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孟小冬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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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為因果,緣註定生死,永遠相識相知卻不能相戀。在此生無法觸及的彼岸,卸下所有記憶,黃泉為花。一千年開,一千年落。”劍門關外,巴蜀道上,一個明眸皓齒、明豔絕倫的少女,牽着一頭青驢,白衣勝雪,正在低低唸誦這首《彼岸花》。
她懸短劍,臉上頗有風塵之,顯是遠遊已久;韶華如花,正當喜樂無憂之年,可是容間卻隱隱有鬱,似是愁思襲人,眉間心上,無可迴避。她也不拉繮繩,任由那青驢信步而行,一路直上“劍閣”那少女長髮垂肩,漆黑如夜,肌若凝脂,燦然熒光,潔白如玉,皓如雪,一雙纖纖玉手,指如柔葱;那雙眸子宛若天上星星般明亮,如秋水般柔情。
這女孩兒淡雅清幽,甜美難言,明珠美玉般明豔,以致途中男子不敢正視。聲音温婉嬌柔,令旅人們吶吶無言,又不忍心拒絕,有的忘情怔在當場,如痴如醉,有的數次駐足回盼,留戀不捨,有的遠遠跟隨,不知所措。
沿途之中,三五成羣、招蜂引蝶的登徒子們,見了這美貌少女,不免垂涎三尺,但在看清楚了少女畔懸掛着那塊鐫刻着“大風”字樣和圖案的玉佩時,這些狂蜂蝶紛紛遠遁,退避三舍。
——沒有人敢打“大風堂”千金孟小冬的壞主意。
這不僅僅因為她是“大風堂”大當家孟東堂視若掌珠的獨生女,更是因為她是“大風堂”自“關東三虎”以下十萬弟子寵愛有加、呵護備至的“小公主”孟小冬年紀小小,美若天仙,絕國傾城;成為孟大當家的乘龍快婿,是每個少年的夢想和奮鬥目標。
一路行來,孟小冬身後的仰慕者和追求者越來越多,他們之中有一擲千金的豪門闊少,有氣派華貴的官宦子弟,有舉止風的江湖俠少,也有顧盼誰雄的黑道英;他們遠遠地尾隨着孟小冬,心下雖是親近如渴,卻是對她驚若天人,不敢靠近一步,未嘗稍有褻瀆。
這些人大多出身豪強世家,財雄勢大,出手闊綽,且在各地都設有銀號,他們為了獲取美人心,自是下足了功夫的察言觀,投其所好,各展才能,只為博孟小冬那人兒回盼一笑。
經過“衡陽”縣城時,孟小冬路過一家花店,稍稍駐足嗅了一下飄來的花香。女孩子喜歡貓貓狗狗,偏愛花花草草,倒也不算很稀奇的事情,可就在第二清早,孟小冬被濃濃花香喚醒,打開住宿客棧的房門,伊人不由得驚喜過外,只見院子裏鋪擺滿了鮮花,香氣滿庭。
——那個天下第一富“財王”金不換的寶貝兒子金小換,居然把孟小冬昨路過的花店店內所有的花草全部買了下來,鋪滿小冬的門前,以討取少女的歡心。
在“岳陽樓”時,孟小冬要了一尾魚,吃了幾口,皺了皺眉,小聲嘀咕道:“比起‘洛陽’城‘醉仙居’範師傅的手藝差了些…”數之後,孟小冬在驛館打尖,便看見“洛陽”城“醉仙居”那個白白胖胖的大廚範師傅,苦瓜着一張臉、將一盤紅燒鯉魚,畢恭畢敬地端到孟小冬面前。
——原來“慕容世家”的少主慕容寶那將小冬那話聽得入耳,火速飛鴿傳書“洛陽”動用“慕容”家在彼的全部力量,將“醉仙居”的範師傅和他專用的鍋鏟器具一起連夜送來,更誇張的是,為了保持魚羹味道原汁原味,“慕容”家“洛陽”分部的人將“醉仙居”廚房的一鍋老湯,着本族三大高手,以累死三匹汗血寶馬的代價,送到了少主跟前,千里之遙,湯汁未灑半滴,簡直是駭人聽聞。
不久之後,孟小冬北上“劍閣”在鬧市裏,看見一個市井漢子喝的燻醉,不停的毆打自己的老婆。小冬看不下去,上去勸阻,那醉酒漢子哪裏肯罷手,直將自己的女人打的遍體鱗傷,孟小冬氣道:“你這人,喝了酒就打老婆,小心遭報應,被酒淹死!”當天夜裏,那當街毆打子的漢子,果然淹死在自家的酒缸裏。
——這是“綠林盟”少盟主“血手”戰飛的傑作。
隔,孟小冬在大街上和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兒撞了個滿懷,小冬見那女孩兒嬌憨可愛,不由自覺的信手摸了摸女孩兒的頭,甚是喜愛,愛不釋手,逗留良久。
吃午飯的時候,孟小冬突然有所覺悟,驚慌站起,卻是為時已晚,只見水路少傑魚鱷淚將那女童的頭顱,血淋淋的放在銅盤上,恭恭敬敬的雙手奉上。孟小冬見他如此殘暴,想到那女童因她而死,很是傷心,從魚鱷淚手上接過盤子,望着女童的頭,眼淚一滴一滴滴一滴嘀嘀地成串落下。那些一路追隨的江湖豪客見到她的容光,本已心神俱醉,這時都願為她粉身碎骨,心想:“只要我的首級能給她一哭,雖死何憾?”那魚鱷淚見她愈哭愈哀,不心碎,叫道:“我殺錯了,寶寶別哭啦!”拔出佩刀在頸上一勒,倒地而死。
孟小冬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聽過三叔安東野跟她講述過與冷北城那驚心動魄的“三戰三別”的故事,聽過很多遍,百聽不厭。
小冬一直很想去見一見那個傳説中憂傷的輕咳男子,她想為他展開他的眉眼,她想幫他抹去他的哀愁,她想去擁抱他寂寞孤單的身影,她想親口對他説:“別難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為了完成一個兒時願望,為了追尋一個少女夢想,孟小冬自“遼東”到“北”至“江南”再至“川西”她在茫茫人海中尋尋覓覓,她在尋一個人,也是在覓一個故事。
當她找到“涼城客棧”時,並沒有如預期憧憬那樣見到她渴望擁抱一下的冷北城,那種失望而又失落的心情,無以言表,無以加復。
接待她的是二姑娘冷若霜,那個冷豔的落寞女子告訴她:“我家爺兩個月前就不告而別,音信全無。聽説他去了一個開滿‘彼岸花’的花海。”於是,孟小冬帶着失望和失落離開“北”心心念念地要找到那個人,那個能讓她心目中最敬佩的東野叔叔口稱讚的傳奇男子。她傳下“龍頭令”發動遍佈天下的十萬“大風堂”弟子尋找冷北城,尋找開有“彼岸花”的花海。
在草長鶯飛的三月,在落英繽紛的“西子湖”畔,孟小冬收到“大風堂”眼線的飛鴿傳書,稱在“劍門關”左近曾看到過一個踽踽獨行的輕咳男子,她便帶着滿滿的期待和風塵,一路尋到了蜀地。
沿路跟隨的人越來越多,一些心明眼亮的商販走卒看準了商機,紛紛攜帶了衣襪鞋帽,酒米茶等生活用品,跟在那些江湖豪客後面沿途叫賣。
時間越長,加入的江湖客和商販就越多,久而久之,形成了一條人長龍,成為動在大江南北的一道獨特景觀。
那,險惡蜀道之上,脾氣暴躁的江南“落花軒”豪客蕭三喝茶時,一腳踢翻了身邊一個賣茶的小販,繼而哈哈大笑。遠遠走在前面的孟小冬,頗為厭煩回顧瞥了放肆大笑的蕭三爺一眼,蕭三的笑聲馬上戛然而止,就像鴨脖子被人一腳踩住般突兀而又滑稽。
轉眼去秋來,九月已至,金風乍起,萬里穹蒼,一碧如洗。
自“劍門”至“峨眉山”一條雖不十分冷僻,但平行人卻極少的黃泥路上,此刻竟然沿路俱是人跡,而且大多是佩刀掛劍的江湖好漢,他們有的牽着騾馬,有的空手而行,遠遠的綴在一個清純美麗的少女身後。這許多江湖豪士同路而行,不令旅客行人奇怪。
——莫非“峨眉山”之上,又發生了什麼足以震動武林的大事?
但是他們悠閒的神情,卻又不像,他們彼此笑語,互相招呼,行走得俱都十分緩慢悠哉,竟彷彿是一羣茶餘飯後,一齊去觀劇聽歌的閒人子;又像是一羣錦衣玉食,相約齊去品花飲酒的紈絝少年。
最奇怪的,是還有一羣眼明手快的行腳小販,有的擔着酒,有的擔着茶食,自成一幫,亦自非常悠閒地跟在他們身旁,販着酒茶食,甚至還有一些小販,賣的竟是衣履鞋襪,生意倒也不錯,顯見這一個奇異的團體,已結成了許久時間,而且走了不少路途,才到這裏。
他們停停歇歇,緩步而行,似乎是一無目的;但後面的人卻有不時極為緊張地趕到前面,緊張地問一問走在前面的人:“怎樣了,有沒有消息?”消息?
什麼消息?
是什麼消息值得這一羣武林豪士如此重視,不惜拋開了自己應做的事,有的甚至是從“中原”和“江南”紛紛趕到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