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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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世平靜坐不語,抬睫望着坐在對面、身軀隨馬車輕晃的苗三爺…不得要嘆,他外貌實是得天獨厚,連灰撲撲的衣都能穿出風華。
他很沉、很穩,玉面向半敞的窗簾子,墨睫微斂,似在受風中信。
她目不轉睛直看,那是一幅太美的畫,讓她心裏滲出點莫名甜、也滲出一些些澀然,她幾是忘記眨眸,直到他像察覺到什麼,風的面龐緩緩調轉過來。
他又在“看”她。
但她多少有些長進,儘管頓覺驚慌,亦能把持住、能粉飾得極好,不會失措。
她其實也能假裝,裝作自己本沒在看他,沒留意他的一舉一動…只是心底壓着一股莫名情緒,悶悶的、沉甸甸,她想過又想,捫心自問了幾回,才約略抓到一絲朦朧心思--她竟頗在意他的“一如往常”這般雲淡風輕的苗三爺,委實教人着惱。
馬車走了半個時辰,一路無話。
抵達苗家位在城中的琴館時,兩名策馬跟出的護衞見琴館前圍了太多一睹苗三爺風釆的男女老少,遂讓馬伕悄悄將車繞至後門,苗三爺便搭着貼身丫鬟的小臂,一手持盲杖,從後門徐徐步進館內。
一進後門,館主以及負責打理琴館大小雜務的管事很快已前來相。
苗沃萌温文有禮地與他們寒暄,最後被至二樓的習琴敞軒。
軒室為六角形,六面大窗此時敞開三面接天光,餘下三面則半落卷簾輕掩。
從踏進後門、穿過院子、走廊道、上樓,陸世平足可受到無數道崇拜目光,那些琴師們和館內僕婢,有些是光明正大瞧着,有些就含蓄些偷覷,而贏得他們滿滿崇拜的自然是走在她身畔的這個清雅男子。
雖有衣袖隔着,她小臂仍因他的虛握而覺肌膚泛熱。
不住側望,見他神態沉靜,如玉如石,而美目略黯…倘是他雙眼得以復原,目光轉間,不知又要添上如何的姿釆。上到二樓,崇拜的眼光更多、更坦率直接了。
寬闊的敞軒內擺着二十來張小案,案上架琴,案前皆坐着一個孩童,最大的那個孩子,瞧起來應跟竹僮們差不多年紀而已。館主和管事似已摸清苗三爺教琴的脾,領他們上來後也不多話,只請僕婢送來茶水,隨即留下一軒的孩子,旋身便下了將身旁男人領至教席上落坐,替他收好盲杖,陸世平退兩步,坐在他斜後方。
軒內靜得似能聽到自己的呼聲,她看着二十幾個孩子皆仰起稚臉蛋,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直望教席上的“一教琴先生”好幾個還看得小嘴微張,那模樣直教她心軟想笑。
眸光輕移,落回斜前方那抹天人般的姿影上,她其實也跟孩子們一祥,滿心期待他的教授。
苗沃萌半句話不説,抬起兩手貼放在琴面上。
他甫動作,孩子們忙端正坐好,學着他將手平放琴上。
琴音從他指下瀉,右手連作託、擘、抹、挑的指法,清脆明朗。
待他示範完一小段,按弦頓下,孩童們倒也乖覺,十肥肥短短的指很努力學着他的指法,將他方才所鼓的琴音重現。陸世平微驚,頓覺『鳳寶莊』琴館裏調教出來的小琴徒們確實不錯,僅聽過一次的琴音,竟能鼓得八、九分像。
便如此鼓一段、聽一段,苗三爺雙耳需一次聽辨二十多張琴,從她所在位置瞧去,恰見他低斂眉目、凝神細聽的神情,玉面侵紅,俊似有若無輕勾愉悦的一抹…她看痴了,不知自己亦勾傻笑,因極愛他此刻模樣。
他所鼓琴曲一共七小段,分段聽過後,他撤下雙袖。
陸世平見狀,忙起身靠過去,尚不及出聲,他已淡淡吩咐--“領我去第一張琴案。”一掌探近,摸索着握住她的胳臂。
“是。”她悄悄調息,只希望心音不要過響。
她領他下了教席,從前頭右端第一張琴案開始“個別教授”敞軒內再次靜到幾能聽辨銀針落地聲,就見坐第一個位置的孩童粉臉仰得好高好高,含水眼眸亮晶晶,既緊張又興奮似的。
“第三段曲音,還記得嗎?”苗沃萌面上無笑,但温嗓輕和。
“記得!”聲亮答道。
“那你再試一回。”孩子大聲應好,小手已擺出架勢,指法雖生澀,琴音卻準。
聽過後,苗沃萌微微領首,指點過孩子的指法轉換後,隨即又抓陸世平的手走至第二張琴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