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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節英雄之心恩怨難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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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臨淄,孟嘗君立即進宮繼續他的“磨王”功夫。

這次倒是齊宣王着急了,一見孟嘗君到來,立即説了兩則消息:一是趙雍已經從雲中回到邯鄲,趙國的變法大計已經確定:以“變兵”為主,目下正在與肥義、平原君等秘密謀劃,預料明年將有大舉動;二是燕王已經將全部大權給了子之,子之正在整肅吏治,大批裁撤燕國老世族官員,據説明年便要推行“子之新政”燕國朝野目下一片風聲鶴唳!齊宣王顯然有了一種急迫,想趕緊在齊國動起來。孟嘗君卻笑道:“我王但有變法心志,便須謀定而後動。我看還是請武信君全盤謀劃,不必與別國虛爭聲勢。”齊宣王道:“也是,你便説,如何做法?總不能不動了?”孟嘗君道:“我王須仿效秦孝公,只要一件事做好:用好蘇秦,給蘇秦足夠權力!”齊宣王思忖一陣道:“好!你便知會蘇秦,準備好變法成案,本王立即着手為他鋪墊。”孟嘗君大是興奮,向齊王深深一躬:“如此則齊國幸甚,我王幸甚!”便告辭出宮,匆匆去找蘇秦了。

臨淄城南有一條小巷,名字叫做客巷,住着十幾名客卿,蘇秦也住在這裏。

客卿,是諸侯林立戰國紛爭時的一種官場異象。究其實際,客卿不是官員,而只是國君賜給外國亡官員,或一時不好安置的人物的一個官身名號,表示國府在養着你而已。客卿既無爵位等級的高低,也無官署可以歸屬,更無實際執掌,常費用由掌管邦的官署通過驛館吏員來供給,實際上便是寄居而已。中原各國的客卿,通常都是住在驛館當作賓客。齊國富裕,也素有敬賢之名,便給客卿每人配有一座府邸一輛車。説是府邸,實際上便是一座五六間房勉強算得上兩進的小庭院;説是車,卻不是有傘蓋高低之分的軺車,而只是一匹馬駕拉的低廂板車而已。在齊國,這個規格只不過等同於稷下學宮一個三名士而已。這些客卿大都是不得已而落,既無財貨與高車駿馬去周遊結,也沒有貴胄重臣來拜望他們。於是,這條小巷就分外冷清,冬裏海風颼颼,幾乎便見不到人影。

孟嘗君特意駕了一輛最輕便的單馬軺車前來。縱然如此,那轔轔隆隆的車聲,在小巷石板路上也是聲勢驚人。一扇扇大門竟然吱呀吱呀的相繼打開,紛紛有人探出頭來要看個究竟。見來人竟是孟嘗君,且軺車直向最深處駛去,小巷中頓時驚炸了!

“捲土重來!蘇秦又要出山了!”一個客卿很自信的對開門鄰居高聲宣佈。

拋下身後的驚歎議論,孟嘗君徑自進了那座小小庭院。庭院與小巷一般冷清,院中那棵大樹落下的黃葉滿院飄落,沙沙做響,竟是一片蕭疏。孟嘗君穿過正房中間的過廳,進到後院,也就是第二進,高聲喊了一句:“武信君,我來了。”便聽旁邊一扇小門吱呀一聲,一個老人出來笑道:“敢問大人高名上姓?客卿大人出門了。”孟嘗君板着臉道:“你是官僕?”老人笑道:“正是。”孟嘗君道:“官僕就如此做大?大門也不守,落葉也不掃,窩在房裏睡大覺麼?”老人連忙一躬:“老奴何敢如此啊?客卿大人煩幾家鄰居好看稀奇,便吩咐大門竟開着,院中落葉,客卿大人也不讓掃,説是天地氣象。老奴一只做兩餐菜飯,連開水也只能煮兩壺,實在是閒得發慌了。”孟嘗君嘆息了一聲:“既然如此,也不怪你。大人哪裏去了?”老人道:“大人出門,從來不給老奴招呼。不過,老奴估摸着也該回來了,到飯時了。”正在説話,便聞前院落葉沙沙的腳步聲,一個聲音便傳了進來:“家老啊,卻與誰説話?”老人碎步向前高聲道:“大人回來了便好,有客了。”孟嘗君回身笑道:“武信君,好悠閒了。”蘇秦高興的笑起來:“孟嘗君啊,你如何便找來了?來,好在有太陽,院中坐了,家老,上茶。”老人聽説是孟嘗君,慌得話都説不利落了,一溜碎步便去煮水煮茶。

庭院淺小,沒有遮陽的高屋層樓,過午的冬便西曬了整個庭院。兩方石凳一張石板,倒是被落葉埋了一半,人便彷彿坐在郊野一般寂寥。孟嘗君不一嘆:“當我直去了秦國,沒有陪你來臨淄,不想竟讓你窩在如此府邸,田文慚愧啊。”蘇秦笑道:“很好了啊,莊子一座茅屋,不也舒暢得很麼?至樂不樂,在乎人心了。”孟嘗君驚訝道:“如何?你去過蒙山逍遙峯?”蘇秦笑道:“兩三年前就去過,雖不敢説是他的知音,也算是朋友了。”説着便是一聲深重的嘆息:“莊子夫人去了,多美的一個女子,臨去時也是笑的。”

“你?你知道莊子夫人過世?”孟嘗君更驚訝了。

“我在那裏守了一夜。”蘇秦點了點頭。

“你知道我們去麼?”孟嘗君愣怔了。

“知道。我知道你會去的,申君也會去的,你們都是莊子的地主朋友啊。”孟嘗君長吁了一口氣:“不説莊子了,一説莊子,世間一切事便都索然無味,只遨遊隱居來勁兒了。”蘇秦大笑道:“那倒未必,世間總要有做事者了。都去做莊子,莊子也就賤了。”孟嘗君笑道:“還是蘇兄見識高。哎,我來便是給你説,齊王請你謀劃變法定案,不便要鄭重請你出山!”蘇秦竟沒有絲毫驚訝,只是笑了笑:“如何?齊王通了?”孟嘗君道:“通了。我看這次是大通。”蘇秦點了點頭,思忖着卻沒有説話。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老僕急急來道:“稟大人,門外有人求見!”孟嘗君笑道:“有人求見,慌張何來?”老僕道:“此人拄着一支鐵枴,背上還有一段黑乎乎物事…”

“鐵枴?”孟嘗君眼睛一亮道:“我去看看。”便大步星到了前院。蘇秦剛剛起身,便聽見了孟嘗君驚訝的聲音:“張兄,你這是甚個講究?”蘇秦已經出了過廳,只見小庭院中站着一個悉的身影,分明便是張儀!只是那樣子卻令人吃驚:寒冷的冬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布長衫,既沒有高冠,也沒有官服,散亂的長髮披散在肩頭,完全是一個寒士模樣。但更令蘇秦與孟嘗君吃驚的,卻是他身上背了一支幹枯帶刺的荊條!

見蘇秦出來,張儀一扯前布帶,從背上拿下了荊條,雙手捧着深深一躬:“張儀心淺薄,以恩為仇,請蘇兄打我二十荊杖!”

“張兄!”驀然之間,蘇秦淚水盈眶,撲上去便緊緊抱住了張儀!

孟嘗君哈哈大笑,卻又驚訝喊道:“快鬆開,荊條夾在前,都帶血了!”説着便上去分開兩人,細心的拿下了那指頭細的荊條,黑乎乎的幹刺上果然血跡斑斑,連張儀的布衫都扎破了!饒是如此,蘇秦張儀卻全然不覺,竟是淚眼相顧,兀自開懷大笑。

“好事!痛快!”孟嘗君大樂:“家老,有酒麼?”老僕忙不迭道:“酒不好,有兩壇。”

“有就好,快拿出來!走,張兄蘇兄,到裏院坐了!”孟嘗君完全變成了主人在張羅。

老僕便連忙去提了酒罈,拿着大碗碎步跑了過來,滿臉惶恐道:“大人,沒得下酒之物。只有,只有一筐羊棗兒,實在…”孟嘗君笑道:“羊棗兒就好,拿來便是了。”蘇秦卻是一邊忙着進屋找了一件棉袍,出來給張儀穿上,一邊笑道:“這筐羊棗兒,還是家老的兒子看他老父送來的,今正攤上了,慚愧慚愧。”張儀看庭院中蕭疏一片,蘇秦的曠達中透着一種從未有過的落寞,原來已經變黑的頭髮,已經真正的變成了兩鬢斑白,消瘦清癯得架着一件棉袍竟是空蕩蕩的不顯身形,心頭便直是酸楚。

但張儀畢竟豁達明朗之人,況蘇秦復出的機會便在眼前,眼睛笑道:“羊棗兒好啊!當年我們常常給老師採一布袋,每每在月下講書畢了,老師便用羊棗兒下酒喝呢。”蘇秦接道:“老師還用幹羊棗兒泡酒。有一冬快過年時,張兄打掃老師的山書房,偷着喝了老師半壇羊棗兒酒。孟嘗君,你猜我們老師如懲罰?”孟嘗君童心大起:“我想想,打!股打腫!”蘇秦一本正經道:“非也。老師罰他,將那半壇再喝了!”

“痛快!好個鬼谷子!”孟嘗君將石案拍得啪啪響:“張兄啊,你好福氣!偷酒得福啊,定然是醉翻了。”蘇秦接道:“張兄心裏偷着樂,卻是愁眉苦臉對老師請求,説偷酒是師兄望風,師兄該當一起受罰。老師捋着白鬍子笑了,‘好啊,同夥,一起受罰了!’張兄便將我喊了來一起喝,那羊棗兒酒啊,凜冽中透着酸甜利,我們直嚷着好喝,不消片刻便喝完了半壇!”孟嘗君一副渴慕的神緊追道:“嘖嘖嘖,這羊棗兒酒喝了,卻是何等後勁兒?”蘇秦笑道:“你問張兄了。”張儀搖頭笑道:“何等後勁兒?嘴腫了三,不能吃飯,不能説話,只能面對面不斷的嗚嚕嗚嚕…”一言未了,孟嘗君便笑得前仰後合,蘇秦張儀兩人也大笑起來。

孟嘗君來了興致,將一筐羊棗兒擺在石案中間,舉起大碗慨然道:“來,雙喜齊至,羊棗兒下酒,幹了!”

“幹了!”蘇秦張儀也舉碗齊應,當的一撞,三人便一飲而盡。孟嘗君撂下碗便笑着叫了起來:“噫!酒尾子,又淡又辣!”張儀也笑道:“收不住酒意,再加一個散字。散淡辣,謂之酒尾也!”蘇秦哈哈大笑:“快,羊棗兒上了。”三人便各抓一把羊棗兒進口裏大嚼,竟是酸甜利,特別上口,淡辣之氣竟頓時大解,三人竟同時喊了一聲:“再來!”不又是一陣大笑。

再看這羊棗兒,卻是小小顆粒如小指肚兒,顏黑紅髮紫,棗兒也只有錢兒般薄厚,酸甜味道卻極有勁力,三人不嘖嘖稱奇。張儀拈着一枚羊棗兒笑道:“你們可知道,秦人將羊棗兒叫甚個名字?”孟嘗君笑道:“那誰知道?”張儀道:“羊棗兒是孟子叫開的。秦人叫它‘羊屎棗兒’。你看,又小又黑,像不像養屎蛋兒?”孟嘗君搖頭笑道:“不雅不雅,縱像養屎蛋兒又能如何?還是老孟子叫得好。”蘇秦笑道:“雅從俗中來,無俗何謂雅?原本説不上好壞的。”孟嘗君眨眨眼笑道:“算你為俗請命了,你可知道,這天下有幾種棗兒?”蘇秦一怔:“喲,還當真不知,你便説説看了。”孟嘗君掰着指頭道:“壺棗兒、要棗兒、白棗兒、酸棗兒、大棗兒、填棗兒、苦棗兒、棯棗兒、唐棗兒、紫棗兒、歷棗兒、三星棗兒、駢白棗兒、灌棗兒、青花棗兒、赤心棗兒;以地劃分,還有齊棗兒、安邑棗兒、河內棗兒、東海蒸棗兒、洛陽夏白棗兒、梁國夫人棗兒;以牲畜跑物命名者,還有狗牙棗兒、雞心棗兒、牛頭棗兒、獼猴棗兒、羊角棗兒、羊棗兒、馬棗兒;説到神仙嘛,還有西王母棗兒!數數,一共多少?”張儀大笑道:“嗬,好學問!一口氣説了三十種棗兒名字,當真了得!”孟嘗君得意笑道:“兩位大兄那麼大學問,我這漢不長點兒記,還能活得下去麼?”三人便又是一陣大笑。

羊棗兒酒尾子喝得快樂,竟不知不覺的紅西沉了。

孟嘗君出去了一會兒,回來便吩咐家老只管清掃庭院,莫要再忙其他瑣事。片刻之後,兩輛高廂牛車咣噹咣噹的就到了大門口,幾個年輕力壯的僕人便穿梭般往裏搬物事,舂好的米、磨好的面、宰殺好的豬羊、風乾的魚蝦、泥封壇口的蘭陵老酒、捆紮停當的冬菜、大罐小壇的油鹽醬醋、擋風的棉布簾、大大的燎爐、幾口袋木炭等等諸般應用物事應有盡有,而且還來了一個於烹飪的廚工!

張儀笑道:“雪中送炭,孟嘗君也!”蘇秦卻是苦笑不得:“孟嘗君,何苦這般折騰?得一片光鮮,我倒是不自在了。”孟嘗君大笑道:“你自在了,我這臉面卻何處擱去?再過十天半月,我想奉只怕都進不得門了。”張儀笑道:“奉的車馬堵住大門了?”孟嘗君道:“張兄明白人,我得抓住這個機會了。”説得三人一陣大笑。

不消半個時辰,這座黃葉蕭疏的小庭院頓時便燈火明亮,變得富麗光鮮温暖舒適起來,滿院都瀰漫着廚房散發出來的濃濃香。三人坐在正房廳中,一眼便能望見廚房燈火與廚工的刀鏟影子翻飛,覺竟是從來沒有過的新鮮。孟嘗君笑道:“平裏庭院深深,那看得如此温馨紅火景象了?”張儀慨然道:“要説起來,蘇兄大家,也沒經過此等小庭院月。張儀卻是小家庭院,從小便如此了。”蘇秦道:“孔子所説的天下大同,大約便家家户户如此了。”張儀道:“家家如此,卻是談何容易?”三人竟一時默然了。

過得片時,酒菜進來,便開懷痛飲。孟嘗君説起了齊王決意起用蘇秦變法的事,張儀大是高興,立即提議大飲了三爵,便慷慨昂的備細説了商鞅變法的經過,以及他對秦法的體察,還給蘇秦出了許多主意。蘇秦聽得很是專注,卻是很少説話。

末了孟嘗君笑道:“張兄説了如此多,其實只要釘死一條即可。”

“那一條?”

“秦國會不會突然進攻齊國?”蘇秦臉一沉:“孟嘗君,邦有道,如何能如此問話?”

“不打緊,此話卻是説得。”張儀微微一笑:“自秦國崛起,山東六國便怪象百出:做好事是抵抗秦國威脅,做壞事是迫於秦國威脅,明君良臣喊秦國威脅,佞貪官也喊秦國威脅,一言以蔽之,都將秦國威脅做了自己的救命稻草。孟嘗君何等人物,都將秦國威脅看做了變法能否成功的本一條,可見此痼疾之深也!”張儀説着説着語氣便凝重起來:“可究其實際呢?秦國實力不足,秦國也很害怕山東六國的合縱抗秦。否則,張儀的連橫如何便成了秦國國策?説到底,方今天下都在擴展實力,都需要擴展實力,也都需要時間。誰抓住了機會,擴展的快,誰便佔了先機,誰坐失良機不擴展,誰便自取滅亡!蘇兄心中最清楚,縱是秦國從今開始滅國大戰,齊國也是最後一個,至少還有十年時間!”張儀長長的嘆息了一聲:“十年啊,十年可以做多少事?要説威脅,秦孝公與商鞅變法二十三年,時時都有被六國瓜分的大險,那才是真正的威脅!可他們君臣就是住了,到了最後,到了成功。有人説,那是天意。可不要忘記,變法的每一關口,都有更多的人説:遵循祖制是天意,變法是逆天行事。想想秋戰國三百年,這天意在哪裏?不在別處,就在人心!就在當事者的強毅膽略,就在百折不撓的堅韌!威脅在哪裏?不在別處,就在自己心裏!而不在秦國或是六國!孟嘗君,我算答覆了你麼?”張儀這番話當真是肅殺凜冽擲地有聲,竟説得孟嘗君額頭冒汗,冷不丁打了一個靈站起來,深深一躬道:“張兄一劑猛藥,田文一身冷汗,竟是無地自容了。”蘇秦卻是慨萬端的嘆息了一聲:“張兄啊,你入秦十多年,竟進如斯,蘇秦自愧弗如了!此番見識,令我心顫,又令我氣壯,好,好得很哪!”張儀本來動得面紅氣,此刻卻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蘇秦與孟嘗君,那可都是目空天下的人物,縱是對才堪匹敵的張儀,那也從來沒有説過一個“服”字,遑論“自愧弗如”與“無地自容”四個字?此刻説來,自然絕非虛應故事。張儀笑了笑拱手道:“兩兄獎掖,張儀便愧領了,索,我便自賞一爵罷了!”説罷舉起大爵一飲而盡。

“那卻不行,”孟嘗君急急道:“我倆也要慶賀一爵!”蘇秦笑應一聲,叫張儀再領賞一爵,三人便又幹了一大爵。

撂下酒爵,蘇秦若有所思道:“看來,秦國養人膽氣。張兄這番話,非以才華利口服人,卻是以英雄膽氣立威。可以想見,這種膽氣瀰漫在秦國朝野山鄉,卻是何等氣象?我聽過那句秦人的口誓:‘赳赳老秦,共赴國難!’就這一句,民心膽氣便是浩浩蕩蕩了。那剛猛的步態,那高亢的秦音,那樸堅實的民風民俗,耳濡目染,便滋養了張兄的英雄膽氣啊。”説着便嘆息了一聲:“我蘇秦在六國之間盤旋十多年,膽氣竟是絲絲縷縷的飄散了。每每看到失敗後的分崩離析,每每看到危難面前的君臣傾軋,我便心痛如割,時間長了,竟常常空落落的。不知從何時起,蘇秦竟喜歡上了莊子,竟常常想到何如撒手隱居?一個縱橫家,一個縱橫家啊…”説着説着,眼眶便濕潤了。

“蘇兄,英雄有本。”張儀眼眶也濕潤了。

月上中天,海風呼嘯,三人慨唏噓的一直説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