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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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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我認錯?”

“等你們兄弟不太僵了,再尋個空隙,私下去見詠棋一面,把方子給他。”詠臨奇道:“何必方子?我們熬藥過去,和詠棋哥哥説了這是什麼,要他喝了就好。詠棋哥哥若是可以解除藥,必定也是極願意的。”淑妃瞅這不開竅的兒子一眼“詠棋現在被看得比鐵桶還嚴,你拿過去的藥汁,能到詠棋的嘴?端上去就會被太子殿的人給截了。放心吧,把方子給詠棋就好,他若願意,自然會想辦法來喝的。等他身上藥解除了,我就親自過去,找個藉口把他接到這邊來。當着眾人的面,我親自過去請,詠棋又願意來,就算詠善不甘願,也拿我們沒辦法。”詠臨擊掌道:“對!最怕的就是我們去接了,詠棋哥哥卻死活不來,這才氣死人。只要藥一解,詠棋哥哥開口説要來,加上母親發話,太子殿只能放行,不鬧起來,就絕不會驚動到父皇,如此人人都保全了。呵,還是母親的法子管用。”淑妃對兒子温和笑道:“真是傻孩子,也不想想母親在這宮裏多少年了,這點小事,怎能難倒母親?這就是那方子,你拿去背好了。”從袖裏出太醫寫的那紙箋。

詠臨接了過去,打開來看了看,見裏面都是宮裏常用的藥材,並無不尋常的異物,心底最後一絲疑慮頓去,出雪白的牙齒,樂呵呵道:“要不是母親説了這能解藥,我還以為是小補的方子呢。這些東西熬出來,就算沒被下藥,吃了也對身體無害。我向來最討厭裝假,不過這次為了救詠棋哥哥…”思忖一會兒,臉上逸出一絲毅然,下決心道:“好,我就裝個樣子,説什麼也要和詠善和好。”緊抿了,捧着那寫滿墨跡的藥方,認真銘記起每味藥材的名字用量來。

淑妃與詠臨的一番事,太子殿裏毫不知情。

誰也沒想到,詠臨在白天鬧個底朝天,反而成就了他詠善哥哥一片痴心。詠棋毫不猶豫地將詠善擁入懷裏那刻,如一罈埋得很深的陳年好酒,終於被人揭開了一點點封紙,雖只穿了個小,香醇卻驀地氤氲了偌大太子殿。

一夜裏,又起了暴風,風夾着鵝大雪卷得漫天亂舞,宮裏守門的內侍們夜來個個凍得跺腳,罵“這賊冷的天!”在詠善心中,這卻是他一生中最暖和的一個晚上。

淑妃帶着詠臨走後,詠棋格外對他温和起來,讓他把頭靠在自己肩上,還情不自地伸手去撫他的發。

細長柔韌的指頭,輕輕摩挲過髮鬢,詠善忍不住長長低嘆,靜室裏,問詠棋道:“過去,詠臨要是受了委屈,哥哥像是也常這樣安他。”詠棋在他頭頂道:“想哪去了?自然是不同的。”雖然答得淡淡的一句,詠善卻歡喜得幾墜淚,抱着詠棋不肯撒手,彷彿離了這觸,抬起頭説不定就是大夢一場。

詠棋臉皮雖薄,心底卻異常柔軟,竟沒説一句不適的話。

常得富經了詠臨淑妃一事,晚上入門來請示是否進膳時,心裏忐忑得像心窩揣了只兔子,不料進來一看,不但詠棋沒有歇斯底里,連本應該臉不佳的詠善,也泰然自若得令人不解。

詠善聽説要吃飯了,笑着吩咐飯菜上來,也不和詠棋對面坐,硬擠了一邊的軟凳,兩人膝蓋贈着膝蓋進膳。

吃飯間,詠善談笑風生起來,專挑着菜餚佳味的典故,侃侃而談。詠棋不想攪了他的興頭,不時裝作聽得有趣,個含蓄的笑容,卻不怎麼搭腔。他胃口不怎麼好,勉強吃了幾筷子,把熱湯喝了,就説飽了,要去沐浴,想早點睡。

詠善道:“哦,哥哥今天累壞了,是該早點休息。”連忙喚外面的侍從們準備伺候詠棋沐浴。

他放了筷子,也隨着詠棋站起來,看着詠棋轉身出門,猛在後面叫一聲“哥哥。”詠棋被他叫得腳步一驚,回頭看他有什麼事。

詠善走上前來,端詳了他一番,淺笑道:“沒什麼,天冷,哥哥不要着涼才好。”詠棋深覺他一片痴情,不覺動,答道:“你是太子,更要小心身子。”説了這句,低着頭轉過身,匆匆走了。

出到廊下,侍從早等在外面,引着詠棋去準備好沐浴的小側房。側房裏熱氣蒸騰,大木桶都蓄了大半温度恰好的熱水,旁邊還零落放着一排小桶開水,預備隨時加進去調温。

詠棋了外衣,剩了白褻衣褻褲。他不想被別人看見自己身上痕跡,叫侍從們下去,剩下自己來就好,侍從們齊齊應了一聲,魚貫散去,不一會兒都出了門。

只有一個,退到燭光照不見的屋角里,等眾人都散去了,悄然無聲地從屋角走出來,朝詠棋行了一禮,低聲問:“殿下,小的給娘娘傳話來了。”詠棋轉過身來一看,隱約記得這張臉,上次過來給麗妃傳信的也是他。

不知麗妃哪來那麼大本事,身在冷宮,竟把耳目到太子殿來了。

他衣裳單薄,在這熱氣騰騰燒着地龍的房裏,也不渾身一陣寒意,聲音極小地道:“是你?傳的什麼話?”一邊問,一邊心裏也清楚,麗妃是催着要恭無悔的手筆來了。

果然,那內侍細聲細氣道:“娘娘在那裏頭,要傳一個消息出來,實在於難萬苦。小的也是等了許久,才等了娘娘幾句話,也沒別的,就是問問詠棋殿下,要的東西可到手了?如果到了,千萬早點給娘娘送過去,別讓娘娘這樣惦記着。”詠棋心裏一陣發虛。

他在冷宮裏答應麗妃的事,一點着落也沒有,若是盡力了,還可以搪過去,偏偏自己明白,這件攸關母親命的事,自己其實半點也沒有盡心,總患得患失,找各種藉口不想下手。

如論孝這一字,自己實在是有虧欠的。

詠棋神遲疑“那個東西,我也不知道詠善藏哪了,正在到處找,要是找到了,自然會盡早給母親送去。”那內侍奇道:“殿下不知道嗎?自打詠善殿下住了太子殿,就沒更改過這兒的一絲一毫,也不許別人搬動任何傢什。讓小的妄猜,詠善殿下存放器物的地方,多半和殿下昔時一樣。若是如此,殿下要找什麼,豈不和自己家裏一樣容易?”詠棋聽詠善行事,暗暗心傷,更不願意害這個弟弟,搪道:“這裏能和自己家比?我在太子殿,是被責令反省唸書的,哪能這樣輕易到處翻找東西?何況詠善為人聰明,那麼重要的東西,也不會隨便放在能被我碰的地方。”那人極為聰明,打量詠棋臉言語,已經知道他在敷衍,低頭恭聲道:“是,小的只是傳話,殿下做事,自然是殿下自己作主。娘娘還有一句話,要小的傳給殿下聽。”

“什麼話?”

“娘娘説,如今詠善登上太子位,這小弟弟雖然年輕,但手段心比大人還強,惹翻了他,不是好玩的。娘娘要殿下做的事,殿下若覺得可行,就做,若覺得冒的風險大了,則萬萬不可行動。”詠棋本以為麗妃會加以責備,沒想到會是這麼一句,皺眉道:“母親這話是什麼意思?”

“娘娘的意思很明白,死其母留其子,總好過母子都一鍋子被煮了。殿下無論行何事,千萬都先保住了自己才是。”詠棋陡然劇震“什麼死其母留其子?你…你這是存心要挾我嗎?”他又氣又急,又生恐被外人發現,只能壓着嗓子顫聲責問,憤怒之下,連説話都有些走調。

“小的不敢,小的説錯話了,萬萬沒那意思。”那內侍擺了兩三下手,忽然大着膽子,抬頭朝着詠棋的目光直過去,不等詠棋説話,驀然撲通一聲,雙膝着地,彷佛橫下心腸的抹着淚道:“小的從小入宮當內侍,十六歲時犯了大錯,要不是得娘娘恩典,早被總管頭子活活打死了。宮規森嚴,人命如草,誰不知道給冷宮遞消息,被發現了只有一個死啊?可小的再貪生怕死,也不能看着娘娘在冷宮裏生生把命給折騰掉了。”他開始只是小聲啜泣,説到後來,竟越發傷心,因為不敢放聲,死死把手放嘴邊咬出深深一道血牙痕。

大冬天夜裏,房裏透着漸漸稀薄的氤氲熱霧,詠棋被這壓抑悽愴的哭聲寒得渾身一顫。

他原本十二分憎恨眼前這迫他的內侍,此刻卻有些無地自容,待著看了他半晌,才輕聲道:“你…別哭。”他一作聲,那人卻更是動難以自抑,膝行過來,一把抱住詠棋‮腿雙‬,苦苦哀求道:“殿下,您不知道,冷宮那叫什麼子啊?看不見天,睜眼閉眼都是一抹黑,都是絕路啊。多少人死在裏面,骨頭埋哪都沒人記得了,殿下,您不能讓娘娘落這個下場啊!她是您的親孃啊,殿下!”哽咽之聲,猶如巨石,一塊塊壓在心上,重得滲出血來。

詠棋下意識地想逃開,往後挪動腿,卻被那人緊緊抱着,動彈不得。

“殿下,您是娘娘的獨子,要是連您都不顧着娘娘,娘娘還有什麼活頭?”那內侍苦苦求道:“您不能因為自己過得舒坦了,得了庇護,就忘了娘娘還在受苦。您難道忘了?您在太子殿活得自在的時候,淑妃就在冷宮裏頭娘娘自盡,那毒藥…毒藥都送到娘娘眼前了!要不是心裏存着兒子,娘娘何必這麼苦熬着?”詠棋痴痴站着,猛然間,像夢裏醒來一樣,彷彿不知何時負上一身傷,劇痛至下知所措,三個大字電光石火間閃過腦際——大不孝!

不錯,他在詠善庇護下甜之時,淑妃就曾往冷宮送了毒藥,那藥,他親眼見過的。

死寂般的冷宮,僅僅進去走一遭,已如置身地獄。

母親,卻都待在裏面,翹首盼着自己把她解救出來。

房中熱氣漸漸下去,泛起來的盡是刺骨森寒,詠棋痴了片刻,容卻冷靜了不少,低頭對那內侍道:“你別哭,這裏不是你哭的地方。”等那人收斂了嗚咽,又問:“你叫什麼名字?”

“小的何九年。”詠棋緩緩“哦”了一聲,低聲道:“何九年,你去,和我母親説…”他驀然頓了頓,腦裏浮出詠善伏在他肩上安心的模樣,心窩一股難過,幾乎湧出眼淚,強自忍住了,聲音又低了幾分“就説,我會…想辦法,請她老人家只管…只管放心就好。”他給了答覆,遣那人出去,仍在原地站了片刻,才想起尚未沐浴。

當即了裏面衣褲,到大木桶旁伸手一探,水温不夠高,但似乎還可以洗一下。

詠棋滿心悽惶,對水温也不在意,進到木桶裏,把大半邊身子都浸到半涼水裏,瞪着屋牆上的五子獻桃圖出神。

也不知過了多久,猛地打了個哆嗦,回過神來,才發現水已經涼透了,身子凍得陣陣打顫。

臉上,卻早沾滿了淚水。

詠棋是早產兒,身體底質甚虛,他對自己的身體向來清楚,從大木桶裏出來,看見手腳肌膚慘白慘白,知道受了涼,恐怕少不了一場大病。

他也不放在心上。

自己把衣裳套上,不想被詠善瞧出端倪,特意留在屋裏,將手指手腕處使勁了一通,出血暖意,又叫人進來再端熱水敷臉。

妥了,才回房去見詠善。

詠善也已經在另廂沐浴完畢,穿着寬鬆的棉袍,倚在牀邊,一邊看書一邊等詠棋。見哥哥回來,趕緊把書丟到一旁,上去問:“哥哥洗得好乾淨,害我等了許久。”忽然停下,奇怪地問:“怎麼眼睛像哭過?”詠棋下意識去眼睛,道:“熱水太舒服,浸的時候不小心嗆了水。”詠善嘖嘖後悔“早知道,該我伺候你洗才對。”

“少胡説八道。”詠善想起沐浴前的事,接過話茬問:“剛才一頓飯,哥哥都沒説話,倒像心事比我這太子還重?”詠棋一怔,他心事重重,被詠善一語中的,驟然間也不知道怎麼作答。

詠善又道:“哥哥別擔心,天塌下來有人頂着。有我一,誰也難為不了你。”詠棋呆了片刻,齒間似凝住了般,氤氲了一股熱氣,只是説不出話,半,抬手用袖子在眼角上贈了贈,低聲道:“既然如此,你可要先把自己保住了才是。”詠善道:“那是自然。”詠棋上牀躺下,詠善老實不客氣,自己也掀被子和詠棋擠到一塊。

詠棋大腿上一陣發癢,知道詠善又把手探了過來,臉頓時飛紅,在被子底下一把抓了詠善的手,半哀求道:“詠善,今晚不要鬧了。你老實點,抱着我睡一晚。”詠善對詠棋千依百順,順着他的意思道:“抱着哥哥也是好的。”雙臂把詠棋緊緊抱了,讓詠棋把頭挨在自己肩上,問詠棋“這樣舒服嗎?”他問得極温柔,詠棋連他從前凶神惡煞的一絲一毫都想不起來了,只有一陣陣生離死別似的酸楚往肺腑處湧。

詠棋害怕開口出哭音,不敢作聲,把臉在詠善肩上輕輕贈了贈,算是回答,心裏暗道,詠善的肩膀好寬,靠在上面真舒服,外面大雪漫天,這裏卻暖若陽,若能一生一世如此,會有多好。

可惜這一生一世,已不可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