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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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夏見莫德里恩不肯離開，也沒有再次請求。他的視線黏在了無邊無際的海面上，看着那些藍成黑的波紋一層蓋過一層，他想象着母親被海水捲入海水中，他想象着魚類食他母親的身體，他想象着母親的靈魂孤零零的矗立在海面上，永遠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莫德里恩發覺約夏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抖，他用披風裹住了兩人的身體，並且用力抱緊了懷中的身體，卻不想這樣非但不能止住懷中人的顫抖，反而將那些顫抖染到了自己身上。他打了一個寒顫，心底發涼。

“她從來沒有提起過她的丈夫。”約夏説道:“小時候因為我的特殊，她從來沒有在一個地方定居過，總是不停的搬家，不停的換工作，我讓她辛苦了太多年。再後來她守着跟死了沒兩樣的我將近七年，那樣擔驚受怕的七年，無法想象她是怎麼承受的。”

“她唯一的要求，只是想有一個家，一個温柔的兒媳婦，幾個可愛的外孫。可是我沒有實現她的願望，我愛上了個男人。”約夏閉上了眼睛，受海風的寒冷，他對莫德里恩説:“如果你説的海神是真的，那神應該帶走我，而不是我的母親。”

“你已經做到了。”莫德里恩説道:“只要你幸福，那就已經做到了，更何況你有布萊茲。你知道哈里斯夫人有多喜歡他。”

“是嗎。”約夏平淡的回着，他的眼淚已經乾涸，眼眶乾澀，他的話語裏，他的神情裏，似乎都已經沒有了痛苦的影子，還是説那些痛苦已經隱藏到了深處。

彷彿是要印證莫德里恩的話一般，布萊茲跑回了約夏的身邊，他渾身都是沙子，似乎是鑽到了沙子裏滾了一圈，他的笑容綿軟而明媚，水藍藍的眼睛閃爍着耀眼的光芒，比那月下的海面更漂亮些，簡直就像兩顆星星。

布萊茲還不知道莫德里恩和約夏説了什麼，他只是見火光不見了，就尋了來。他扭着胖乎乎的身子，一下子趴在了約夏的肚子上，抬起腦袋像是小狗兒甩水一樣猛都甩頭。藏在頭髮裏的沙子猶如金子一般窸窸窣窣的掉出來，聚成了一小堆。布萊茲似乎認為這很好玩兒，咯咯笑着。他手腳並用的攀住了約夏的身子，緊緊抱着，然後他伸手指了指莫德里恩的手，軟軟的説道:“火沒有了！”莫德里恩伸手摸了摸布萊茲的頭髮，沒説什麼。

布萊茲拿茸茸的腦袋蹭着莫德里恩的手，他低頭看了眼掉在地上的火把，愣是將比他人還高上一截的火把舉了起來:“我去找火！”布萊茲乾脆利落得説着，舉着沉重的木子想要轉身走。

可是這附近都是沙漠，哪裏會有什麼火，約夏輕笑，眼中金光一閃，火把便燃了起來。

布萊茲嚇了一跳，他抬頭看着被他舉得高高的火把，高興得跳着，抓着火把沿着海灘跑了起來，金紅的火星像是星一般跟在火把身後，照亮了遠處。

“你居然還能控火焰。”莫德里恩在約夏身後輕聲説着。

約夏沒有説話，他只是靜靜的看着布萊茲，那胖乎乎卻靈巧的小身影。

“布萊茲！”約夏輕聲呼喊着。

布萊茲聽到了，他一把丟掉了手上的火把，邁着小短腿兒朝約夏衝過去，狠狠撲在了約夏的懷裏，要不是莫德里恩的手擋了一下，約夏的肚子説不定能被布萊茲磕出淤青來。

約夏眼中微閃，那火把便漂浮了起來，穩穩得在了離他們不遠處的沙地裏。

布萊茲眨眨眼睛，崇拜得看着約夏，大聲喊着爹地，直往約夏懷裏鑽。

“布萊茲。”約夏摸着布萊茲軟軟的金髮，輕聲説道:“想大爹地嗎。”布萊茲仰起頭，打量着約夏。約夏看起來與平常太不同，雖然仍然是那副温和漂亮的面孔，但是那雙眼裏空的。布萊茲歪着頭想了想，隨即乖巧的説:“爹地想大爹地，布萊茲也想大爹地，爹地不想大爹地，布萊茲也不想大爹地！”説完瞪大了水藍藍的眼睛，一副要誇獎的表情。

約夏笑了一下，捏了捏布萊茲嘟嘟的臉:“和爹地沒關係，只是問布萊茲。”布萊茲完全不明白約夏為什麼要問他這個問題，所以他了鼻子，高興的仰了頭，大聲的喊道:“想！”約夏温柔的拍拍布萊茲的頭:“那我們把大爹地帶過來一起玩兒好嗎。”布萊茲一聽可以帶大爹地過來玩兒，高興的跳了起來，搖着約夏的手臂:“要大爹地！要大爹地！”他叫着，然後轉着眼珠想了想，期待得看着約夏:“只要大爹地！不要坩堝！”約夏被逗樂了，他點了點頭:“好。”布萊茲想了想:“德拉科哥哥和哈利哥哥還有多比可以來嗎？”他念了幾個名字:“布萊茲要和他們一起玩兒。”約夏的笑容沉了下去，他摸了摸布萊茲的小臉:“他們不行，只有大爹地可以來。”布萊茲哦了一聲，失望了那麼一會兒，不過也就真的一小會兒，只要大爹地來，並且不帶坩堝來他就很高興了。那麼多年的相處，布萊茲對於斯內普還是非常的喜愛和敬佩的，那是和喜歡約夏不同的覺，在斯內普面前，布萊茲會不自主的變得乖一些，而得到斯內普的誇獎，也比得到約夏的誇獎要更高興些，雖然布萊茲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但是他看到斯內普對待別人那樣的嚴厲，而他可以得到斯內普的誇獎和笑容，可以肆無忌憚的坐在斯內普的大腿上，還可以一晚上都趴在斯內普的肚子上睡覺。每當這些時候，布萊茲都會產生一些小小的自豪。這是一個孩子單純的世界。

約夏看着在遠處折騰火把想把它從沙地裏拔出來的布萊茲:“你説的對，我有布萊茲。”他對莫德里恩説道。

莫德里恩輕輕嗯了一聲，而後他説:“你會把西弗勒斯·斯內普帶回來對嗎。”約夏的視線仍然在布萊茲的身上，他平靜的説:“是的。”

“也許他並不想和你來阿比恩。”

“我知道。”約夏回到。

“他在布萊茲身上撒了些草藥沫，讓他一直沉睡的事情你知道嗎。”莫德里恩説道:“那時你還看不清，我想他用了布萊茲為理由讓你回來吧。”約夏的身體有一瞬間的緊繃，緊接着他放鬆了下來，依舊平靜:“已經無所謂了。”

“約夏…”

“無論他想在那兒做什麼，我都不會管，我會幫他一起完成，然後帶他回到這裏，如果他仍然堅持不跟着我。”約夏突然止住了話，長時間的停頓後，他説道:“那我便放他走。”約夏的話雖極為平靜，卻帶着很深的疲憊。

“然後我會一個人回來，娶一位子，像是媽媽説的一樣，幸福的生活，我還會給媽媽很多的孫子，即使她已經無法看見。”

“如果他並不想你找到他呢。”莫德里恩説道:“他能把你支開，也能讓你找不到他。”

“不會的。”約夏的話裏帶着輕嘲:“我雖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但是我卻知道他不會離開那裏，我沒有那麼重要，他不會為了逃避我而離開。”莫德里恩靜靜的聽着，等着約夏説完。夜裏的海水已經無法辨別位置，他能覺到冰涼的海水一直衝刷着他們的小腿兒，一遍又一遍，可是那些冰冷沒有帶走他的體温，反而讓那些沖刷過的地方燙的像塊熱鐵。

“可以是我嗎。”莫德里恩低頭，靜靜的看着約夏的眼睛，灰藍的眼中滿是堅定與真誠，還有一絲愛意:“如果他不願和你回來，陪你度過餘生的人可以是我嗎。”約夏的眼眶有些濕濡，聲音沙啞:“我無法做出承諾。”

“給我這個機會就好。”莫德里恩卻輕笑起來，俯身吻了吻約夏的額頭。

他們一直在海邊坐到天亮，然後他們回到了村莊，做好了回去的準備。

莫德里恩答應約夏會先照顧布萊茲，他準備去山峯以南的地方，那裏有繁榮的城市。

臨行前，莫德里恩給了約夏一個玻璃瓶子，他告訴他，那是鳳凰的眼淚，以備不時之需。

約夏沒問那眼淚是怎麼來的，他道了謝，收下了玻璃瓶。

他們做了一切準備，卻沒想到，當他觸碰祭台時，什麼都沒有發生。

約夏的面有些發白，看向莫德里恩。

“他把你的項鍊毀了。”莫德里恩説道:“他不想你回去。”約夏哼笑一聲，眼中閃過怒意，意外的是，除了怒意之外，他沒有覺到別的情緒:“還有別的法子可以出去對嗎。”莫德里恩點頭:“有個缺口，可以讓你出去，但是缺口不知道會通往哪裏。”莫德里恩一邊説着，一把拔出劍，砍下了祭台的一部分，將它放在約夏的手裏:“缺口只能讓你出去，而分石可以讓你回來，但是如果你丟失了分石，你就永遠也無法回來。”莫德里恩眼裏閃過絲擔憂。

約夏平靜的看着手中的石頭，輕輕點了點頭。

“把你們的血滴在分石上，分石就能起作用。”莫德里恩説道。

約夏又點了點頭。

“還有一點，約夏。”莫德里恩握緊了手中的劍柄:“這裏的時間與那裏的時間不一樣，他毀了那項鍊，切斷了你和那裏的聯繫。如今你回去，那裏也許已經過了一個月，也許已經過了一年，也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