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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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一晚熱乎乎的湯放到了約夏的手上,莫德里恩還是穿戴着他銀亮的鎖子甲,只是他解下了他暗紅的斗篷,那把佩劍也沒有同平時一樣別在間。他的臉上還有一團團像是被煙燻出來的黑:“喝點湯吧。”約夏用手掌捂住了湯碗攝取着温暖,他好像睡了很長的時間,只是長時間的睡眠並沒有帶給他温暖。
布萊茲看到了約夏手中的熱湯時眼睛一亮,忙可憐兮兮的盯着約夏,拱着身體蟲一樣扭來扭去。約夏笑笑,把碗遞給了布萊茲,看着他大口大口的喝着。
莫德里恩沒説什麼,他轉身走了出來,過一會兒又拿了一碗進來遞給了約夏,順帶收走了布萊茲手中的空碗。
布萊茲喝了個飽,倒也沒再朝着約夏撒嬌,乖乖的趴在了約夏的膝蓋上,臉上因為喝了熱湯而紅彤彤的像個圓圓的蘋果,玫瑰花瓣一般纖細緻的眼睫偶爾扇兩下,看起來就快睡覺了。
約夏輕輕拍了拍布萊茲的後背,而後才開始嘗起手中的熱湯。
湯做得非常的濃郁,卻太鹹了些,且滿是類的油膩,約夏有些喝不下去,他抬頭看了一眼莫德里恩,卻見他神嚴肅的盯着手裏的碗看。約夏幾乎是立即就笑了,他意味深長的説道:“廚房很難對付吧。”莫德里恩點了頭:“我寧願生烤一隻野獸也不願去分辨各種調味料。”約夏忍着笑,又淺淺喝了一口,儘管味道奇怪,但是他還是喝完了它。莫德里恩見約夏喝完了湯,滿意的收了空碗。
“難得看你做食物,我好像從來沒見你踏住廚房過,除了給媽媽送食。”約夏仰了頭,輕聲説着:“對了,媽媽呢,她還好嗎?”莫德里恩手一僵,那空碗發出了一陣嘎吱聲,幾乎要碎掉。
約夏疑惑得看了一眼莫德里恩的手:“莫德里恩?”
“她不在這兒。”莫德里恩頓了頓後回答道,他將空碗放在了一邊的櫃子上。
“嗯,大致能猜到。”約夏説道:“她可絕對不會讓你進廚房的做食物的,你只要一拿起刀刀劍劍媽媽就怕得很,生怕你控制不好手裏的力道連砧板都能砍裂掉。”這原本算是一件好笑的事情,從前提起時,莫德里恩灰藍的眼裏就會有一些輕軟的笑意,那會使他整個人都看起來鮮活不少。可是現在,莫德里恩的嘴角雖然勾着,眼裏卻沒有絲毫笑意,反而有一些雨水一樣沉重的陰鬱。
約夏的笑也漸漸淡了下來,他的心臟突然重重的跳了一下,使他整個人都受到了一陣難以遏制的窒息,他有些慌張的説:“發生了什麼莫德里恩?”他伸手拉住了莫德里恩的袖子。
莫德里恩伸手覆住了約夏的手,他的手掌是那樣的寬,覆住了約夏的整個手背:“哈里斯夫人在海邊。”他説道。
約夏想了想,放心了下來:“怪不得。”他説:“那天見到你的時候,你滿身的海水味兒。”莫德里恩點了點頭,沒説什麼。
“我睡了多久?”約夏又問。
“整整一天。”莫德里恩回道。
“居然過了那麼久。”約夏皺眉:“對了,你是怎麼治好布萊茲的?還有我的眼睛,前天我的眼睛還什麼都看不清,今天就那麼清晰。”
“雪峯山泉底的淤泥,對靈的傷口有奇效。”莫德里恩回到。
“可布萊茲不是靈,你是怎麼治好他的?”約夏問道。
莫德里恩沒有説話,他靜靜的看着約夏半響,輕聲説:“你不會想知道的。”約夏雖然疑惑,卻也不是一定要知道,布萊茲能康復最重要。他抬頭從窗户裏望出去,正巧望到了黃橙橙的太陽:“出去走走?”他説。
“你身體還沒好。”莫德里恩不是很贊同。
“我已經睡了整整一天了,更何況我迫不及待想見到媽媽。”約夏對莫德里恩笑道。他下了牀,給布萊茲蓋好了被子。隨後他突然想起來這個村子已經沒有任何人居住了。
“村子裏的人完全都走光了嗎。”約夏問道。
“嗯。”約夏想了想,把布萊茲抱了起來,雖然説阿比恩一向四季如,但是外面的風卻足夠的冷,它們拍打着牆壁與窗户,聽着就十分寒冷。他幾乎是下意識的打開了一旁的櫃子,拿出了一條毯子裹在了布萊茲的身體,但是很快他反應過來:“媽媽搬家的時候沒有搬走所有的東西?”莫德里恩點了點頭。
他們走出了屋子,莫德里恩為約夏披上了他的暗紅斗篷,他一手抱着從約夏那兒奪來的布萊茲,一手磕在間的劍柄上,步履輕鬆。
午後的太陽光並不強烈,反而像是花瓣一樣柔和,風扯着他的金髮與斗篷,讓它們纏在一起呼啦作響。空氣中充斥着獨特的草木香氣,偶爾夾雜着一些甜美的花香味兒。約夏把手掌撐在眉骨上才能看到一些高大樹叢與山峯的影子。
“海離這兒很遠嗎。”他問道。
“就在樹林旁。”莫德里恩説道。隨即他躊躇了起來,快走一步跨到了約夏面前:“到了那兒天就黑了,也許我們明天去也不急。”約夏搖了搖頭:“雖然説明天去今天去都一樣,可是我十分想念媽媽,我想快點見到她。”他説:“我已經好久都沒有見過她了。”莫德里恩仍然站在約夏面前,用他那雙灰藍的眸子凝視着約夏,那灰在太陽光下薄得就像沒什麼顏的霧,以至於那抹藍亮得驚人,可是約夏還是沒法從那眼中看出些什麼,它們太難讀懂。
半響後,莫德里恩讓開了身子,輕聲説道:“你説的對,早去晚去都一樣。”
“你看起來有些奇怪,莫德里恩。”約夏將胡亂飛在眼前的金髮攏成一束繞了繞擱在肩膀前面,看着那條發着光的金髮辮一直被風吹得繞到後。
莫德里恩沒有説話,他又變得十分的沉默寡言,像是一座高山跟隨在約夏的身後,不多一步,不少一步,約夏想要看一眼他還得扭過頭去。
“你得知道,莫德里恩。”約夏説道:“我不習慣有人站在我身後,而且我想同你多説些話。”莫德里恩抬頭看他一眼:“不如你告訴我你眼睛的傷是怎麼來的。”約夏張了張嘴,什麼都沒説出來。他也只好沉默。
兩人間的沉默倒是沒有影響布萊茲,他靠在莫德里恩的肩頭睡得香甜,好在莫德里恩穿着鎖子甲,即使布萊茲的口水淌了滿肩膀也看不出。
莫德里恩説得沒錯,要走到海邊要用上半天的時間,他們即使一直走着,沒有停下來過,也離海還有一段距離。
他們停了一段時間,莫德里恩去做了一個火把,好接隨時會到來的黑夜。
天漸漸沉了下來,空中透着一種淤青般的深紫,浮雲在空中翻騰成一種種奇異的姿態,緩慢得靠近下沉的太陽,噬着僅餘的光熱。約夏從來沒有那麼長時間的觀察過這裏的傍晚,也沒想到這裏的傍晚是這樣一種奇異的美。
空中偶爾傳來一兩聲響徹填空的低沉吼聲,巨翼劃破空氣的凜冽風聲格外得讓人覺得心慌,約夏抬頭時,正好看到一種古老的生物穿梭在太陽的余光中,黑的剪影幾乎佔據整個太陽。
“那是?”約夏驚訝的輕聲呼喊:“那是龍嗎?”莫德里恩抬頭看了一眼,點了點頭:“一頭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龍。”他説道:“他喜歡在傍晚太陽落下的那一刻出來。”約夏點點頭,着得看着那抹黑影:“他可真大。”莫德里恩笑了笑:“比你想象的更大,他的翅膀展開比雪峯山更高些,鱗片夠百人乘坐安全渡海不被淹沒,傳説如果遇到沉睡中的巨龍時,他們比天同高的身軀會讓你認為到了世界的盡頭。”
“我以前從未見過他。”約夏説道。
“阿比恩和從前不同了。”莫德里恩説道。十分的簡短。
短暫的對話後,他們又進入了沉默。
當月亮升起時,他們終於到了海邊。
這裏簡直就像是兩個世界融合在了一起,一邊了深沉黑暗的海水,一邊是閃爍着金光如同金珠砌成的海灘。它們融在一起,在月下美得令人窒息。
可是約夏沒有看到任何房屋。
正巧布萊茲醒了過來,他一溜煙兒的爬下了莫德里恩的身子在海灘上奔跑着,留下了一串串小腳印,偶爾回頭望着自己踩下的腳印,驚訝得眨着同海水一般美麗的眼睛,他小心翼翼的後退着,踩着已經踩下的腳印,玩兒的不亦樂乎。
約夏眉頭皺得死緊:“莫德里恩?你説媽媽住在這裏,可是我沒有看到。”莫德里恩沒有回約夏的話,他的手掌摩挲着劍柄,每次緊張時他總是這麼做。
他帶着約夏走到了海邊,看着海水被風吹到了他們的腳上。他的頭髮有些凌亂,火把上的火焰明明暗暗,這讓約夏看不清他的眼睛。
他説:“哈里斯太太不想留在這兒讓你傷心,她讓我將她放在海里,隨着海水去任何地方。”約夏楞住了,完全沒有聽明白:“你説什麼?”莫德里恩伸手,將約夏攬在了懷裏,聲音低沉:“對不起約夏。你説你回來那天聞到了我身上的海水味兒,那是因為我在海邊站了太久,久到視線再也觸及不到哈里斯夫人的身影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