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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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鴻音是父皇派來的刑部官員,為什麼忽然冒出來問這個?
詠善心中波濤大作,面上卻很冷靜,沉片刻,淡淡道:“我是太子,天下的事都該關注,何況是國家負責言路的御史?不管
絡不
絡,要談心的,還是要
點功夫談心。”
“沒有別的原因?”
“沒有。”詠升暗中鬆了一口大氣,背上冷浸浸的,全是嚇出來的冷汗,惡狠狠地瞪了旁邊站着的宣鴻音一眼。
竟敢和我作對?
等後當了太子,看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又想,詠善也就是厲內荏,被關在內懲院一晚,想必是嚇得魂不附體,什麼都不敢亂説。
正好抓住這個機會,擠一點口供出來。
“宣大人,你問完了吧?”詠升冷冷道:“問完的話,該到我這個主審來問了。”宣鴻音畢竟只是陪審,詠善咬死不改口,硬説到天牢沒受人唆使,只能退了回去,讓詠升繼續把持大局。
詠升立即將話題轉回原處“詠善,信件的事,你到底怎麼解釋?”這是他好不容易尋到的破綻,絕對不能輕易放過。
詠善輕輕抿着,什麼也沒説。
“好啊!”詠升這口氣早就憋夠了,剛才被宣鴻音出來打斷,好不容易扭轉回來,這次更加毫不遲疑,拿起驚堂木就重重一拍,大喝道:“來人!拉下去杖責五十!我看你到底答不答!”左右差役轟然應了一聲,袖子朝詠善圍去。
詠臨又驚又怒,狂吼起來“詠升!你要敢碰我哥哥一頭髮,我生吃了你!”頭一低,蠻牛一樣撞去,頓時把身側一個按着他的差役撞得咚一下摔在地上。
眾人大聲吆喝,幾人連撲上去,又捱了詠臨幾腳,一陣混亂,好不容易把詠臨重新按住。
詠臨還在大吼“你這個狼心狗肺的畜生!別忘了當初你怎麼巴結我哥哥,現在小人得志,翻臉不認人!父皇看得上你這小人?我第一個不信!我要見父皇,讓父皇嗚嗚…唔嗚…”沒説完,被氣得發抖的詠升命人拿來破布,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滿口。
詠升對付了詠臨,轉頭去看另一邊,因為詠臨陡然發動,廳內一片混亂,本來要處置詠善的大漢們被引了注意力,都圍在詠善身邊呆看着詠臨那邊。
詠升大怒喝罵“混賬!沒聽見我説什麼嗎?把詠善拉下去!重重杖責!”眾人這才行動起來,袖子剛要反扭詠善雙手,把他押到地上趴跪着責打。
詠善道:“慢。”他天生就帶一股冷冽寒意,幾個差役本來如狼似虎,被他犀利視線一掃,聲音入耳,雖然只有輕輕一字,卻像一粒冰珠從半空中墜下,敲在玉盤上似的,冷凝凝,教人不敢輕忽。
眾人一愣,都住了手,回頭看詠升示意。
“哦?”詠升得意地笑問:“太子總算肯開口了?”
“詠升,我現在,還是太子。”詠升咯一聲冷笑“我説怎麼你還那麼神氣呢,原來仗着這個。可惜,太子殿下你的如意算盤打不響!太子又怎樣?我是奉父皇旨意辦事,不如實招供,就算是天皇老子我也照打不誤。現在我是主審,你是犯人,我要你跪你就得跪,要你招你就得招!”
“太子是國家儲君,君臣有別。我跪,你敢受嗎?”詠善道:“我知道你有父皇旨意,審我沒問題,辱我卻不行。你要杖責我?可以。但首先要在地上鋪一層明黃墊子,用的鐵杖也一樣,必須用明黃綾子裹了,還有,我雙膝着地,就是跪拜了,你們受不起我這大禮,必須避到階下,站在一旁。”他侃侃而言,從容不迫一笑“這是典上寫得明明白白的朝廷禮法,不照辦就是欺君。五弟,我這是好心提醒你,免得你犯了錯,失了父皇歡心。”詠升被他説得一愣一愣,這些話一個錯處都挑不出來,確實禮法都有規定,臉猛然一紅,轉即黑沉下來“你…你…好!”了兩口
氣,霍然站起“我們受不起你跪,倒要看你受不受得起大刑!”領着上面一眾官員隨從,全部一個不留地站下階。
“來人,鋪明黃墊子,裹黃綾!”一切佈置妥當。
詠善不等別人朝他伸手,高傲地一擺手“用不着你們。”走到中央,毅然跪在明黃墊上,緩緩趴下,雙手放在頭部兩側,抓緊了墊子邊緣,沉聲道:“動手吧。”內懲院中掌刑的兩個大漢拿着裹了黃綾的鐵杖過來,左右站在兩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詠升一聲大喝“打啊!給我打!”兩個大漢應了一聲,高高舉起鐵杖,狠狠拍下去。
這不是尋常木杖,而是由寒鐵鑄成,份量極沉極重,掌刑的又是老手,一杖下去,詠善咬得緊緊的牙發出輕微的磨聲,額上頓時冒出一層細密冷汗。
剛倒一口涼氣,第二杖又擊在身上。
劇痛從擊打處蔓延至全身,五臟六腑彷佛翻過來似的。
內懲院另一人拔高調子,一下一下數着“十九!二十!二十一…”連續二十幾杖,一刻也不停的打在身上,詠善臉由白轉青,十指死死抓着墊邊,指節繃得發白。
“唔唔!唔!”詠臨眼眶進火,無奈被五六個大漢壓着,嘴也堵着,連罵都沒法子罵。
眼睜睜看着詠善被杖打,瞪得銅鈴大的眼睛一眨:心疼得眼淚直淌。
“黃綾裹着的鐵杖滋味不錯吧?”詠升不得不避下台階,肚裏燒得滿滿的惡意毒火,一邊看,一邊冷笑“這鐵杖傷筋動骨,不是好玩的,太子想活命,還是快點招了吧,書信到底到哪去了?和詠棋有什麼關係?你和詠棋關係密切,在恭無悔一案上誰是主犯,誰是從犯?”詠善痛出一身冷汗,卻極為執拗,咬着牙默默忍着,連一句呻也沒有。
聽詠升在旁邊問,偏過頭,眼臉往上一扯,滿眼的不層一顧,那目光像冷箭一樣,驟然
中詠升最忌諱處,頓時惹得詠升大怒,跺腳大喝“打!用勁的打!往死裏打!”內懲院掌刑是有章法的,況且打的還是太子,誰敢往死裏打?
依舊不緊不慢的一杖一杖來。
詠善痛得牙齒咬得吱吱響,俊容一陣陣搐。
橫了心,任憑鐵杖落在身上,就是一聲不吭。
“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五十下杖責眼看就要結束,詠善還是一點招供的意思都沒有,雙目輕輕閉上,紫的
抿得緊緊。
詠升沒想到這已經倒台倒了大半的太子死到臨頭,居然還如此硬朗,實在大出意料,自己這個主審被他三言兩語一下高台,又用了刑,如果再問不出東西,顏面何存?
如果父皇知道自己如此佔優勢,還奈何不了詠善,會怎麼想?
反正已經撕破臉,此刻正是打鐵趁熱的時候,若不能讓詠善招供,還不如趁機了結他,永絕後患…
詠升越想越真,念一起,頓時惡向膽邊生,開口罵道:“沒用的東西,都沒吃飯嗎?連掄個鐵杖都使不出勁,等我來!”
起袖子,上去奪了鐵杖,高舉起來,朝着詠善脊樑狠狠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