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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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蕭瀾在北巡期間會將我足,或調離冕京皇城,未料到他竟會做出如此荒唐的決定。宣旨的宦官走後,我心神難安,將窗子打開,將那白羽扔出,等白厲出現。
不一會兒,風聲乍起,一個人自檐上落在我窗前,悄無聲息。
我舉了舉手中酒杯,點頭允他進來。白厲輕盈躍入,將窗關上,在我案前單膝跪下:“參見皇上,臣這幾月失職,罪該萬死。”
“快起身。你冒險回來,何罪之有?”我揚手示意他上座,“來,難得有人陪朕用晚膳。你坐,朕有要事與你商討。”白厲點了點頭,盤腿坐下:“皇上要説的,可是隨軍北巡之事?皇上放心,半路上臣定會派白衣衞將皇上劫走。”我擺擺手:“如此不妥,變數太大。”
“那皇上的意思?”
“你能否帶白辰速速來見朕一面?”白厲目光一凝,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答了聲“遵命”,便轉身退下,不出片刻,就將喬裝打扮成宦侍的白辰帶了進來。
“皇上深夜急召臣前來,是為何事?”見白辰畢恭畢敬地在我跪下,我彎將他扶起。他抬起頭來,燭火勾畫出他與我極為肖似的面容,四目相對,我一時恍然,只覺在攬鏡自照,更透過他看見了我已故的生母羽夫人的影子。
只不過,他眼神通透温潤,如玉石,不像我,目若寒星。
我卻從他身上分明到了血緣的聯繫,自母親亡故後,我已許久沒有這樣的受了。這許是因為,我聽母親提起過,她自小便與我這小舅舅親近,姐弟二人臨分別的那一夜,還曾相擁而泣。
這樣的事,他雖將我視作君主,心裏也必不甘願。我需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聽聞他為人忠誠堅韌,我如此請求他,他定不會拒絕。
思定,我嘆口氣:“舅舅,實不相瞞,朕,有一難事相求。”聽我如此喚他,白辰分明一怔,他凝視着我,滿目關切。
“皇上請説,如臣力所能及,必當全力以赴。”我點了點頭,在他面前盤腿坐下,正思索如何開口,目光不經意掠過他頸間,竟見他喉結處一抹紅痕若隱若現,不心頭一跳。
那是□□的痕跡。
我想起那,他從蕭瀾寢宮出來,隱約生出一個荒唐的猜想。
我不願妄加猜測,只問:“若此事會將你置於險境,你可願意?”白辰沒曾猶豫:“皇上不妨直言。姐姐臨終前,曾囑託我上京輔佐皇上,臣因那時在在關外求學,分身乏術,至今心中仍覺有愧。”我為他親自斟酒一杯,也便直言不諱:“朕想,與你互換身份。”白辰一愕,不明所以。
我盯着他,一字一句道:“蕭瀾命朕隨他北巡。朕若隨他離開,將錯失良機。你只需瞞到蕭瀾遠離冕京,白厲自會帶白衣衞將你劫救。朕重臨帝位那一,就是你成為尚書令,居百官之首時。”白辰閉了閉眼,眉頭緊蹙,良久,才接過酒,仰脖一口飲下。
“臣,遵命。”我心頭一鬆,與他對飲一杯。
“朕如今體弱,你…”
“臣知曉該如何做,皇上不必憂心。只是,臣前被皇上任命為太子太傅…”我一驚:“太子太傅?”他點頭道:“太子監國,臣需盡監督輔佐之責,常伴他左右。臣知曉太子聰慧過人,脾氣卻不好,臣是擔心,他那邊不好應付。”我心情複雜,卻知此時沒有其他選擇。這步棋,只能這樣走。
當夜,子時。
我收拾好重要之物,換好宦官衣袍,回首看了一眼卧在榻上的白辰,隨偽裝成侍衞的白厲走出寢宮,前往士大夫舍苑。
士大夫身居高位,舍苑便位於皇宮城內,在主殿北面,離夏曜殿並不算遠。可未乘車輦,我才覺這不及主殿三分之一大的夏曜殿竟如此之大,走了不知多久,我才來到通往其他宮殿的宮道上。
行至旭宮附近,前方便有車馬之聲面而來,蕭瀾與烏伽乘坐的御輦緩緩行近,宮人們紛紛跪,我恐他發現我的存在,亦只好屈尊行禮,將頭壓得極低,齊聲向他問安。好在天昏暗,蕭瀾也自不會留意路上的宮人,車輦行經我身邊時,一刻也未停。
待他走遠,我才鬆了口氣,匆匆行抵白辰的舍苑。
他所居之地清幽僻靜,周圍種有十幾株桂樹,與他本人氣質相契。現在已近深秋,桂花已凋謝得差不多,地上似覆了一層薄雪。我走進林間,將宦官衣袍褪去,僅穿着內衫走進前苑的拱門。
見我進來,一位老宦提燈上前來。
“哎呀,公子的外袍上哪兒去了?穿這麼少,當心着涼。”我與白辰聲音有別,便未應聲,掩嘴咳嗽了幾聲。但他既然如此稱呼白辰,定是白辰帶來的家奴,而不是宮裏的人,如此便好。
“公子快些進去,奴才給你點了爐子,暖和得很。”我點了點頭,回頭看了一眼,見白厲果然已經跟來,心下稍安。
推開門,一室沁人心脾的桂香撲面而來,令我立時舒神許多,四下打量,屋內擺設雖遠不及皇族寢宮華貴典雅,卻整潔樸素,井然有序,一派文人隱士之風,一看便是清官的住所。
我走進他的書房,在書格上尋了個隱蔽的位置,將《天樞》擱了進去。這段時風波不斷,我都無暇仔細審閲被蕭獨修補好的部分。如今,以白辰的身份待在宮裏,想來我的麻煩事要少上很多。
只要白辰能瞞天過海,演好我的角。
想着,我在書案前坐下,翻看起白辰平寫的東西。拾起一折打開的奏疏,上面墨跡還未全乾,寫的是冕魑二國互通商市的利弊,分析得一針見血,極有見地。我愈發欣賞這個小舅舅,心下甚至擔心起他的安危來。如此良臣,若是死在蕭瀾手裏,實在可惜。
得想個妥善的法子保全他的命才是。
光是白衣衞還不保險,不如,請求蕭獨那小子派烏沙去幫忙…
此時,那老宦端着燭台跟進來,照亮了幽暗的書房:“公子…”我抬起頭去,他瞧着我片刻,一雙渾濁的眼睛微微眯起:“公子,好像看起來與平不大相同…臉怎麼如此蒼白?”我搖頭未答,揮手遣他出去,那老宦卻定定站在那裏。
“你…你不是公子。你是…”他“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顫顫磕頭,“你是羽貴妃的兒子,你是皇上!皇上,你不認得老奴了?”我微愕蹙眉,仔細端詳了他片刻,才覺他的確眼。這老宦,是當年我母妃進宮的,曾任內侍總管,母妃死後,他也不見了,想是離開了皇宮,我應對他印象深刻,可宦官衰老得總是太厲害。
我一時記不起他的名字:“你是…”
“老奴白異。”我點了點頭:“你此番進宮,所求為何?”
“為償皇上所願…羽貴妃所願。”我笑道:“難為你如此忠心,朕後不會虧待了你。如今內侍總管位置懸空,朕自會想法子推你一把,你自己也留神些。平身。”白異有些動,顫顫巍巍的起身:“謝主隆恩。”我攥緊手裏的奏疏,忽覺又坐在了龍椅上。這幾年是一個漫長的噩夢,而夢就快要醒了。這種預如此強烈,令我心澎湃。
“大人,大人——”書房的門被“篤篤”地敲響,有人在外輕喚。
“何事?”白異問。
“皇上傳大人赴宴。”我朝白異擺擺手,用力咳了幾聲。
“白大人卧病在牀,實在不便赴宴,煩請皇上諒解。”外頭那人卻不走:“皇上臨去北巡前宴請近臣,白大人身為太子太傅,豈能不去?莫非白大人身子金貴,不怕觸怒了皇上?”我聽這語氣不善,若是不去,恐會反而引起蕭瀾的猜忌。
除了蕭瀾,幾位皇嗣也一定在場,這情況,着實容易出破綻。
事不宜遲,我命白異為我好生喬裝打扮起來。
白辰比我膚稍深,較我拔些,我便讓他取了赭畫料調在蠟裏,抹在會□□出來的皮膚上,又穿上厚些的秋袍掩飾體型的差距,最後將眉眼描得年長了些,更為嘴添了點康健的血。再朝鏡中看去時,眼前赫然已是一位峨冠博帶的儒雅文臣。
但願,白辰與我都不會出什麼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