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秋霧迷離的張氏陵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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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不識敬,在下只好得罪了。”墨衣冷冷一笑,便走了過來。
突然,一聲悠長礪的虎嘯,疾風般掠過山林!
瘦子墨衣愣怔了一下。騎尉笑道:“涑水河谷夜夜如此,平常得緊…”正説着卻驟然變:“你你你,是人?是鬼?!”張儀看去,見月光下的山口林間小道上,悠着一個細長的白
身影,長髮披散,手裏卻拄着一
竹杖,一陣清朗大笑:“強人所難,這是誰家生意經啊?”騎尉緩過神來,冷冷道:“你若是商家,趕快走開,莫管閒事!”瘦子墨衣:“既看了,只怕不能讓他走。”白衣又一陣大笑:“我説要走了麼?戰國遊俠,可有不管閒事的?”
“遊俠?”墨衣拱手做禮:“敢問閣下高名大姓?”
“高名大姓?”白衣人驟然冷漠:“邯鄲墨衣,趁早離開,還先生安寧。”
“你絕非正道遊俠!將軍護着先生,我來料理他。”瘦子墨衣顯然被怒了。
“且慢。”白衣人笑道:“先生並不認可兩位,無須你等護持,請先生作壁上觀便了。”説完向張儀深深一躬:“先生,這是一包傷藥,請到那邊石墩上自敷便了。”這片刻之間,張儀竟是大為困惑。此人若是遊俠,那當真是天下一奇!須知戰國遊俠常常被時人稱為“帶劍之客”、“必死之士”所謀求者皆是驚動天下的大事,極少到市井山野行走,即或隱居,也是等閒不過問民間瑣事。聞名天下的遊俠如秋的公孫臼、專諸、北郭騷、畢陽、偃息等,戰國的要離、聶政、孟勝、徐弱等,都是在邦國上層行大義、除大惡的名士,幾乎沒有一個關注庶民恩怨的風塵遊俠。此人自稱遊俠,張儀自然難以相信,然若不是遊俠,又何來此等行蹤本領?倒真是令人難以揣測,且先看下去再説,至少在當下,他對張儀不構成危害。於是張儀也不多説,便走到小道邊石墩上坐下敷藥。
白衣人見張儀走開,回身笑道:“一起來吧。”騎尉、墨衣本來擔心張儀被遊俠劫走,此時見此人並無幫手,張儀也泰然自若,自然便要先全力解決這個遊俠。墨衣低聲道:“將軍掠陣,我來。”騎尉點點頭:“小心為是,此人大是蹊蹺。”墨衣冷笑一聲,徑自走到白衣人對面丈許:“遊俠請了。”白衣人見墨衣巋然不動,笑道:“讓先麼?好!”一個“好”字出口,竹杖啪啦手,但見森森光芒裹着“嗡——”的金鐵震音,一柄超長的異形彎劍已經凌空罩住了墨衣頭頂!墨衣大驚,一個貼地大滑步,堪堪躲開,森森光芒又如影隨形般從身後刺到,大是凌厲。慌忙之中,墨衣一個側滾,方得
出劍鋒之外,額頭卻已經是冷汗淋漓。見白衣人沒有追擊,墨衣氣哼哼問道:“閣下使何兵器?尚望見告。”
“此兵天下無人識得,只讓你見識一番便了。”説罷,白衣人順手一掠,一道森森寒光竟從身邊一棵合抱的樹身掠出,沒有任何聲息,松樹也絲毫未動。白衣人悠然一笑:“請二位觀賞了。”墨衣與騎尉疑惑的走到樹前,藉着明亮的山月,分明可見大樹
身有一道極細的縫隙!
“你是説,方才攔切斷了這棵大樹?”騎尉驚訝的拍打着樹身。
“將軍力大,一推便知,何用多説?”白衣人顯然不屑與之爭辯。
騎尉一個馬步扎穩,雙手按住樹身,猛然一推,縫隙之上的樹身竟驟然向外滑出,樹幹喀啦啦向裏壓來,如同疾步之人腳下打滑摔了個仰面朝天一般。騎尉、墨衣飛縱閃開,待大樹倒下,上前查看,留下的三尺樹身竟平滑如鏡,兀自滲出一片細密油亮的樹脂!墨衣二話不説,拉起騎尉便走。
白衣人卻拱手笑道:“請轉告趙雍,敢對先生非禮用強,墨孟不會旁觀。”墨衣驟然回身:“你?是墨家孟勝大師?”
“既知我師之名,便知天道不會泯滅。”墨衣似乎還想問什麼,卻終於忍住沒説,拉着騎尉回身走了。
白衣人向張儀走過來:“敢問先生劍傷如何?”張儀笑道:“他沒想狠刺,不妨事,多謝義士好藥了。”白衣人長出了一口氣:“涑水河谷看似荒僻,實則大險之地,先生守喪已過三年,該當換一個地方住了。”
“這卻奇了。”張儀揶揄道:“義士怎知我守喪三年已滿?難道也是遊俠職分麼?”白衣人笑道:“看這光潔的陵園小徑,看這草變黑的茅屋,還有山林中踩出的
道,只怕還不止三年呢。”張儀從石墩上站了起來:“有眼力,只是我還不想到別處去。”白衣人笑道:“我只是提醒,此乃先生之事,該當自己決斷,在下告辭。”
“且慢。”張儀目光一閃:“看義士年青不凡,卻為何要冒遊俠之名?”白衣人一怔:“先生如何知我不是遊俠?”張儀道:“戰國遊俠,皆隱都城謀大事,不動則已,動則一舉成名,可有跑到荒僻山地,長做夜遊神者?”白衣人驚訝了:“何言長做?在下是夜來路過而已。”張儀大笑:“義士漏嘴了,若是匆匆過客,何以連四面山林踩踏的道都忒般清楚?若非旬
,轉不完這涑水河谷。”白衣人沉默有頃,鄭重拱手:“先生所言不差,在下本非遊俠,只是見情勢緊急,臨機冒名罷了。”
“冒名也罷,又何須為墨家樹敵?”白衣人臉上掠過一抹狡黠而又頑皮的笑:“先生窮追猛打,只好實言相告:在下本是宋國藥商,圖謀在涑水河谷獵取虎骨,已在此地盤桓多。今夜進山查勘虎蹤,不意遇見有人對先生用強,是以出手,唐突處尚望先生鑑諒。”
“既是藥商,如何知曉他們是趙國太子指派的武士?”白衣人笑了:“先生果然周密機變,然這回卻是錯了。那是在下在大樹上聽到的,至於趙國太子之名,天下誰人不知,況我等遊走四方的商旅之人?再説了,在下也不想暴商家面目,只好將義舉讓名於墨家。否則,
後如何到邯鄲經商?”至此,張儀完全釋疑,拱手道:“張儀稟
,心不見疑,義士鑑諒了。”白衣人嘟噥道:“這人當真難纏,做了好事,好象人家還欠他似的,審個沒完。”張儀哈哈大笑:“義士真可人也!走,到茅屋…啊,偏是沒有酒也。”
“先生有趣,想説痛飲,卻沒有酒!”
“兄弟莫介意,無酒有茶,涼茶如何?”
“先生大哥的茶,一準好喝!”
“先生大哥?”張儀不又是大笑:“大哥就大哥,先生就先生,選哪個?”
“大哥!”白衣人笑着拍掌。
“好兄弟!”張儀拍拍白衣人肩膀,慨然一嘆:“風清月朗,萍水相逢,也是美事一樁呢,真想痛飲一番也。”
“大哥稍等。”白衣人話音落點,身影已在林木之中,片刻之間竟又飛步而回,舉着一個大皮囊笑道:“上好趙酒!如何?”
“好!月下痛飲,快哉快哉!”
“不問個明白麼?”
“後問吧,走,茅屋去。”
“大哥差矣。穀風習習,山月朗朗,就這裏好!也省你燈油啊。我去拿陶碗。”説罷輕步飄飄,轉眼便從張儀的小茅屋中拿來了兩隻大陶碗擺在大石墩上,解開皮囊細繩,便咕咚咚倒下,一股凜冽的酒香頓時飄溢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