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河內大戰張儀偏師襲敖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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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噫!你如何不披掛自己的上將甲冑?也輕便點兒啊。”嬴華很是驚訝。
“此乃奇襲,帥甲斗篷招搖過甚。噢——,好英武的少年將軍!”嬴華與緋雲,卻是一身牛皮銅片軟甲,足下戰靴,頭頂銅盔,身上斜背一個牛皮袋,當真是纖細英武的少年將軍一般。張儀對兩人叮嚀了此行要點,三人便大步出帳,恰逢司馬錯派來的隨行軍務司馬也剛剛趕到帳外,四人便就着上馬樁跨上戰馬,飛馳出了大營。
秦軍的主力營寨紮在函谷關外的崤山北麓,六國聯軍的新營地已經推進到洛陽以西的山塬地帶,中間相距不過數十里之遙。而秦軍的一支騎兵已經到了六國聯軍的身後,隱蔽在虎牢山西面的山谷之中。張儀要去的地方,正是這支騎兵隱藏的無名谷,地形不,當真是難以尋覓。
張儀原是魏人,修業的王屋山也在魏國,天下游學時首先踏勘的也是魏國,對河內地形自然極為悉。他離開秦軍營地,便立即向東北方向飛馳。不消半個時辰,便到了大河南岸的茫茫草灘。時當仲秋,大河進入枯水季節,河灘齊深的茫茫葦草已經變黃變幹,沙灘泥地,也已經變成了濕的硬板地。戰馬飛過,彈十足的地面非但消解了馬蹄聲音,茫茫葦草又遮掩了騎士蹤跡,莫説朦朧月下難以發現,縱是白,一里之外也難以覺察。張儀選的這條“時令大道”確實快捷,放馬奔馳,月到下弦之時,四人已經越過孟津渡口。又過半個時辰,便進入了虎牢山地。
虎牢山扼守大河南岸,四周多有丘陵山谷,雖然不算險峻高山,卻也是林木蒼莽曲折迴環。按照軍務司馬説的方位,張儀沒費力氣便找到了虎牢山東北的這條山谷。進入谷口,緩轡走馬,卻是幽靜異常,絲毫沒有人馬跡象。
突然之間,一聲長長的狼嗥掠過了山谷!軍務司馬一撮嘴,立即發出三聲短促尖鋭的鴞鳴。叫聲方落,山道兩旁黑黝黝的小樹突然倒下,兩個長大身影倏忽冒出在馬前,低聲喝道:“東有虎牢!”軍務司馬低聲道:“西有函谷。”一個身影低聲道:“隨我來。”便大步向谷中走去,另外一個身影又立即變成了黑黝黝小樹中的一棵。
拐了兩個山頭,來到一道不起眼的山谷。月之下,但見滿山林木,卻無一頂軍帳,沒有人聲,沒有馬嘶,簡直與尋常幽谷沒有兩樣!張儀大是疑惑,兩萬騎兵如何便能隱藏在這裏?尋思間已經隨着“小樹”摸黑進了一座山。口很小,中卻頗為寬敞,隱隱傳來一片沉重的鼾聲。
“小樹”咳嗽了一聲,沉重的鼾聲便突然剎住,一個身影霍然冒出:“軍令到了麼了?”軍務司馬低聲道:“白山將軍,丞相到了。”
“啊!”對面身影輕輕的驚呼了一聲,低聲道:“騎右將白山,參見丞相!”張儀笑道:“免了免了,目下沒有丞相,只有將軍張。記住了?”
“嗨!”白山答應一聲便道:“請隨我來,到亮處説話。”拐過幾塊巨大禿圓的山石,便見一縷月光灑在了中,在習慣了黑暗的來人眼裏,倒是分外的清。幾個人在禿圓的石塊上坐定,便有一名軍士拿來了四個皮囊與一個布袋,白山道:“丞相…不,將軍張,這是虎牢泉水乾牛,先墊補墊補了。”張儀搖手道:“我等與騎士一樣,自帶軍食,後無須專供。就地取水,倒是可以享用一些。來,先痛飲一袋,虎牢山泉水甜美聞名呢。”四人咕咚咚飲罷,軍務司馬道:“白山將軍,上將軍有令:奇襲戰由丞相決方略路徑,你只管打仗。打得不好,軍法試問!”
“嗨!但請將軍張下令,末將主戰便是!”張儀笑道:“白山將軍,我來軍前,只因我對河內悉,並非我通曉戰陣韜略。上將軍雖有如此將令,你卻只將我看作一個鄉導。我有計策便説,若有不妥,你便不要聽。萬勿心存上下芥蒂,因而痛失戰機,老秦人本不做假,是麼?”白山拱手慨然道:“丞相如此襟懷,末將疑慮頓消。右騎兩萬,全數郿縣孟西白子弟,打仗斷無差錯!丞相,不,將軍張但決謀略路徑便是。”
“好!”張儀笑道:“再隱蔽一,可有保障?”
“斷無差錯。”白山信心十足:“這道山谷是前哨,戰馬騎士都隱蔽在後面一道三面環山的絕谷。不支軍帳,不起軍炊,馬入山林喂料,人入山就食,再隱蔽三兩也可。”
“騎士軍食還可支幾?”
“三。”
“遊哨放出多遠?”
“周圍十五里。”
“好!明大睡,養足神,往後幾只怕想睡也沒得空了。”
“嗨!”白山應命一聲又道:“丞相鞍馬勞頓,也請休憩吧。我去拿幾條軍氈?”
“不用。將軍處置軍務去吧,有事隨時報我便了。”白山答應一聲,便出了山。張儀笑道:“睡吧,白動靜越少越好。”四人便卸下甲冑打開軍氈裹住身子睡了過去,片刻之間,便是一片鼾聲。
正當午時,秦軍大營前飛來兩騎快馬。距營門一箭之地勒馬,一人遙遙高喊:“我是聯軍特使,來下戰書,作速通報上將軍了!”
“特使稍待——”秦軍寨門一聲回應,便聞馬蹄如雨而去。片刻之後,一騎飛出營門高聲道:“特使隨我來。”話音落點,馬頭已經圈轉,帶着兩騎便飛馳進了營寨。
中軍大帳卻是空蕩蕩的,帳外只有兩名甲士,帳內也毫無肅殺之氣。兩名特使坐定,便有一名軍吏捧來陶壺陶碗,斟滿涼茶請特使慢飲。兩特使相顧困惑,一人昂昂道:“我等來下戰書,要見上將軍!”軍吏拱手道:“上將軍正在午眠,請稍待片刻。”一特使笑道:“噢呀,好灑了!”軍吏道:“夜受賊風,上將軍偶有小疾而已。”另一特使笑道:“是巡查風寒吧,崤山寒症可是厲害呢。”軍吏板着臉道:“兩軍敵對,請勿閒話。”兩特使便不再説話。
小半個時辰後,後帳傳來一陣沉重的咳嗽息,接着便聽見腳步聲,一個身着軟甲外罩棉披風的黝黑瘦子走了出來,目光向兩人一掃,卻是炯炯有神。他緩步走到帥案後坐定:“你等便是聯軍特使?”聲音中帶有明顯的噝噝息。
兩特使站起,身材高大者道:“聯軍特使景餘、田鋒,參見上將軍!這是我六軍統帥子蘭上將軍之戰書。”軍吏接過戰書,去布封套,將一卷竹簡捧送到帥案之上。
黝黑瘦子矜持的一手展開竹簡,瞄得一眼笑道:“子蘭有古風啊,下戰書,司馬錯可是頭一遭遇到,要何決戰啊?”
“戰書寫得明白,明決戰!”司馬錯笑道:“既學古人,便當學象。戰書隔三,子蘭不懂麼?”説着提起銅官鵝翎筆在竹簡上大書了“三後決戰”五個大字。軍吏便上前捲起竹簡,還特使。
特使昂昂道:“我上將軍有言:天下皆雲秦國虎狼之軍,我獨不懼。但受戰書,便是堂堂之陣正正之旗,兩軍對陣決戰,不得施偷襲慣伎!”司馬錯哈哈大笑,卻嗆得咳嗽起來,噝噝息一陣,竟是滿面紅聲音嘶啞:“好!便是對陣決戰,讓六國輸得心服口服!”
“上將軍保重,本使告辭!”兩位特使赳赳大步出了中軍大帳,一陣馬蹄便出營去了。
後帳轉出神奕奕的司馬錯:“山甲將軍,虧了你這個現成病號,竟在如此兩個人物面前周旋,還行!”黝黑瘦子息着道:“不就兩個軍使嘛。”司馬錯搖頭微笑:“一個孟嘗君,一個申君,大人物呢。”黝黑瘦子高興得一跳:“哎呀!山甲病得值了!”帳中一片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