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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書手打版第1—&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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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官道客棧這馬兒到了莫離手裏,大概是動物的本能告訴它,背上坐着的人不好惹,一路奮蹄,努力非常,全不似被我驅策時那樣憊懶,不多時便將那客棧遠遠拋在後頭。

莫離策馬離開官道,我見馬前道路越來越曲折,不多時便轉入山道,兩側山巒起伏,羣峯錯,漸漸心生不安,總覺這地方是自己曾經來過的,且給我留下的絕不是什麼愉快的回憶。

“我們不是要出關嗎?”他點頭策馬踏上高處,遙遙一指“看,那就是重關城。”我隨着他所指的方向極目,紅略沉,遠處煙塵中城郭朦朧,離我們不過十數里之遙。

“出了重關城向南兩百餘里就是我教總壇所在之地。”光刺目,他在馬上微微眯眼,脊背如標槍一樣得筆直,我就坐在他身前,兩人身體幾乎是緊貼在一起的,不入一手指的間隙。

出關…

我心裏發沉,嘴裏發苦“出關不就是墨國地界了?”

“墨國城關需出重關城向北,也有百里之遙,關外遼闊,族羣眾多,那墨國過去只是個遊牧狩獵的大族,數十年前開始逐漸併其他部族,最終自立成國。我教綿延百餘載,墨國又怎能與我們相提並論?”

“那你們聖火教不在墨國境內?”他出一個略帶輕蔑的表情。

我大概明白,右使大人的意思是,聖火教不收他們保護費已經很好了,在不在境內這回事,本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之內。

果然,亂世裏講究的是力量,自立成國又怎樣?氓怕強盜,強盜怕官兵,可就算是官兵,遇豆絕世高手還不是一樣白搭。

我又想到那兩個被我一刀劈死的官差,默了。

他拍馬繼續前行,山路狹窄陡峭,馬兒腳程不快,他也不催,任它慢慢地走。

山路蜿蜒向上,漸漸像是走到了絕地,前頭峭壁高聳,隱約傳來轟鳴聲,轉過一個山坳,忽有飛暴乍現,白練當空,冰花飛濺,一輪彩虹忽隱忽現。

如此美景突現,就連莫離都目光一舒,望着瀑布那頭道:“原本此地有個捷徑,可以走暗道直通關外,可惜三年前被墨國叛軍炸滅,現在經由此地出關,就必須得翻過這座山。”我茫然四顧,只怕自己仍在噩夢之中,一個無比真實的噩夢,耳邊聽到自己聲音乾澀、虛飄飄的沒一個字落在實處“怎麼會…怎麼會是這裏?”

“你來過此處?”我眼前發暗,已經看不清他的臉,嘴裏還在自言自語:“不可能,我去的是長川,不是重關,不是這裏。”他指向北方“雲山山脈縱貫兩國邊境,長川在雲山之北,山脈相連,也有人取道長川出關,只是三年前兩國聯姻,送親隊伍在長川邊境出了事,之後兩國局勢緊張,之後長川便常年駐紮着重兵,很少讓百姓進出了。”我已聽不到他所説的話,整個人如遭重錘猛擊。是了,是這裏,李家莊建在山中,季風帶我離開那莊子後曾在山中一路奔走直至天明,既然山脈相連,那麼我們曾到過的地方…就在這裏。

“平安?”他轉過臉來,終於發現我的異樣,臉一沉,一把將我抓住,我低頭去看,看到他的手指在我腕上微微地動,再看一眼,原來是我在發抖,抖得太厲害了,衣物摩擦,瑟瑟地響。

他皺眉“你怎麼了?”説着放開繮繩,兩手將我抱住,見我仍是抖個不停,索抱着我跳下馬來,一手塔住我的脈門,檢視我的內息。

我驚醒。他的臉像是一道光,將我帶離那無邊的噩夢。我再低頭,只看至地下石縫中長滿了不知名的野花,夕陽下隨風爛漫。

原來我真的回到了這裏。

我慢慢蹲下身子,手指刮過糙地面,刮過那些細小碎石,刮過我與他曾經一同走過的地方。馬蹄追逐聲,刀劍相的聲音,還有無數的嘈雜人聲從我記憶中最黑暗的地方蜂擁而出。我又看到三年前的自己,看到三年前的季風,看到他手上的黑線,看到我在他眼裏驚恐萬狀的臉。

“平安?”他又喚我。我轉頭,見他仍在我身邊,山風陣陣,吹起他的衣襬,與我的糾纏在一起。我眼前模糊,怎樣都看不清他的臉。但他是帶着光的,黑暗中僅剩的一點光,讓我能夠逃離那些恐怖的回憶。

我定定地看着他,忽然間熱淚盈眶。

幸好,幸好你還在我身邊。

我壓下抱着他大哭一場的衝動,搖頭道:“我沒事,是不是要爬山?”他點頭,目光仍落在我臉上。

“哦,那我們走吧。”我鎮定心神,不再去想三年前的那些事情,只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覺果然好了許多。

莫離帶我棄馬上山,我也不用他催,自動自發地沿着山壁往上,只是心裏總想着他重傷初愈,不敢大意,一邊上山,一邊時時去看他。他就在我身邊,我一側頭就能看到的地方,腳步穩健,偶爾與我目光相遇,又很快地分開。

我三年後意外回到故地,萬千慨,有心與他説説話,卻聽他問我:“你為何拜入文德門下?”這個…倒是真的一言難盡啊。

我想了想,説老實話:“沒地方可去。”

“你的家人呢?”他再問。…我又是一呆,想到父皇,半個身子都是涼透,再想到皇兄,另半邊也沒了温度,許久才接上話“都不在了。我家遭逢京城內亂,師父在我快死的時候救了我,又帶我上山。”他側頭看我。暮漸濃,他的雙目落在陰影中,總也看不清,但那裏面有些微亮而莫名的東西,讓我停不下口。我掙扎着,期艾地“還有那個,那個東西上山之前就在我身體裏了,我不知道它是怎麼來的。”他終於開口,啞聲道:“平安,我最恨被騙,知道嗎?”我在這一瞬,手腳冰涼,腳下發軟,幾乎要跌到山下去,但奇蹟般,目光卻牢牢被他引住,他的雙眼有磁力,而我是一隻被蛇盯住的青蛙,動彈都不能,更妄論逃跑。

我們對視良久。他忽然嘴角一動,然後轉身繼續向前走,招呼都沒有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