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豪族喜中生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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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進了十月，北風就呼呼地吹了起來，夾雜着冰粒子雪花兒打着旋兒飄落，沒一天功夫，屋脊、光禿禿樹枝、起伏山地都鋪上了一層白皚皚毯子。天寒地凍，也就一些貧苦農人或者小販們還出門去尋些活計。不想這幾裏卻是稀奇，雪花不斷但是往城南而去人卻不少，有些自城外來城裏做小買賣人一打聽，才知道原來是城南川侯趙家祖宅裏辦喜事兒，川侯府嫡長孫週歲到了，當家少夫人心慈且為小郎君祈福，佈施米粥饅頭三呢。一傳十、十傳百，很趙家蕭氏少夫人慈善名頭是傳揚開來了。

而即便此時川候府侯爺趙霖一去世這侯爵就到了頭，但是趙府也是大名府裏尊貴人家，一是趙家二官人如今任福建路轉運使，二則是趙家豪富，趙君侯前頭夫人大楊氏自孃家帶入趙家七間玲瓏閣，如今二十多年過去了，大小十七八間鋪子遍及北地，就是汴京城裏都有着兩家鋪子呢；三則是趙家下一代也都是爭氣，趙侯爺長子，趙家大郎君，也就是蕭氏少夫人夫君，據説文武雙全，州府科舉‮試考‬中已經得了名次，居然來年去汴京參加大舉，金榜題名自然是穩穩妥妥。趙家大娘子嫁人家也是極高，夫婿乃是同平中書、樞密副使竇肖大人家孫子呢。

這樣人家，汴京城裏王孫權貴滿街走地兒自然算不得什麼，但是這大名府裏，確實是一等一無人敢冒犯人家。所以這嫡出長孫滿週歲，早大宴賓客之前正子裏前幾天，趙府門前來送賀禮人就絡繹不絕了。

這辰時末，卻見趙府中門大開，身披着純白無一絲雜白狐裘斗篷俏麗女子被一羣丫頭婆子簇擁着等了門前，赫然就是趙家少夫人蕭氏。能讓蕭氏來親客人，這身份若不是趙家至親長輩就是權貴婦人了。

直到一對馬車隊浩浩蕩蕩地駛過來，她才滿臉動地了上去:“阿孃，女兒可將您給盼來了！”馬車簾子被挑起，馬車廂當中坐着貴婦人一瞧着了女子，就抹着眼角動地要下馬車，當看見蕭氏要跪拜，她哪裏捨得，一把拉起她道:“沁娘可別拜了，讓阿孃好生看看…”母女倆難得見面，還是身邊丫頭們勸了半天才勸住了。

“好沁娘，阿孃看見你差點忘記了，你三姨媽也來了，去給你三姨媽見見禮。”蕭楊氏看着女兒通身富貴派頭，一臉笑容，想起跟來送禮妹妹，臉上笑容才淡了些。

蕭氏嘴角笑容加深，她對這個三姨媽也不是很待見，不過面子上卻是半點也不給人落下口舌來，又是一番親親熱熱唱作表演，哄得後面簡陋得多馬車裏楊三娘和她女兒寧姐都笑眯了眼。

當夜，趙府自然是大開家宴給親家母和親家姨媽接風洗塵，正院子裏説笑之聲直到深夜方才笑聽。

而與此形成鮮明對比卻是侯府西邊極為偏僻一進院子，卻是少有冷清，雖則院子裏也有幾個丫頭婆子走動，但是與其他地兒熱鬧繁華相比，卻是孤冷森然。

“夫人，該吃藥了。”穿着淺藍布裙丫頭翠枝端着一碗冒着熱氣湯藥走進裏間，聽見牀榻裏傳來女人咳嗽聲，忙步上前。

“我這病是好不了了，吃藥也不過是費罷了。”還給蕭沁娘那狠毒女人掙來孝順好名聲。楊葭靠着被褥半依靠牀上，看着翠枝嘆了口氣説道。

“侯爺都發話了，饒是人蔘靈芝，只要是能讓夫人好轉，都緊着來。就是看着侯爺這般疼您份上，夫人也該好生保重才是呢。”翠枝拿着湯藥一勺一勺服侍楊葭喝着藥，她心裏眼裏都是覺得侯爺是極其重視夫人，並沒有瞧見楊葭聽見她話時，眼中譏笑諷刺光芒。

趙霖疼自己？楊葭心中冷笑，三年前自己也是深信不疑，兩年之前才發覺這不過是她楊葭自欺欺人罷了，趙霖心裏頭有隻有長姐楊芷，以及楊芷生下一雙兒女，她楊葭不過是個來給他暖牀兼照顧兒女工具罷了，楊家庶女，甚至沒有資格給他生孩子。

楊葭深深了一口氣，定了下神才緩緩開口道:“聽小雀兒説今府中人人都加菜了，不知是來了什麼貴客？”

“是少夫人阿孃，夫人您二姐、三姐到了。對了，之前少夫人院子裏方嬤嬤來傳話，説夫人您喝了藥早些休息，明親家夫人、姨夫人都要過來探望您呢。”梅枝忙道。

楊葭眉頭動了下，輕輕點頭示意知道了，待房中丫頭們都退了下去，她才抓着被子無聲地笑了起來——楊蘭，你終於來了，我等着你來這一天可是等了一年了！你們人人算計我，讓我嫁進了這趙家來做了十三年牛馬，待得你女兒趙家立足穩了，便想除掉我？難道我就該引頸待戮？

而此時此刻，客院正屋內間裏，蕭氏正和母親楊家二孃楊蘭説着私密話。此時她臉上沒有了平時柔和笑容，而是一陣惱怒之，她扯着楊蘭衣袖道:“阿孃，母親遺言要分三間玲瓏閣鋪子給楊葭，這可是值數萬兩銀子呢，如今家中用度極大，郎君來年還要去汴京科舉求官，還有咱們小郎，處處都是用錢地兒，每年分得她千兩銀子紅利就很多了。可是不分給她，她説要鬧出去。阿孃，你幫我想想法子吧。”楊蘭也早沒有了白裏慈和，眉眼間有些陰冷道:“早就讓你除了她，你不聽。現知道麻煩了吧？”

“阿孃，以前除了她，夫君那裏還好説，侯爺那兒不好代呢。如今這兩年裏，侯爺去瞧她次數越來越少了，只是我為了讓人説我孝順，她院子裏人一直沒削減，如今想動手都不好動手。”楊蘭白了女兒一眼道:“你婆婆，也就是我大姐，講究名聲和風度，她是想着讓楊葭這個庶妹趙家照顧阿綱和嬌娘這麼多年，所以分三間鋪子給她。其實依着楊葭庶出身份，若非你外祖母和我長姐仁慈，她一個小小庶女如何能嫁進候府成為二品侯夫人？再説了，她同母姐姐，也就是楊六如今一年有一百兩銀子進益就高興了。所以一年分她千兩銀子已經是阿綱和你極孝順了。明我去見見她，若是她堅持要那三間鋪子，阿孃幫你想法子除了她。”蕭氏聽罷，出了滿臉笑來，“我就知道阿孃是疼我了。”

“對了，你三姨媽比你婆婆還要綿軟，你和楊葭事兒別她面上出了苗頭，讓她知道你是個孝順媳婦就成了。”楊蘭想起同母妹妹楊茵神有些複雜，叮囑女兒道。

“阿孃放心吧，三姨媽那人好糊了，我今不過是嘴上多説了幾句好話，她便全都相信了。再説了，我外頭名聲那可是極好，孝順長輩體恤夫婿還友善待鄉鄰父老…這滿大名府裏，哪個不知道我好名聲？”蕭沁娘自得地説道。

楊蘭放心一笑，“我女兒果然是聰慧，這女人呀只要名聲好聽了，背後再耍手段做了什麼，就算有人説了什麼，那些愚笨百姓也只會以為是詆譭你，不會有人會相信。”次雪停天晴，陽光極其燦爛，楊葭看着陽光從窗户紙邊偷過來，眯了眯眼，真是個好天氣，這樣子，是適合會客見友了。喝完丫頭送上來雞湯，才懶懶地起身道:“翠枝、翠梅，服侍我衣梳妝，今乃是府裏大子，我豈能不出去？”翠枝只當夫人是不和侯爺鬧彆扭了，歡喜喜地答應了。倒是翠梅隱隱約約猜到了一些自家夫人心思，卻也什麼都沒有説，她們這些做丫頭，知道得太多了，並不是什麼好事呢。

趙府正廳裏，川侯趙霖難得一見地親自出面待客，自從十年前趙家闔府自汴梁城搬回了祖籍大名府之後，讓他親自出面待客次數可是屈指可數。

趙霖年過四十，邊留有短鬚，身着赤繡花圓領長袍，頭戴一頂皂紗轉角簇花巾，繫一條玲瓏嵌寶玉帶，腳上是穿着金線抹綠皂厚底朝靴。嘴角含笑，説不出富貴氣派。

“不過是小子週歲，怎麼敢勞兩位大人親自上門？真是折煞老夫了。”趙霖對着大名府知府童衞及另一位不曾見過人抱拳作揖道。

“趙侯爺太過客氣了，下官來引薦一下，這位乃是秦衙內。”童衞和趙霖關係平淡，且秦歇這人貪婪無度，他目標不是自己而是趙家，童衞神自然平靜。

趙霖臉一變，所謂秦衙門秦歇近幾年來名聲可謂沸沸揚揚，他乃是秦淑妃從兄，殿帥府秦老太尉侄兒，這樣家勢做靠山，為人極為貪財秦歇為奪人錢財已經了好幾家人家破產遠離汴京避禍了，就是趙霖遠大名府都有所耳聞，如今看見秦歇突然出現自己家中，他如何不驚？

“原來是秦衙內，竟然能蒞臨寒舍，真是讓人驚喜。莫非秦衙內是同老夫親家竇樞密副使家有舊所以才上門道賀？老夫小孫可真是有福了。”趙霖點出他並非只是空有爵位閒散侯爺，他趙家官場也是有靠山，你秦歇想打我趙家主意怎麼也得思量三分。

秦歇不過二十出頭年紀，難得長得格外清秀，若非是名聲外，誰也想不到這樣俊秀俏郎君竟然是極其貪財之人。只見他輕描淡寫地道:“趙侯爺誤會了，我和竇副相家素無來往，今來府上，也是受人相邀。其實若非我有事往邢州而去，也沒有功夫冒着天寒來大名府。趙侯爺還是請尊夫人出來吧，接完了，我也好點回京去。”趙霖聞言大驚，請來秦歇竟然是養病兩年極少外出繼室楊葭？她怎麼請來秦歇？她又想幹什麼？不管他心裏怎麼想，當着秦歇和知府面，他只得讓奴僕去請楊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