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點點漁火不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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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原接到快馬急報:蘇秦與申君已經過了琅,明晚將到郢都!並説兩人本來要進臨淄晉見齊王,並邀孟嘗君一同入楚,一聞大司馬急訊,便放棄入齊徑直南下了。屈原大是振奮,立即着手秘密準備,要在蘇秦黃歇到達郢都前將一切料理妥當。
此掌燈時分,一支商旅打着齊國旗號進了北門,一名管家模樣的護車騎士與守門將軍小聲嘀咕了幾句,那輛遮蓋嚴實的篷車竟沒有檢查便入城了。一進城,貨車與護衞便去了客棧,篷車卻七拐八彎的到了大司馬府門前,直接駛進了車馬進入的偏門。
“武信君、申君,一路辛苦了!”屈原笑着了出來。
“一別經年,屈子也多有風塵之了。”蘇秦大是慨,與屈原四手相握。
“噢呀,一個黑瘦了,一個白髮了,一般辛苦了!走,先痛飲一番再説了。”三人進得廳中,三案酒菜已經擺好,屈原敬了兩人洗塵酒,便酒中侃侃起來。申君説了一番尋找蘇秦的經過,蘇秦説了一番燕國情勢,屈原不斷的關切詢問着,自是一番慨唏噓。申君笑道:“噢呀屈兄,如何讓我們這般神秘兮兮的回來?不想讓楚王知道麼?”屈原道:“不是不想讓楚王知道,是不想讓張儀知道。”
“噢呀呀,張儀關在大牢裏,他卻如何知道?”屈原搖搖頭一聲沉重的嘆息:“楚王已經將張儀放了。”
“噢呀,那張儀不是跑了?放虎歸山了!”
“張儀沒走,還在郢都。”
“噢呀,這個張儀,好大膽子了!死裏逃生還賴着不走?”蘇秦微微一笑:“這便是張儀了,使命未成,永不會後退。”
“武信君啊,楚國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十字路口了。”屈原嘆息了一聲:“楚王能放張儀,便能重新倒向老世族一邊,向虎狼秦國乞和。果真如此,楚國便真的要亡了。武信君你説説,怎麼才能將楚王扭過來?”屈原的語氣很悲傷,雙目卻炯炯生光。
“蘇秦一路想來,楚國的確危如累卵。”蘇秦先撂下一句對大勢的判斷:“楚王向無主見,容易被蠱惑,也容易意氣用事。面對如此國君,不能之過急。蘇秦以為:一則,不要再楚王誅殺張儀,以免陷入無可迴旋的僵局。二則,大司馬應當離開郢都,暫時避開縱橫旋渦,全力以赴的訓練新軍,十萬新軍一旦練成,楚國便有了基,便是另一番天地。三則,由我與申君全力穩住楚王,至少不使楚王轉向老舊勢力。一旦楚王穩定,便可聯齊聯燕,再度恢復合縱。”
“噢呀,武信君言之有理了。我們這大王啊,是得磨上一段。否則他朝令夕改,變過來也是白變。”申君一路與蘇秦多有商討,立即表示贊同。
屈原卻默然不語,良久一聲嘆息:“武信君,一番大敗,你變化很大了。”蘇秦明白屈原不無嘲諷,卻也只是淡淡一笑:“屈子啊,燕國子之使我想了許多:誰有實力,誰便有權力,往昔所以失敗,都是我們沒有實力啊。”
“所以,武信君便主張屈原埋頭訓練新軍?”
“看來,屈子很不以為然了。”
“不是。”屈原霍然站了起來:“我有一個更簡潔直接的辦法,一舉穩定楚國!”
“噢呀,那快説説了。”屈原到廊下看了看遠處戒備森嚴不斷遊動的甲士,關上門回身低聲道:“秦國司馬錯親率二十萬大軍,屯紮在武關之外,意在威懾楚國,保護張儀。我沒有稟報楚王,呵,也是沒來得及稟報。我的辦法是:秘殺張儀,秦攻楚!只要楚國全力抗秦,楚國就有希望!”
“啊——!”申君驚訝得連那個“噢呀”話頭都沒有了:“這?這主意好麼?”
“好!”屈原拍案道:“這正是武信君説的實力對策!不能永遠與楚王只是説説説,要着他做!我有預:楚王不久便又要罷黜你我了,錯過這個機會,楚國就永遠任人宰割了!”申君一時愣怔得無話,只是木呆呆的看着蘇秦。蘇秦臉上已經沒有一絲笑容,竟淡漠得有些木然,見申君盯着他,便默默的搖了搖頭。屈原入座,微微一笑道:“蘇子啊,同窗情誼,天下大局,還要權衡了?”蘇秦還是沒有説話,卻默默站了起來,拉開關上的大門,看了看四面遊動的甲士,回身笑道:“屈子啊,看來你是早有定見了,能否容蘇秦一言?”
“噢呀呀,這是哪裏話?快説快説。”申君素知屈原秉,生怕他意氣上心執拗起來,連忙先出來圓場。屈原卻是一笑:“能説給蘇子,還能聽不得蘇子一言?”
“無論對手是誰,都不當暗殺。”蘇秦正道:“自古以來,沒有一個國家,靠暗殺戰勝了敵國,更沒有一個國家,靠暗殺穩定了自己。”蘇秦息了一聲,坐到了案前:“再説屈子,你殺得了張儀麼?張儀此時入楚,秦王能將二十萬大軍開出武關,安知沒有諸多防備?一旦殺不了,楚國大局將立即陷入混亂,後果不堪預料,屈子啊屈子,你可要三思啊。”
“噢呀屈兄,我看是得想想了。”屈原思忖一陣,突然朗聲大笑:“好!武信君説得也對,原是心血來,不殺便不殺。不過蘇子啊,你可不能説給張儀,給我種一個仇人了。”
“那是自然。”蘇秦笑着點了點頭。
這時屈府家老走進來稟報説:有個人送來一封密札,請武信君。蘇秦接過泥封竹筒,打開一看笑道:“啊,是張儀書信,約我明晚在雲夢澤一聚。”
“噢呀,那如何去得?不能不能!”申君連連搖頭。
“申君莫擔心。”蘇秦笑道:“鬼谷子一門,公私清白得很,情誼而已,不會有事。”屈原道:“要不要派幾個人,駕船護衞?”
“不用不用。”蘇秦笑道:“一葉扁舟會同窗,足矣!”三人一直説到四更天方才散去。蘇秦連奔波勞累,竟一覺睡到上三竿方起,剛剛梳洗完畢,便見申君匆匆進來:“噢呀武信君,楚王派內侍來了,要召見你。”蘇秦驚訝:“楚王如何知道我來了?”申君苦笑道:“噢呀呀,説不清,楚國現下真是出鬼了!”蘇秦略一思忖道:“好,我便去,你等我回來便了。”楚懷王對蘇秦很是敬重,特意在書房單獨會見。雖然聯軍戰敗,但合縱並沒有正式解體,蘇秦的六國丞相畢竟在名義上還保留着,楚懷王還是一口一個“丞相”的叫着,顯得很是親切。蘇秦便先行敍説了六國兵敗的諸多原因及戰後各國變化,尤其對燕趙齊三國的變化做了備細介紹,認為這三國的合縱基仍在,只要楚國穩定不變,合縱抗秦的大業依然大有可為。楚懷王竟極有耐心的聽完了蘇秦的長篇大論,末了卻是淡淡一笑:“丞相啊,那些事就那樣了,從長計議吧。我想請問丞相,武關之外可有秦國三十萬大軍?”
“有,不過是二十萬,由司馬錯親自統帥。”
“丞相如何得知?”
“大司馬屈原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