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二十八頭披着人皮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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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馬堂”寬敞豪氣的氈房裏，温暖如。

主人馬回峯親自下廚，他的手藝的確可以媲美皇宮御廚“廚王”範蔡，能將牛烹製的像雞、像肥鴨、像山珍、像野味、像海鮮、甚至像家常豆腐。

他能將牛燒調的像各種美味，就是不像牛。

已經第九道菜了，到第十道菜時，馬回峯親自捧上來，笑道:“這是現宰的小公牛牛心，請各位貴客嚐嚐鮮。”

“請！請！請！”趙輕侯、仇萱和南海漂一起舉杯走向馬回峯勸飲敬酒，賓主融洽之情溢於言表。

馬回峯禮道:“三位前輩高義，不辭辛苦來助馬某抵抗‘青龍會’的‘十月堂’，馬某不勝涕零！”趙輕侯豪笑道:“客氣客氣！”他熱情的握住了馬回峯的手腕。

仇萱笑道:“好説好説！”她情的抓住了馬回峯的脈門。

南海漂雅笑道:“哪裏哪裏？”他豪情的制住了馬回峯的七處大。

“你們？！”馬回峯變，沒有人能躲過當世三大高手聯合偷襲，絕對沒有！

趙輕侯沉靜的道:“馬大堂主，沒想到吧？你請來對付青龍會‘十月堂’的人，都是青龍會‘十月堂’≈，。。的人！”馬回峯苦笑。

仇萱冷靜的道:“不要奢望你的手下能來救你，那些廢物早就被老孃的‘毒蠍子’放倒了。”馬回峯慘笑。

南海漂文靜的道:“識相的，就把你馬莊和草場的地契全部出來，我們或許可以考慮留你一條命終老。”馬回峯大笑，笑彎了，笑出了淚，笑得捶頓足，笑得前仰後和，笑得旁若無人，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就好像他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

仇萱粉頰染霜，南海漂蠶眉微挑，都冷冷的注視着長笑不止的馬回峯。

馬回峯笑了好久，才稍稍緩了一口氣，自始至終一直把玩大拇指上玉扳指的趙輕侯，適時地問道:“馬老總笑夠了？什麼事使得馬兄到如此好笑啊？不妨講出來讓本侯也開心一下。”馬回峯笑容未退，強忍笑意地問道:“三位確定是‘青龍會’西北分堂‘十月堂’的人？”趙輕侯眯着一雙狐狸眼芒畢，反問道:“否則呢？”馬回峯笑容突斂，冷聲道:“三位既然自稱是‘青龍會’管下‘十月堂’的人，為何馬某這堂堂的‘十月堂’正牌堂主一無所知？”三位客人同時變！

“蠍娘子”仇萱第一個就問:“你是‘青龍會’十二堂主之一的‘十月堂’堂主？！”

“南海書生”南海漂第二個接着道:“你早就知道‘黑帖’是我們假冒的贗品？！”馬回峯哼笑道:“我們‘萬馬堂’早在十年之前，已經秘密投效了青龍老大，馬某並被委以西北重任，可笑爾等居然舉着‘青龍會’的旗號打我‘萬馬堂’的主意，現在三位可以告知背後指使你們的人，是何方神聖了吧？”趙輕侯面帶笑意，沉着穩當地道:“你不用知道這個人是誰，你只要知道這個人是你絕對惹不起的人就可以了。”馬回峯呵呵一笑:“惹不起，我躲得起。”説完這句話，馬回峯立刻像一匹憤怒的老馬，衝破三大高手的錮，衝出氈房，衝進馬欄，衝上馬背，衝向遠方…

跟着追出來的三人差了一步，“蠍娘子”仇萱頓足惱道:“早知如此，還不如將馬場連人帶馬都一起毒倒了！”趙輕侯沉聲道:“他走不掉的，不要忘了，那個人就在附近…”仇萱和南海漂同時下意識的瞳孔收縮，那緊張驚懼的神情，就好像看到了三百頭惡狼和八百條毒蛇在附近遊走……放眼望去無邊無涯的荒漠，已被酷熱的烈烤焦，連一絲風都沒有。

冷若顏放任繮繩的獨坐在馬上，烏黑的秀髮隨風飄揚，桃紅的長裙下的美腿幾乎是赤的，她好似忽然想起了什麼，光滑潔白的臉頰泛起兩朵紅雲，“噗嗤”地一下輕笑出聲來。

就在少女打馬要回轉帳篷的時候，她抬頭看見了一人一騎，從天邊一輪殘紅落下倉惶奔來。

冷若顏恬靜的笑了，兩個月前她在“涼城客棧”裏見過這個人，花十八花掌櫃都稱呼他“馬老總”他很大方，一擲千金，他笑起來的樣子也更豪。

豪大方的男人，往往都會被懷的少女記在心裏。

他叫馬回峯。

當馬回峯看到荒漠邊緣這頂帳篷前、那幽美如‮夜午‬桃花展開的少女的時候，已經疲力盡，血染霜衣。

他和跨下的汗血寶馬一頭栽倒在沙地上，在昏厥前這個回族漢子從乾涸的嗓子裏擠出了兩位微弱的聲音:“賀蘭”黑幕將臨，夜涼如水。

冷若顏安靜的坐在風車下，安靜的細數着蒼穹上的星光，嘴角噙着一絲安靜的笑意，好似整個人都沉浸在安靜的世界裏，外面的夜風、沙、孤狼、過客和這個安靜若處子的女孩子沒有絲毫的關係。

明月，寒風，簫聲，白衣人。

簫聲肅殺冷冽，時而殺氣騰騰，令人不寒而慄；時而柔腸百轉，使人悽然淚下，竟是“破陣子”的曲調。

陌生的旅人，是一位帶着銀面具的白衣客，手持玉簫，孤寂地佇立在月下，落寞而悽豔。

白衣人的身後，還爬行着一大羣怪物，大約二十七、八個，每一個人的樣子，都很像羊，有的瘦，有的肥；有的長着山羊鬍子，有的耳尖如羊角；有的像羚羊，跳躍如飛，有的像綿羊，匍匐前進。

那白衣人，倒像是一個牧羊人。

一曲方歇，白衣人靜靜地來到冷若靜前面的沙丘上，盤膝坐下，他開口説話，聲音艱澀，如同酒巷裏的胭脂女蘸了水仙花汁的修長指甲、劃過沉澱在北海里萬年的鏽鐵般刺人耳膜:“小姑娘，我的一頭小羊羔丟了，請問你有沒有看到啊？”冷若顏把玩着銀環，文靜的道:“他們明明都是有靈秀、有尊嚴的人類，你為什麼要把他們作踐成食草爬行的羊兒呢？”

“你説的是他們？”牧羊人用蕭點指着盤卧聚居沙丘下的羊人，諷刺的笑道:“他們那裏配做人？！他們只是二十八頭披着人皮的狼罷了！”話音未落，他手腕一翻，風起，影掠，下面一頭花白鬍須的羊人慘叫着翻滾在地，髒臭不堪的肚皮下立時多了一道血淋淋的長口子。

牧羊人若無其事收起手裏長滿到刺的鞭子，淡淡的道:“就説這個吳老漢吧，本是‘瓊州’一農家漢，老早死，他居然喪盡天良，大言不慚的説他的三個女兒是他前世的情人，長期蹂躪三個親生女兒，強迫她們在家裏不準穿衣服，方便他隨時發洩獸慾，這等人渣敗類，與衣冠禽獸何異？”冷若顏臉紅，默然不語。

鞭聲響起，又有一頭滿臉書卷氣、書生模樣的羊人被倒在地，“還有這個‘河西’才子梅秀才，與侄兒同為科舉秀才，他見侄兒偶得佳句頗有妙處，便佔為己有，其侄不從，他便裝土的袋子將親生侄兒活活壓死，像這般因為要霸佔剽竊別人一句詩句而罔顧親情法理，亦配稱之為人麼？”冷若顏沉默半晌，指着羊羣中的一個大肚便便的孕婦道:“那她呢？總不會她也做了什麼惡事吧？”牧羊人銀面具的瞳孔裏出鄙夷憎恨的光芒:“這遼東‘黑龍江’婦人因身懷六甲，不能給丈夫侍牀，便生了歹念，在路邊假意跌倒，把一個好心送她回家的‘胡’姓醫廬藥房女弟子曉萱誑騙至家中，供丈夫樂，事後殺之滅口，此等惡婦，萬死莫贖其罪！”有時候以動物來比喻人，真真的是太看得起人了。一隻小狗，追自己的尾巴，就能玩樂一個下午。一隻小貓，追撲線團，就很開心一個下午，玩一個早上。而人呢？偉大的人類卻亙常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

冷若顏沉默了很久，她抬起頭來，目光純靜的看着高高在上、儼如來自地獄神的白衣男子，莊靜地緩聲道:“我叫冷若顏，馬老總的佣金我們‘涼城’接了，所以他這個人我們也保定了。”兩個青年男女，在月下荒丘席地而坐，好似一對戀人嘮家常般説着情話。

兩人沉默片刻，牧羊人簫聲又起，音律魅惑而盪。

風吹沙，閃動的黑火焰從天而降，一個神秘而美麗的女人，圍着篝火翩翩起舞。那女子戴着白面紗，赤着玲瓏剔透的晶瑩‮體玉‬，扭動着蛇蜂，瘋狂的舞着，如痴如醉。

坐在高處、戴着銀面具的牧羊人發出惡的狂笑，揮動着長滿倒刺的長鞭，不停瘋狂的打着跳舞的女。冷若靜目光落處，女雪白平坦的小腹上，出現了一道道血紅的鞭痕，卻又極為享受馴服的飛舞笑。

大漠，月夜，牧羊人，跳舞的女，一切都是那麼驚豔而又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