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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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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離開後,那名送她們過來的侍衞守在門邊,沒有進屋,竹屋裏只有趙如曦與琬琬。

趙如曦推開竹窗,見外面栽種了幾株李花,此刻枝頭上綴滿白的花朵,花開如雪,極是漂亮,她欣賞了一會兒,回頭問琬琬,“琬琬,你看王爺特地約我來這裏,到底是有什麼事?”除夕那晚她把他給氣走,昨天她忐忑不安了一整天,可到臨睡前他都沒再找過她,她還以為應該不會有事了,沒想到他今天會突然約她來這裏,若是有什麼話要説,在王府裏不是也能説嗎,何必到這裏來?

“這…奴婢也猜不出來。”琬琬也一臉茫然。

趙如曦輕吐一口氣。

“算了,等他人來就知道了。”很快便有人將茶和茶點送上來,還有一名穿着淡綠袍服的清秀姑娘侍立一旁,為她烹茶。

“王妃娘娘,現在烹煮的茶名叫玉樓,這種茶透着一種花香,茶湯呈淺碧,入喉後,舌尖上會留有一股花的香味,久久不散,極為甘醇。”趙如曦點點頭,接過一杯她剛烹煮好的熱茶,先嗅聞味道,再淺嘗一口,茶湯裏果然散發出一種花香,喝下後,嘴裏那種清甜的餘韻久久不散。

“真是好茶。”她讚道。

“王爺也極喜愛這種茶。”侍女輕笑道。

“王爺常來這裏嗎?”聽她提起沙辰,趙如曦探問。

“以前王爺常來,但這幾年鮮少來了。”就在她們説話間,沙辰走了進來。

屋裏幾人朝他行禮,待他坐下後,趙如曦才在他左側落坐。

他揮手遣退侍茶的姑娘與琬琬。

待兩人退出去後,趙如曦見沙辰自行動手烹茶,卻遲遲沒有開口的意思,彷彿約她來這裏就只是為了喝茶,再等了片刻,她忍不住出聲問,“請問王爺找我來這裏有什麼事?”他將烹好的茶注入一旁的茶海里,斟了一杯給她,這才抬眸覷看她,淡淡吐出兩個字,“喝茶。”她一愣,他的意思是,他專程找她出來喝茶的嗎?

“母妃生前很喜愛這裏,有空便會過來品茶。”他這話像是在對她解釋什麼。

“你母妃過世多久了?”聽他提起母親,趙如曦不也想起了已過世的母親,神不自覺柔和了幾分。

“七年。”沙辰飲了杯茶,接着彷彿同她閒話家常一般,主動説起雙親之事,“自父王在我九歲那年過世後,每當她想念父王時,便會來這裏,因為常年他們便是在青竹林裏邂逅,而玉竹樓裏栽滿了青竹,頗似當年他們相遇之處。”聞言,趙如曦心裏暗訝,他邀她來此,是要和她談心的嗎?

“你跟你母妃的情一定很好。”她覺得他們兩人的身世有點相似,都是與母親相依為命長大。

他父親在他幼時就過世,而她父親雖然還活着,但在她五歲時就因外遇與母親離婚,此後她沒再見過他,有父親等於沒父親,後來聽説他娶了那個外遇的對象,還生了兩個小孩,也不知道還記不記得有她這個女兒。

“她是我見過最温柔的女子。”沙辰説這話時,眼神瞟向她。

她被他投來的眼神看得莫名其妙,他這是在藉他母親來指責她很不温柔嗎?

想起除夕夜咬了他一口的事,她不免有些尷尬地摸摸鼻子,她平常也是個很温和的人,要不是他先強吻她,她哪會咬他!

“你以前的事本王不追究,以後,你要謹守婦道,不可再有逾矩的行為,一心伺候本王。”見他用那種寬大的表情説出這種霸道的話,趙如曦又氣又覺得好笑,她瞪着他,卻偷偷在心裏腹誹,就是不肯説出他想聽的話。

瞅見她臉上那略帶不滿的表情,沙辰挑起眉。

“本王原諒你的不敬,你沒什麼話要説嗎?”她很想説她做不到一心侍奉他,但心知這種話要是説出來,絕對會惹他生氣,既然他主動釋出善意,她似乎也不好再駁了他的面子,於是她想了想,試着委婉的説道:“多謝王爺的寬宏大量,不過我身子不好,怕是服侍不好王爺,好在王爺還有那麼多美姬豔妾,相信她們定會全心伺候王爺。”他臉上閃過惱怒,他已原諒她,她竟還不知好歹,拿這種話來敷衍他。

見他似要動怒,趙如曦急忙再補充道:“王爺先別生氣,聽我説完,我這麼説不是在找藉口,王爺既知我服過毒,我也不瞞你,我的身子被劇毒侵蝕得很嚴重,是真的有心無力,沒辦法服侍好王爺。”她神誠懇地瞅着他,希望能藉這個機會化解這件事。

見他仍沉着一張臉,她想了想,神認真的再道:“我知道我們的婚事是皇上所賜,王爺娶我也是不得已,説起來我們兩人都是這樁婚姻的受害者。若是可以,我很希望我們能和睦相處,就像家人一樣,能彼此關心、彼此照顧,以後王爺要是想看我跳舞,我很歡王爺到我那裏,如果王爺有什麼煩惱,我也很樂意為王爺分憂解勞。”這些是她的真心話,她是真的很希望能與他像朋友一樣友好相處,前提是他別再説要跟她圓房。

也許是受到她的誠意,沙辰的神略緩了些,不過語氣仍透着絲冷意,“本王的事還輪不到你來作主。”趙如曦綻輕笑。

“我沒有要為王爺作主,我只是説出我心裏真正的想法,希望能取得王爺的諒解。喏,我就以茶代酒,為那天咬王爺的事向王爺賠個不是,請王爺大人大量別放在心裏。”她舉起茶杯,敬向他,然後一口飮盡。

他不滿的冷哼,“本王肚量很小,是個眶皆必報的人。”他話雖這麼説,她卻看出他臉上的冷意消融了幾分,只是嘴上不承認,她被有些孩子氣的他逗樂了,笑容更加燦爛幾分。

“王爺的琴藝是我聽過最湛的,能彈出那種優美琴音的人,哪會是個心狹隘之人。希望以後我跳舞時,王爺還能為我伴奏,只有王爺的琴音,才能讓我渾然忘情,更加投入在舞蹈的情境中。”她這番稱讚讓他最後一絲不悦也全消散了,他深睇着她那温寧的暖笑,心緒逐漸平和下來。

當初娶她時,他沒將她當一回事,得知她劇毒纏身,也不曾起過一絲憐惜,命人準備那些藥膳不過是想吊着她的命,不讓她太早死,想讓她在恰當的時機再死,畢竟一個王妃若是死了,可不是那些卑賤的姬妾所能相比,只要運用得當,便能掀起一番波瀾。

但如今,他卻不希望她死去,想讓她再活久一些。

兩人之間就如同瀰漫在竹屋裏的茶香一樣,逐漸融洽起來,品茶之際,偶爾説上幾句話。

趙如曦意外的發現,此時的自己竟漸漸到自在起來,不再像以往每次見到他時,都覺得有些壓力和拘束。

她想也許是跟他把話説開了,心裏沒有罜礙,不知不覺便把他當成朋友。

此刻坐在竹屋裏的兩人,全都沒有察覺,屋外隱密處有一雙冰冷的視線,透過敞開的窗子,正陰狠的盯視着兩人。

大年初九,屋外大雪紛飛,沈平三走進書齋,朝沙辰行完禮後,開口稟道:“王爺,四皇子傷重不治,去了。”邵印行正在書齋裏與沙辰商討事情,聽見沈平三的話,挑眉道:“看來皇上還是捨不得將秘藥給四皇子服用。”

“秘藥的靈草採集和煉製皆不易,如今宮中只剩最後一顆,也怪不得皇上舍不得。”沈平三説道。

“那秘藥雖有奇效,但對天壽將盡之人卻毫無用處,皇上如今年邁體衰,只怕天年將至,縱使服了也沒用,還不如拿出來救治四皇子還有用些。”因着一些緣故,邵印行對這位皇帝沒有絲毫敬意。

辰啓口道:“他應是想將秘藥留給下一任皇帝。”

“皇上沒拿秘藥出來救治四皇子,可見四皇子並不是他屬意的皇位繼承人。王爺,依您看,皇上心中屬意的儲君人選會是誰?”沈平三好奇一問。

辰尋思片刻,説道:“依本王看,皇上心中屬意的人應是大皇子。去年東北雪災,他派大皇子去巡察災情,這是為了讓他能得到民心的支持;還有這幾年與東楊國戰,他屢次派大皇子為特使,親往前線犒賞三軍,也是為了讓他得到軍士們的擁戴。”

“若儲君人選是大皇子,將對我們很不利。”沈平三素來沈穩剛毅的面容此時略顯凝重。

邵印行毫不畏懼的揚眉。

“怕什麼,屆時咱們再把他拉下馬就是了,咱們佈署這麼多年,為的不就是這?只要王爺一聲令下,我就殺他個片甲不留。”他容貌雖生得陰柔,但擁有一身高強武藝的他,子卻是極好鬥。

沈平三訓道:“逞兇鬥狠並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要是大皇子這麼好對付,王爺還會等到如今嗎?”

“沈平三,我説一句你就駁一句,你是看…”邵印行不滿他老愛叨唸自己,張口正要駁斥時,正巧二管事鮑儀成求見。

“屬下見過王爺。”

“何事?”沙辰問道。

“稟王爺,霜夫人剛嚥下最後一口氣。”沙辰沒追問她的死因,只吩咐了聲,“命人好好安葬了她。”

“是。”鮑儀成領命退下。

“這霜夫人倒是能撐的,竟拖了這麼多才死。”邵印行摩娑着下頷,語氣滿不在乎,似乎死的不是王爺的姬妾,而只是只雞鴨,想到什麼,他突然興尚采烈的起身,“王爺,我再去撥挑唆她們,讓她們繼續狗咬狗。”説完,他匆匆行了個禮,便例着笑走出去。

“王爺,印行那子唯恐天下不亂,由得他這麼挑,會不會添亂?”沈平三有些顧慮。他擔心這位一起長大的好友沒拿捏好分寸,把王爺代的事情給辦砸了。

“你放心,印行子雖好鬥,但在重要的事情上,他從沒出過差錯。”沙辰倒不擔心,他敢把事情給邵印行,便是相信他的能力。

再談了朝中的局勢片刻,沈平三也退了下去。

辰瞟了眼擺在桌案上一隻計時的沙漏,此刻約莫申時末、酉時初。

“有些晚了。”他低喃一聲,略一猶豫,仍起身離開書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