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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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從內懲院回來,下午就收到了張誠送來的消息。
詠棋病得更重了。
情理之中的事,怎麼會病得不重呢?他那樣的折騰那個高燒中的身子,讓他纖細的哥哥哭泣、哀求,被嚇得魂不附體,被羞辱得恨不得去死。
他心不在焉地看了明天冊立大典上要穿的衣物,處理了手頭上的幾件急務,晚上陪母親吃飯,淑妃隨口道:“怎麼了?晚上的臉差了,可沒有早上好。”
“詠棋病了。”開口説了這句,詠善猛地眯起眼睛,懊惱得恨不得給自己一鞭子。
淑妃看在眼裏,淡淡地接了一聲“那孩子,身子骨本來就不好。”沒有再問,默默為兒子夾了一片冬筍,放在他碗裏“詠臨的事,你打算什麼時候開口?”
“時機到了,我自然就開口。”外面的大雪還未停。
金碧輝煌的樓閣裏四處都掛着防風的五彩氈,四角墜着金線蘇。腳下有地龍,暖烘烘的熱得人心頭髮悶。
沉默的時候,對着滿桌佳餚也悶得沒了胃口。
思忖着,淑妃一邊慢慢放下筷子“明天就是冊立大典了。”幽幽嘆了一口氣。
詠善嚼完了嘴裏的冬筍,抹了手,輕輕笑了一笑“母親嘆什麼氣?明天之後,您就是太子的母親,後宮裏頭您是第一人了。至於詠臨…我會求父皇讓他從封地回來的。”
“明天之後,我們母子就是最大的靶子了。”淑妃遣走左右,温婉的聲音沉下,像在嘆氣,又像自言自語“詠棋立為太子,不過是一年前的事,百官朝拜,送禮的人都排到宮門外了,那時麗妃何等風光。不過一轉眼的工夫,人就到了冷宮,吃不飽穿不暖,受盡奴才們的白眼,連個低等嬪妃都不如。”詠善也是從那一年的血雨腥風裏過來的。眼看着麗妃一脈意氣風發,不可一世,驀地呼啦啦又垮了台,皇宮半空中冷箭橫飛,不知道多少人在裏面失了身家命。
母親説的都是真心話。
他半天沒有作聲,最後説了一句“母親放心,就算為了您和詠臨,我也不會讓他們吃了我。”淡淡一句,裏面卻彷彿藏了無窮的決心和毅力,話一出口,頓時壓得滿屋子安安靜靜,連呼聲都停了。
淑妃靜靜地盯着他,忽地心腸軟得像快融化了一樣,眼淚簌簌而下“詠善,我的好孩子。”她隔着飯桌伸過手,愛憐地撫摸着詠善稚卻表情老成的臉“眼前這個擔子只有你能挑。挑穩了,自然是人上人,萬一要是失足摔了跤,我們母子三個都屍骨無存。好兒子,你可要記住了。”詠善默默地點了點頭。
淑妃又柔聲道:“明天之後,你就是太子了,這個天下,除了你父皇,就輪到你了。詠善,母親要你…好好聽母親説一句話,好嗎?”她對於兩個孿生兒子,向來相差甚大。
對着詠臨,或寵或責,氣起來命人綁了狠打一頓,高興時母子倆挨在一處談笑閒聊,分外親暱。
對着詠善,不知是因為詠善的個,還是母親都偏愛小兒子,淑妃總是有點疏遠,不但説知心話的時候少,從小連責罵都幾乎沒有過。
詠善太子位冊立在即,雖説他比其他兄弟深沉,但畢竟只有十六歲,知道前途艱難,也正在忐忑不安中。此刻見母親掏出心來説話,不動,只是臉上沒有帶出顏,低聲道:“母親請講。”
“小時候你看見侍衞們用的刀鏢,喜歡上了,硬要用手拿,百般勸都不聽,拿到手上,割得小手鮮血淋漓,疼極了也不肯放手。詠棋他比刀鏢更鋒利,更容易傷到你。”淑妃的聲音,在寂靜的室內幽幽盤旋,低沉不散“兒子啊,就算你明天可以避得了外邊的暗箭,可是你…擋得住身邊的詠棋在你腳筋上輕輕一割嗎?”聽到一半,詠善臉已經沉下來了,輕輕緊了緊牙關,低聲問:“詠棋的事,母親不是答應過我,讓我自己處置嗎?”淑妃暗暗嘆氣,壓低了聲音“我沒説要手,我只是擔心。”
“母親擔心什麼?”淑妃掃他一眼,,慢陵地閉上了眼睛。
沉默,又驀然佔據了空間。
冷風拼命擂着抵擋的厚氈,怒吼着要衝進金碧輝煌的温暖之處。
只要扯開一道小口,剎那間就能將所有的安逸暖意屠殺殆盡。
良久,詠善靜靜站了起來。
“夜深了,兒子告辭。母親也請好好休息吧。”他説:“至於詠棋這把刀,就算割手,我也絕不會扔的…想法子磨平點就好。”淑妃懷疑地看着他“你捨得?”詠善扯動着角苦笑。
不捨得,也要捨得了。
接下來的子,皇宮內外一如往的風雲變幻。
新太子冊立,京城一片歡歌載舞,鼓樂連夜不曾停息。盛世太平的喧鬧下,刺骨寒在腳下暗湧。
榮升為太子之母的淑妃,並沒有被皇上封為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