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何以認為『洑洄』尚有一張伴琴?”男子支着頤,笑笑答道:“『洑洄』的琴式確實是『幽篁館』『楚雲派』手法,但弦的製作便不同了,材質為絲,絲作出細不同的緻七絃,近琴尾龍齦處,琴絃再。正因你前後兩次的弦製法,撫『洑洄』琴時,滑音多變,不易駕馭,卻是趣味橫生。”趣味要“橫生”的話,也得瞧琴藝高不高絕、厲不厲害啊…“…又不是每個人都頂着『八音之首天下第一』的名號。”她嘟囔了聲,又道:“你還沒回答我的話。”他玉顎微頷。
“確實,並非誰都能在『洑洄』上尋樂趣,但若有正音之琴相伴相護,鼓『洑洄』便輕易多了,所以才向姑娘探問那張伴琴。”
“『玉石』才不是伴琴呢!”她又悶聲嘟囔。
聞言,他放下撐着頭的手,坐直身軀,沉道:“…『玉石』?一張『洑洄』,一張『玉石』,一張多變,另一張…沉穩嗎?嗯…”微微頷首。
“好。”跟着,似思及什麼,濛眼神無着點地飄了飄。
“姑娘撫琴嗎?”語調慢。
“…偶爾。”
“撫得好嗎?”
“唔…”儘管他看不見,她仍羞慚地低下頭。
沉靜片刻,男子徐徐顯笑,懂得她沉默之意,他上身一歪,再次以手支頤。
她悄悄抬睫,便規見他彷彿想通一切的愉悦面龐,那張硃薄輕掀--“原來啊原來,你是先制了弦清音正的『玉石』;之後才有『洑洄』問世。在我所想,『洑洄』是主,而『玉石』是伴。但依你所想,『玉石』並非伴琴,『洑洄』才是配角兒。”他笑容更顯,出齊整潔牙,似未察覺自個兒的笑靨足可扣得人心絃亂顫、頭暈目眩,只慵懶眨眸,愉聲又道:“你製出的這一對琴,隨撫琴者不同,琴技高低有別,琴的主、伴地位也能跟着變,深意潛藏,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她就説了,跟琴沾了邊:心正的人多,但盡是些脾古怪的主兒。
他那時頭上有傷,傷及目力,還虛寒到每説幾句話就大咳、輕咳或小咳,那張雪白玉面卻不見憂苦,眉目並無驚懼,問到跟琴有關的事,失了着點的瞳心竟也神釆奕奕。
他那樣的人啊,不笑不語都已夠引人目珠,何況既笑又語,且還直透她琴中用意,她焉能不心動神?
深意潛藏,原來如此…她之所以在這兒,或者便為當時的心動神。
***“姊兒,快過來喝碗甜湯,歇會兒啊!瞧你凍得嘴都發白了。”苗家『鳳寶莊』,專甜點的一級廚娘盧婆子朝剛踏進灶房的平招招手,一碗冒熱煙和甜甜香氣的紅豆糰子湯隨即遞將過來。
“盧婆婆,您也讓姊兒先放下那一大盆沉得要命的蘿蔔再説啊!”捧着大碗甜湯蹲在火灶旁,邊喝邊取暖的小少年衝着平例嘴笑開。
平原要回笑,但盧婆子單手抄起一木杓敲下,敲得那男孩子哀叫了聲,險些灑掉碗裏好滋味。
盧婆子罵道:“吃吃吃,只曉得吃!知道蘿蔔沉得要命,哪不知上前幫忙?”守益可憐兮兮地癟嘴。
“婆婆,咱、咱跑來跑去、跑進跑出的,這不都跑腿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蹲下來歇會兒,您幹麼這樣…”
“咱就這個祥!”她哼了聲,倒是將原要給平的甜湯,倒了大半到守益喝得僅剩三分之一的碗裏。
“快吃,等會兒還有得你忙。”平看盧婆子這般刀子嘴、豆腐心,又見守益低頭偷笑,她圓亮眸子也彎起。
灶房盧婆子管的這個小角落,一向是苗家廚子、廚娘,或打下手的使丫鬟們,午後時分的小小休憩之地。
此時除了平和跑來蹭食的小家僕守益外,尚有三位年歲皆過四十的廚娘、掌杓廚子連師傅,以及兩名對廚藝甚有天賦、被苗家家主安排在連師傅身邊學藝的年輕長工。
此時過來小憩的人不多,是輪着休息的。
畢竟今兒個子不一般,正值元宵佳節,然後苗家準備在今晚夜宴底下各行各鋪的大小掌櫃們及其家眷,席開五十桌。
屆時,身為家主的苗家大爺苗洋元自是要與眾位得力助手把酒同歡、聊敍新舊,而長年在外、翻騰江湖事的二爺苗淶英亦趕回『鳳寶莊』過年節,當然也得乖乖上宴席,臉,應酬應酬。
這話説得…像苗家二爺不擅與人應酬聊敍似的。
進『鳳寶莊』當使丫頭一年多,平其實從盧婆子那兒聽到不少事兒,説二爺在外走五湖、闖四海,那也是一門行當,做的是接盤、銷盤的活兒,盤便是貨,貨千奇百怪,有時還來路不明,一轉手就是暴利,黑得很哪!
盧婆子還説,有一回她還真真撞見二爺拉了批刀械回來--“那刀啊槍的,亮晃晃都不知有多嚇人!咱們哪能私下屯那麼多兵器,你説是不是?二爺倒好,教人撞見了,瞅出是婆子我,只衝着咱詭笑,牙齒白得跟刀光有得比,嚇得咱險些失褲子。”平聽到最後忍不住笑了,還被盧婆子賞了一眼瞪。
所以説,『鳳寶莊』明面上的正當營生,有大爺頂着,暗地裏那些不可告人的暗盤,則有二爺幫襯着,至於苗家老三…這位三爺啊…“大爺笑面虎,二爺綿裏針,嘖噴,咱盧婆子在苗家待了也都三十年,瞧來瞧去,就三爺一個好脾的,純良又心實,不管對誰,説話都斯斯文文、輕輕柔柔,跟他彈的曲子一祥好聽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