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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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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得富聽詠善音調冷冽,不敢隨便開口,可有可無地應了一聲“是。”只管屏息斂眉等着詠善的吩咐。

果然,過了一會,詠善又開口了“太子殿是什麼地方?他説跪就跪?他不肯走,你找兩個侍衞,給我把他綁起來,送去淑妃宮。”常得富又是一聲“是”等了一會,又輕聲問:“殿下腿傷疼痛,要是藥湯沒用,不如找個人推拿一下足底道?聽説也是可以怯疼的。”詠善不置可否“嗯”了一下。

常得富領命去了,不一會回來稟報“詠臨殿下已經被帶回去淑妃宮了。”他跟隨詠善的子不短,知道詠善不苟言笑,討厭下人多嘴多舌,聰明地沒有再張嘴,靜靜退出門外。

又有人影無聲無息地走到牀側隔着簾子跪下,伸入一雙晶瑩美麗的手,捏住詠善的足底,為他細心按摩,勁道陰柔適中,居然真的讓詠善覺得疼痛似有緩解。

詠善愜意地呻一聲:心裏微跳,忽覺不妥,猛然坐起,把牀上的垂簾一掀,低聲驚道:“母親?”跪在牀側為詠善拿捏的人正是淑妃,一身華美宮裝,漆黑油亮的濃髮挽了一個貴妃髻,顯然經過一番心打扮而來。一邊伸手為詠善輕輕按摩着腳底,一邊抬頭淺笑道:“怎麼?疼得好點了沒有?”

“母親快請起來。”詠善拉住淑妃的手,鎖起眉道:“快起來。母親怎麼跪在兒子牀下?”淑妃卻絲毫不動,嘴角一扯,苦澀的笑容漣漪般在臉上泛開“你已經貴為太子,詠臨的命拽在你的手中。母親不跪你,又去跪誰?”

“詠臨的事情我心裏有數,絕不會傳出去。母親快起來,別這麼跪着,兒子受不起。”詠善挪腳下牀,去扶淑妃。他腿上傷勢嚴重,這一挪動,傷口撕裂般一陣揪心地疼,頓時冷汗直,勉強忍着疼對淑妃道:“詠臨是我唯一的弟弟,我怎麼會不顧他的命?”淑妃聽了這句,才站了起來,坐在牀邊。見詠善額頭上都是冷汗,也嚇了一跳,親自用衣袖幫他拭了拭,關切道:“疼得這麼厲害?母親宮裏面有藥,要他們拿過來…”詠善搖頭“不用了,疼一疼就會過去。人來人往的拿藥,事情反而容易鬧大。”淑妃昨夜教訓了詠臨一頓,後來發現詠臨間那塊瘀青,又覺心疼,也不暗怪詠善下腳太狠。

現在見了詠善這樣,又對詠臨恨得牙癢癢“這個詠臨,真是該死。就這麼一個哥哥,也動刀動槍的,要是真把你傷得重了,他一輩子都要悔侮腸子。”詠善半晌沒作聲,後來才面無表情地道:“我昨天也把他踢得狠了。母親記得找人給他敷點藥,下雪的時候別再滿皇宮地亂跑。傷上加風寒,那可不好玩。”

“母親知道。”話説到這裏,兩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下來。

詠善背倚牀頭靠着,腿傷的疼竟是沒有停過,他也不作聲,默默忍着。

淑妃有一下沒一下地撫着他的手,為他擦額上滲出的細密的冷汗。

房中似乎越來越悶,教人氣都不過來。

詠善垂下眼簾,將黑曜石般的眼睛藏起了一半,低聲道:“母親回宮吧。詠臨的事,您不用擔心。”

“能不擔心嗎?”淑妃嘆了一口氣“雖然事情發生的時候內懲院裏只有你們三個人,但難保有人看出蛛絲馬跡。這麼大的皇宮,到處都是眼睛,你以為真的可以瞞得過?我也希望可以瞞過去,但是不管怎麼説,必須未雨綢繆,想一想事情敗時候的退路。”

“退路?”詠善忽然冷笑,看向淑妃,一雙眼眸驟然間寒若利劍“原來母親已經為兒子想好退路了,不,是為詠臨。”

“是為你們兩兄弟。”淑妃直他的目光,冷冷回了一句。剎那間,神態間才顯出和詠善如出一轍的倔傲無情,活生生一個模子裏出來的母子骨,一字一頓道:“傷害太子,無論如何只有處死一途。你腿上的傷來得不明不白,只要謹妃那邊得知消息,請個太醫過來,稍作檢驗就可以看出是兵刀所傷,到時候,你要對你父皇怎麼代?當時內懲院中只有三個人,到底是誰刺傷了你?詠臨,還是詠棋?”

“詠臨。”

“不,是詠棋。”淑妃抓住詠善的手,緊緊的,一絲也不肯鬆勁,死命盯着他的眼睛,彷彿是哀求,又彷彿是警告“詠棋才是最適合的人選。他被押回受審,恨你將他的太子位取而代之,所以含恨傷你。而你呢,你對他還有兄弟之情,不忍心置他於死地,所以隱而不報。將來要是事情隱瞞不住,被人發現你的傷,就用這個説法。詠善,這樣的太子,才是你父皇心目中的好太子。用詠棋抵罪,不但可以救你親弟弟命,還會讓你有最好的説辭,只是…”

“只是動手的是詠臨。”淑妃臉陡然一變“你説什麼?”詠善腿上疼不可當,目光此刻卻異常淡遠,也不望向淑妃,只是輕輕把嘴角往上一扯“要是事情敗了,我就和父皇説,動手的,是詠臨。母親,這不是實情嗎?”

“你…”淑妃原本緊緊握着他的手,此刻卻像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驀然扔開他的手,站起來連退兩步,驚疑不定地審視着他,壓抑着急劇的呼,宛如心碎般低聲道:“你…你這是要母親死…”詠善畢竟只有十幾歲,終不忍聽她如此悽切的聲音,把眼睛垂下,很久才緩緩道:“你要詠棋死,也就是要我死。母親,你真這麼不喜歡我嗎?”情不自,竟長長嘆了一聲。

淑妃本來恨極,聽他這一聲長嘆,彷彿一生一世的鬱結惆悵都盡積在其中,只覺得像人在無邊無際的海中,辛酸無奈,都從四面八方席捲而來。定睛一看,眼前的人眉目鼻樑都和詠臨一模一樣,除了表情從沒有詠臨頑皮可愛之外,又有什麼地方不及詠臨?

不由心腸驟軟,走前兩步,緩緩在牀頭坐下,居然一伸手,把詠善的肩膀輕輕摟住,柔聲道:“傻孩子,母親怎麼會不喜歡你?我只擔心你忘了這裏是皇宮,所謂情愛,在別的地方或許珍貴,在皇宮裏,卻一錢不值。就算你為了詠棋犧牲所有,犧牲你的太子位,犧牲詠臨,犧牲母親,甚至犧牲你自己,到頭來,也只剩一地心碎。”詠臨從小被淑妃這樣親暱擁抱的次數數之不盡,但對於詠善來説,卻少之又少。

他被淑妃輕輕擁着,心窩裏一陣暖意直往四肢百骸裏遊走,不由自主地反握了淑妃的手,輕輕一捏“母親放心吧。動手的不是詠棋,也不是詠臨,是我自己。”淑妃聽這話沒頭沒腦,微覺詫異,剛想仔細問,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外至內,傳了過來。

常得富小跑進來,臉上帶了一絲不安“殿下,淑妃娘娘,詠升殿下帶着陳太醫來了。”

“太醫?”淑妃驀然站起,失聲低呼。常得富還未説話,詠升和陳太醫已經到了門前,大模大樣直接跨進詠善的太子寢房。

兩人顯然是匆匆趕來,外面天剛亮,風還很大,詠升卻走得滿額都是熱汗,一進門,隨手解了身上的貂皮大裘,遞給門外伺候的太監,故作親熱道:“剛起來就聽説太子殿下受傷了,把母親和弟弟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太子殿下的身體是國之本,要是有什麼意外,那可怎麼好?我想這事不能馬虎,今天一早去稟明父皇,父皇立即命陳太醫過來為太子療傷。太子殿下也真是的,怎麼受了傷也不傳太醫,把我們擔心死了。”一邊説,一邊走,已經走到詠善牀前,見了一身宮裝的淑妃,瀟灑地行了一個禮“娘娘也在?”又出奇怪的神“娘娘的臉怎麼這麼蒼白?不會是連娘娘也受傷了吧?”一副意氣風發的模樣。

淑妃看着老態龍鍾的陳太醫拎着太醫專用的小藥箱,心裏一陣亂跳。

這老東西在太醫院任職三十七年,向來以為人剛正著稱,真正是個油鹽不浸,水火不侵的貨。今天如果來的是旁人,或許可以稍做功夫,打點着要他不要亂説話,怎麼偏偏來的是這個老古板?

她心裏七上八下,臉上卻一絲不顯,穩重安詳地緩緩在牀邊坐下,對詠升冷冷道:“你心裏如果真有太子殿下,也不會未得允許就亂闖太子殿了。”詠升似乎早就得到謹妃教導,只管笑嘻嘻應對“淑妃娘娘錯怪我了。我是奉父皇的旨意過來的,怎麼是亂闖?”詠善自從詠升進門,就一直靜靜打量着他,眸光深遠難測。見淑妃還要説話,詠善話道:“又不是什麼大事,父皇理萬機,何必驚動他老人家?”轉頭對向他磕頭請安的陳太醫温言道:“起來吧。你年紀大了,以後見了本太子不必磕頭。”微微笑了笑。

他平常嚴肅深沉,冷硬無情是出了名的。這一笑,卻如平湖秋波般和暖,顯得格外温文寬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