠彪悍的,羅士信又道:“當年我被官府通緝,是師父救了我一命,收留我在軍中,你只要能打仗,別惹事,師父也會收留你。”羅士信把呂仲明當作了通緝犯,呂仲明也不解釋,地點頭。
呂仲明在路上想得甚多,一會是羅士信只活到二十歲的事實,一會是張須陀最後的歸宿是戰死了,心道衝着張須陀與羅士信的保護,説不得也要想辦法保住他二人命。
出了山,只見山下等着上百人,呂仲明這才知道羅士信的人都埋伏在這裏,第二批人馬匯合後,繼續馬不停蹄地趕路。
如此急行軍一天,到得祝阿時,天已漸晚。呂仲明終於見識到人多勢眾的威力了——足足十萬人,十萬人,擠在一個巴掌大的縣城裏。夜晚城中四處亮起燈火,戒備森嚴。
羅士信叼着草杆,坐在一顆高樹上,從山坡頂上朝遠處看,夜中沉不語,側臉在黃昏的夕暉中,有種嗜血的,變態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