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傷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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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第一次聽到曲子時,他説了“好聽”如果她凝視他時,他沒有避開她的視線。
如果她握住他的袖子時,他沒有拽出。
如果她飛躍上牆頭時,他能開口解釋。
如果在他病中,她抱着他時,每一句的許諾都是真的…
如果…如果…人生偏偏沒有如果。
不知道痴看了多久,屋子內漸漸昏暗時,他才驚醒。
月亮已經要墜落,這是黎明前最後的黑暗。
新的一天要開始了,可他卻要永遠退出她的生命。
霍去病和她是般配的。
他能陪着她縱橫四海,能馳騁萬里,能爬最高的山,趟最急的河…
而自己…
孟九低頭看着自己的腿,從此後,這一生都只能依賴輪椅了。
一方絹帕,卻是萬千心思。
他提起筆又放下,放下又提起,最終還是沒有能寫下“玉兒”二字。
他無法和她訣別,只能用“霍去病”開頭。
玉兒一進哈密就能看到金為沙漠,碧為泉水的月牙泉形狀的醫館招牌,和當年她戴過的耳環一模一樣,她會立即明白到哪裏去接逸兒。
當在月牙泉邊月下偶遇時,他因為霍去病在他面前故意重重説出“夫婦”二字而有幾分氣,也想看看霍去病看到玉兒對這個招牌反應時的表情,此時卻後悔用了這個招牌,現在他寧可玉兒永遠不要想起他。
當“相見無期”四個字寫下時,他面上奇異地帶着笑,可笑下的那顆心卻剎那間灰飛煙滅。
玉兒,這是我能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了。以你的格,如果知道我的腿雙因為替霍去病解毒而徹底廢掉時,恐怕再不能安心和霍去病去過你們的暢快生活,可我要看的是飛翔着的你,而不要看因為內疚愧欠而被羈絆住的你。
清晨的陽光斜斜打進了屋子,榻上的二人被一片紫醉金離的華光環繞。
孟九微笑着想,他們的世界是屬於陽光的。
孟九握起了玉兒的手,遲疑了一瞬,緩緩低下了頭。
,深深地落在了她的上。
玉兒,原諒我做了小人,原諒我對自己的放縱…
她的和想象的一樣,甜、芬芳、温暖,可這個過程卻是永遠都沒有想象到的…是一種痛到骨髓的苦…這齒間的纏綿,口舌間的旎,是以絕望為烙印…
良久後。
他抬起了頭,把她的手放在了霍去病的手中,決然轉身,推着輪椅向外行去。相見無期!
“…在木棉樹空地上坐上一陣,把巴雅爾的心思猜又猜。
在柳樹蔭底下坐上一陣,把巴雅爾的心思想又想。
西面的高粱頭登過了,把巴雅爾的背影望過了。
北面的高粱頭登過了,把巴雅爾的背影從側面望過了。
東面的高粱頭登過了,把巴雅爾的背影從後面望過了。…”榻上的人兒還未甦醒,這一次她沒有看到他的背影,而他也再未回頭。
一人一駝緩步而行。天山雪駱雖然可以奔馳如電,但從此後,因為他的腿,要委屈了這匹神俊的駱駝。
不過現在,他寧願它慢點,再慢點,可既使再慢,雪駝依舊會帶着他一步步遠離了她。
碧空萬里,綠草接天,陽光明媚。白的羊羣、黑的駿馬,如散落的珍珠一般點綴在綠絨地毯上。矯健的牧人正縱馬馳騁,美麗的姑娘哼唱着牧歌,歌聲歡快愉悦:“…雲朵追着月亮,巴雅爾伴着伊珠,草原上的一萬隻夜鶯也唱不完他們的歡樂!”他不停下了駱駝,怔怔聽着。
這一生,快樂曾經離他很近,但終究錯過了。
心如刀絞,一陣劇痛下,他俯在駝背上咳嗽起來,半晌都抬不起身來,嘴裏一股腥甜,未及反應,駱駝雪一般白的皮上已落了幾點黑紅,原本該是鮮紅的血,卻透着鬱郁黑氣。他淡然地看了一眼,隨手揮袖,替駱駝擦拭乾淨。
草原上的風夾雜着花草香吹過他的身子,勝雪白衣飄浮間,只有地上的一個孤零零黑影變換相伴。
出時的壯美彩已經散去,此時聚散無常的天邊雲恢復了白,他心中忽有所悟,輕拍了下駱駝,催其快走。取出間的笛子,伴着牧女的歌聲吹起了曲子。雨後霓虹,雲海出,繁花,人世間的美景大都難以擁有,不過駐足時,曾經歷過的美麗已經足夠了。
笛音清靈,和着牧女的歌聲直衝雲霄。孟九眉眼間的痛楚仍在,面上卻是帶着一個淺淺的笑。
縱是情深,奈何緣淺,但…不悔…相思。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