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一片芳心千萬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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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葭正檢查足期間被罰抄寫《孝經》，就聽見外頭響起了百靈歡笑聲:“柳姐姐好，怎麼這個時候過來？請請來。”楊葭起身受了柳禮後才笑着虛扶了她一把，故意裝作委屈地道:“柳姐姐坐，可是祖母那兒有話代？這個點了，也不見十一娘回來，我還以為大家都桂苑歡笑一堂將我給忘記了呢。”柳忙道:“八娘子別説這樣話，可不是誤了太夫人疼你一片心？這不，大娘子提到你，太夫人就説你還足明就能見到了，大娘子就説八娘子你素來明事理，一個晚上也不差什麼了，大夫人便説請您去桂苑和娘子們聚聚。”楊葭咬了咬牙為難道:“我也想去，可是我被罰抄寫《孝經》百遍還沒有差二十遍呢，若是這個時候過去，明天拿什麼給母親代呢？”楊葭指着桌子上一摞抄寫好冊子，面委屈，隨即拉着柳手道:“還請姐姐代我給大姐道聲惱，明我就能出門了，再去給大姐請安。”柳目光落了那摞冊子上，她實有些想不通八娘子怎麼就拒了去桂苑呢？滿府上下誰不想多大娘子面前多臉呀。這個八娘子還真是老實得傻氣呢。

柳也不好強請楊葭，起身福了福就離開了。百靈撅嘴地看着楊葭:“八娘子，太夫人都讓人來請你了，你幹嘛拒絕啊？抄寫冊子不是早就完成了嗎？”楊葭淡淡一笑，靠坐羅漢牀上懶洋洋地道:“我高興，行不行啊？好了好了，別説這個了，廚房肯定整治了不少好菜給大姐一家人接風，咱們今晚膳食應該也不差才對，你去廚房領了來吧。”百靈失落地出了屋子，心中卻嘀咕，八娘子這樣子怎麼看都像是不太想見大娘子樣子啊？為什麼呢？聽説大娘子尊貴得像仙女似，還特別和氣呢。

楊葭自然不知這小丫頭心裏想事兒，她瞟了一眼言又止小桃道:“怎麼了？你也覺得我該隨着柳一道過去？”小桃想了想才搖頭道:“八娘子顧慮，我們做婢子自然不知。只是怕惹得大夫人不喜呢。”我要可就是惹得大夫人不喜！楊葭暗道，可惜這樣子一點點不喜還不足為道，她記得前世裏楊芷染病是一年後秋天，沒過完殘冬就去了，當時大夫人還從汴京匆匆趕了回來，還沒有等大姐出殯，大夫人就帶回了趙霖將再從楊家姐妹中擇一女為繼室消息。只是那個時候，五娘楊芊於半年前訂下了婚事，六娘楊艾子不好，無人提她，七娘楊芙是三房，終，這門親事落了自己身上。

想到前事，楊葭雙眼就變得沉暗起來，不行，只讓大夫人、大姐以及兩個孩子不喜歡自己還遠遠不夠，若是楊芷註定過不了明天冬天，自己確實是姐妹中好繼室人選，要想不做趙霖繼室，必須想法子讓五娘楊芊晚點訂婚，或者讓七娘楊芙戰鬥力再強一點？

楊葭抓着羅漢牀靠背上羅錦，細細思量起來。

桂苑裏頭卻是另一番熱鬧場景，雖有宋家老夫人領着宋小郎，宋玥娘和宋珩娘姐妹也，但也算是近親，故而也沒有太講規矩，花廳裏開了滿滿三席，男人們一桌，女眷們兩桌，只用了一坐三扇檀木雕花屏風隔開，如此一來既熱鬧，也少了拘束。

太夫人一邊坐着楊芷，一邊則坐着宋老夫人，然後是大尹氏、三娘子楊茵、四娘子楊茹，宋玥娘則是挨着宋老夫人坐。大夫人和二夫人本是不坐要伺候太夫人，太夫人平裏也沒有讓媳婦伺候用飯，這個時候孫女面前是不會了，笑着讓兩人也坐了，而趙嬌娘按理説該去另一桌，卻被大夫人抱懷中，所以另一桌上則是五娘子楊芊為長，七娘子楊芙、九娘子楊芸、十娘子楊蕙、十一娘楊蕁以及宋珩娘坐着，當然了，才四歲小六郎楊冰也這一桌上。伺候人除了丫頭婆子們，還有劉姨娘和吳姨娘。

本來大家規矩是食不言寢不語，不過這是接風宴都是自家人，也沒有了這個規矩，楊芷身為侯夫人頻頻勸菜，不但將太夫人和大夫人伺候得眉開眼笑，也沒有漏下二夫人和宋太夫人，兩個妹妹及宋玥娘都顧及到了，長袖善舞樣子讓大夫人魏氏又是得意又是心酸，得意自然是女兒如今這般風光，心酸是女兒這般手段，不知道用了多少心血掙來呢。

而廳外柳偷偷瞄了廳中兩眼，對屋中伺候紅繡打了個眼，就退了下去，暗想這八娘子倒是個乖覺，竟然猜出太夫人她們這兒有她沒她都沒有差別。

盞蒸鵝、鮮筍燉老鴨子、羊羹…俱都是上好菜，又上了大夫人從江南帶回來杏花酒，男人們勸酒聲，小孩子們説笑聲，一時間廳中熱鬧極了，就是太夫人也難得地喝了兩盅酒，宋老夫人看着楊家兒孫滿堂富貴如意樣子，瞧着楊芷風光氣派，之前對嫂子楊太夫人羨慕竟變深成為嫉恨來，只是她人老成，臉上卻半點也沒有出來，反而處處順着太夫人話，將楊芷讚了又贊，當然也沒有忘記三娘子和四娘子，末了才嘆道:“我們家玥娘不小了，若是能有大娘你一半，我就半點不愁了。”楊芷微笑道:“姑祖母可別這樣説，我看玥娘表妹是極好。”她已經知道了宋家人是來投楊家，對於這樣親戚，她自然是面上尊敬着，實際上卻是疏淡。楊茹是個乖覺，心裏瞧不起宋家人，也只是表現得不熱絡，也學着楊芷頻頻給太夫人幾個勸菜，還時不時地勸着楊芷用飯。反倒是三娘子楊茵顯得特別地嘴拙了。

太夫人、二夫人以及楊茹早就習以為常並沒有看出不妥，倒是大夫人和楊芷，一個是親母一個是同胞姐姐，看着楊茵這綿軟樣子，兩人眉頭都皺了皺了，心裏不由自主地湧起了擔憂來。

宋玥娘卻是難得地低調，雖奉承了太夫人和楊芷等人，卻並沒有蓋過楊茹風頭。其實也不是她突然子大變了，而是她豎着耳朵聽着屏風另一頭男子們吃酒説笑聲音，聽着楊馮醇厚聲音，心裏頭各種遐思，只覺得那楊二郎、楊三郎都不及楊馮一半兒，便是川侯趙霖，她看來也是不及楊馮。

宋玥娘只覺得自己一顆心都隨着楊馮聲音忽忽慢地跳着，再看坐對面尹氏，終究還是出了兩分嫉恨之情來。

尹氏出身書香門第，家中耕讀傳家，雖不是楊家這樣大族，卻也是魏縣有名望人家，這樣人家自然也是極其講規矩。因此就顯得尹氏嚴謹有餘而靈動不足。這宋玥娘看來，簡直就是死板無趣了，這樣人如何配得上玉郎一樣大表哥呢？真真是鮮花了牛糞上！當然了，這鮮花是楊大郎，而尹氏自然是那坨牛糞了。

尹氏不知宋玥娘心中所想，她見宋玥娘看向自己，以為是因自己多吃了菜惹人注意了，不有些羞慚，隨即用膳是動作明顯慢了。

另一桌上，楊芊強忍着心中不忿吃着菜，聽着祖母大姐那一桌熱鬧歡，心裏異常失落。這一刻她才認識到劉姨娘讓自己記心底嫡庶有別來，自己怎麼就沒有投生大夫人肚子裏呢？只是瞧着一邊面帶微笑待妹妹們及六郎都親切樣子，又將這想法給嚥下了，兒不嫌母醜啊，劉姨娘為了三哥和自己受了許多氣，自己可不能嫌棄親孃。而且自己也得謀門好親事，這樣三哥和姨娘府中也加説得上話了。

楊芙呢，則將滿腹心思都放了照顧九娘子楊芸和十娘子楊蕙身上，頻頻給她們夾菜舀湯，讓身後伺候丫頭婆子都沒有了用武之地了。而楊蕁和宋珩娘，眼中只注意着吃，像個沒嘴葫蘆似。

劉姨娘面如常，卻已經打算找個機會讓楊芊離楊芙遠點才成。至於吳姨娘，她滿心滿眼都是小六郎，對於楊芙反常完全沒有放心上。

宴罷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了，宋老夫人是個有眼，陪着説笑了幾句，就起身帶着孫女們離開了，男人們以楊清為首，領着侄女婿和兒子、侄子去了外書房説話。

“母親，就讓大娘現這兒陪你説説話，我就先回荷風院將大娘他們要住院子再去看看，可有什麼疏漏地兒。”大夫人也笑着起身。

太夫人點頭道:“也好，嬌娘和小郎也放這兒吧，讓丫頭們陪着他們裏頭玩耍。”説話時，太夫人又看了二夫人劉氏一眼，劉氏心中一喜，知道太夫人這是要和大侄女説四娘跟着大夫人上京事兒，便也笑着起了身找了個藉口離開，如此一來尹氏及小娘子們也都散了，屋中只剩下了太夫人和楊芷祖孫倆。

楊芷扶着太夫人胡牀上坐了，又拿了個墊背墊子放了太夫人身後，這才親自端了碗茶湯給她，太夫人接過抿了一口，放下茶盞長舒了一口氣笑道:“今瞧着女婿待你樣子，我心裏踏實多了。你嫁去了趙府七年，如今總算有了小郎，女婿待你又和才成婚時差不多了，這可真是祖宗保佑啊。”楊芷當即紅了眼眶，伏太夫人膝蓋上道:“祖母説是，自從有了小郎，官人待我也暖了好多，我如今算是知道了，這男人們説山盟海誓那都是算不得數，如今我就想着攏着官人守着小郎好生過子，只是卻有人不願意。”太夫人臉一變忙道:“可是孫女婿二叔二嬸家又生事兒了？”見楊芷點了點頭，太夫人冷笑道:“當初你沒有生下小郎，他們鬧騰也就罷了，怎麼現有了小郎，你還由着他們鬧？若是這樣下去，還不如你們回汴京去呢。”

“祖母，除非實不得已，不然官人是不會同意回汴京去。”楊芷苦笑道，“二叔二嬸再鬧騰只要官人不動心我也不怕，可是官人現心裏想什麼，我還真一點兒都不知道。”太夫人白了楊芷一眼道:“他想自然是怎麼將川侯爵位多傳兩代了，你説我説得對不對？”

“想要多傳兩代爵位…除非官人能夠立下功勳來，可是如今天下太平，這種可能實是太小了。”楊芷搖頭道。

太夫人卻深深地看着楊芷道:“還有個法子，那就是送女進宮或者攀附王族權貴，只要能貴人府中掙得一席之地生下了兒子來，這爵位也自然地能再保住一兩代了。”楊芷心中一動，因為開國太祖郭威及其後世宗皇帝近親家族戰亂中被屠殺殆，故而後來世宗皇帝繼承皇位後，尤為看重後族，得到了現變成了慣例，後族外戚也是極為勢大。

“可是嬌娘才五歲，而官人並無姐妹，若是送二房堂妹去，只怕到時候爵位就算能保住了也被二房得了去了…”

“傻丫頭，誰説讓你送趙家二房小娘子去？我説是你四妹妹阿茹。”太夫人微笑着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