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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惡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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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德散播的謠言如燎原之火在朝堂上蔓延開來,人們開始對現任皇帝苛待並足太上皇的傳言議論紛紛。

我是我那英明神武的父皇昭告天下的大冕國繼承人,是率兵親征蠻族部落凱旋而歸的少年天子,蕭瀾固然通過孟家的勢力掌控了軍的兵權,卻承擔不起這樣的惡名,他放寬了我的活動範圍,甚至允許我短暫的出現在朝堂上,以證明他沒有加害於我,卻增加了我身邊的監視者。

我知道這樣的子不會長久,蕭瀾不會甘於活在我與我的黨羽揮之不去的陰影之下,也會一步一步的噬整個朝堂,如果我不與他巧妙地斡旋,他終究會徹底將我從大冕國的歷史上抹去。我的失敗歸咎於我的自負與大意,我不該輕視蕭瀾這條蟄伏於暗處的毒蛇,從而被他一口咬住了咽喉,淪落到此種境地。

自我提點蕭獨之後,他果然與翡炎私下裏有了接觸,翡炎將在祭上將后羿的神諭賦予蕭瀾,令他具有更具有角逐太子之位的資本。我清楚翡炎對於權力的野心,但我更清楚他不可告人的秘密,他與我生母的關係一旦曝光,他將從高高的神壇下墜落下來,變為一介骯髒的凡人,我們互相牽制,故而也互相幫助。

祭不過半月便要到來,蕭煜與蕭獨常來找我指點冰嬉的技巧,只不過一個在白光明正大的找,一個在夜裏偷偷潛來,倒也沒有彼此撞見過。

可這,我在教蕭煜時,卻發現了蕭獨那小狼崽子遠遠旁觀的身影,這令我不得不擔心他將錯誤的技巧學了去,便在夜裏對這小狼崽子格外留神。

果然,蕭獨滑出了我教給蕭煜的姿勢,並且十分賣力,好似在跟誰攀比一般,足下冰刀幾要切碎冰湖,每個拐彎都踩出尖鋭的噪音,我看着他矯健的身影,不連聲喊停,蕭獨分神之下,冷不丁重重摔倒在冰湖上,雙膝着地,半天才爬起身來,狼狽不堪地回到我面前,及膝的鱷皮長靴已被鮮血沁透了。

我面無表情地垂眸掃去:“捲起褲腿叫孤瞧瞧。”蕭獨應聲俯下身子,解開冰刀,將褲邊捋起,出青腫滲血的膝蓋——還好,只是皮之傷,沒動着筋骨。

我暗自慶幸,走到他面前,與他面對着面,我這才發現蕭獨竟與我一般高了,甚至因我總是病歪歪的站不太直,他還高上那麼一點,也健壯許多。

過了祭,蕭獨便滿十六了。十六歲便要束髮,行成人之禮了。

“皇叔?”他湊近我耳畔,嘴裏呼出一股温熱的白氣,沾染到我的臉頰上。

我陰沉着臉,稍微仰起下頜,以免失去長輩的威嚴:“誰讓你學蕭煜了?”

“我見皇叔教他的技巧如此惹眼,還以為…”

“以為什麼?”我戲謔地眯起眼皮。

蕭獨不看我,看着地上,薄扯成一條線,擠出幾個字:“皇叔偏心。”我憋不住“嗤”一聲,笑得不住咳嗽:“咳咳,你是三歲小孩要爭糖吃麼?”言罷,我斂了笑,面狠戾,“若你真學蕭煜,在冰嬉大賽上摔斷了腿,算是輕的。”蕭獨呼一滯,不知是不是被我驚到了,他的目光落到我臉上,因這不相上下的身高,他看我的眼神不似原來那般膽怯敬畏,反倒有點審視的意味,罷了,早些讓這小狼崽子知曉我的手段也好,皇權之爭,本來就是殘酷而陰暗的廝殺。

我托起他的下巴,他直視我的雙眼:“皇叔方才説的話,你可記住了?”蕭獨垂下眼皮,盯着我翕動的嘴,是的,他該將我説的話的奉為鐵律。

“是,皇叔。”我撓了撓他的下巴,像對待那隻我豢養過的狼崽,然後笑了:“乖。”蕭獨渾身一震,退後一步,差點滑倒在地,我立時伸手去拉,誰料腳下一滑,整個人撲在蕭獨身上,將他壓倒在冰上。我的頭磕到他骨頭結實的肩膀,登時眼冒金星,頭暈腦脹,爬也爬不起來,身子一輕,竟被蕭獨一把扛抱了起來,我不知該驚異自己太輕還是他力氣超羣,被他扛着走了一段路才回過神來。

“獨兒,放孤下來!”

“不放。”

“你説什麼?”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説,不放。”蕭獨頓了頓,補充道,“皇叔,冰面很滑。你,很輕。”

“你!你快放孤下來,等會被人看見了,成何體統?”蕭獨置若罔聞,扛着我朝幽思庭後苑一步一步走去,我的臉貼着他的後背,不時被他瘦削堅硬的肩胛骨擦到臉頰,聽見他清晰穩健的心跳,他十六歲的身體裏像隱藏着一隻亟待籠的野獸,我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那個令人不安的夢,目光落到冰湖上他身後一串染血的足跡上,彷彿看見了一道不詳的惡兆。

到了幽思庭後苑門前,蕭獨才將我放了下來,上來的順德,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