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煌煌燃聖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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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昏了一天了…”百花兒喃喃地道,好半天,才抬起頭,輕聲對方臘道:“方大哥,那可辛苦你和爹爹了。”方臘淡淡一笑道:“百花妹子,你這是什麼話,汪教主是你義父,我又是你的…你的…你有事,我們又怎能不管?”這話雖然含糊閃爍,但百花兒冰雪聰明,又怎猜不到方臘的意思,不由得一陣羞,將頭深深埋在方臘厚實的膛之中。方臘輕輕擁着百花兒,眼神中愛憐橫溢。
兩人就那麼偎了半晌,百花兒忽然輕輕掙開方臘的手臂,一雙水汪汪的眸子望着方臘,緩緩地道:“方大哥,只要你心裏有我,我便知足了。你自去學乾坤大挪移神功,萬勿以我為念,不管多久,百花兒也等得你。”方臘聽罷,卻只是淡淡一笑。
“方大哥,你笑什麼?”百花兒奇道。
“好妹子,”方臘柔聲道:“你對我痴心一片,我又怎能負了你的心。這一天裏,我一直坐在你的身邊冥思苦想,現下已然想明白了。”
“想明白什麼了?”百花兒眼光一亮,急急追問道。方臘道:“我知道了我心中實是放不下你,我不要練什麼乾坤大挪移,只願與你長相廝守,快快樂樂的過子…好妹子,等天一亮,咱們便去向教主説明,然後便一起在山中隱居,蒔花種田,再不問江湖之事。”百花兒睜大了眼睛,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聽到的話:“方大哥,我不是在夢裏罷?你果真肯為了我放棄自己的志向,一輩子陪我這樣一個野丫頭終老山林?”方臘一言不發,只是深深地點了點頭。
“那天下的蒼生呢?”百花兒因為動,聲音已然微微有些發顫。
“為了你,我顧不上那許多了。”方臘説着,一把將百花兒纖小的身軀攬在了懷裏。
百花兒貼着方臘的前,低低地道:“方大哥,百花兒即便死一千次,一萬次,只要心裏想着你今這一番話,也是心甘情願。”方臘忙用手指堵在百花兒的嘴上,輕聲道:“別胡説什麼死呀死的,咱們都要好好活着,活九十歲,一百歲…”他伸手去摸百花兒的臉蛋,摸到的卻是一滴滾燙的熱淚。
“好妹子,你怎麼了?”
“沒事…我只是高興。”百花兒顫聲道。
“高興就應該笑啊,好妹子,你可不知你笑起來有多好…”這個“看”字尚未出口,方臘卻已聞道一股馥郁濃烈的花香“‘百花醉人香!’妹子,你…”他只説了這幾個字,頭腦便中一陣暈旋,頓時人事不知…
待到他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躺在牀上,百花兒卻早已蹤跡不見。在他牀頭,放着乾坤大挪移的武功卷軸,下面還壓了一張字簡。方臘忙打開一看,見上面題着一闋《江城子》,字跡秀雅拔,卻正是百花兒的筆跡。只見上面寫道:“初入塵世嘆茫茫。既相知,怎相忘?悵望江頭,孤帆綴殘陽。紅顏難折英雄氣,且歸去,忍斷腸。
男兒壯志存四方。七年短,莫傷。遙看天河,織女對牛郎。他年共踏來時路,情常在,百花香。”下面還有一行小字寫道:“暫別七載,且圖重聚,遙祝安康順遂。妹百花兒留。”方臘只覺心頭一酸,熱淚打濕了字簡。
忽聽“咚咚咚”幾聲叩門,一個老者的聲音道:“好閨女,你起來了麼?身子可大好了?”卻是汪孤塵的聲音。方臘一呆,這才發覺天光已然放亮,不微微有些發窘——自己竟然在百花兒房中過了一夜。
待到方臘將門打開,汪孤塵見是他,奇道:“方兄弟,你怎麼會在這裏,百花兒呢?”方臘長嘆一聲道:“教主,百花妹子她…她走了。”遂將昨夜之事對汪孤塵講了,又將百花兒所留的那張字簡遞給他道:“這是百花妹子留下的。”看罷字簡,汪孤塵幽幽地嘆了口長氣,緩緩地道:“‘紅顏難折英雄氣,且歸去,忍斷腸’…方兄弟,她一片苦心,就只是為了成全你呀…”沉默半晌,又問方臘道:“你打不打算去找她?”方臘道:“我知道她的心,她既然離開,這七年中必定不肯見我,哪怕我找遍天涯海角,她也決然不會面。這樣荒廢光陰,豈不是違了她的心意,更加對她不住…教主,現下我能做的,只有儘快學會乾坤大挪移心法,早一天學會,便可早一天與百花妹子重聚。還望教主成全。”汪孤塵頷首道:“也只有如此了,唉,讓這丫頭在江湖上闖蕩幾年,也未嘗不是好事…方兄弟,你且安心練功,切勿分心旁騖。咱們明教教眾廣佈天下,我自會囑咐他們留心那丫頭的行蹤,暗地裏保護着她,你放心,待你練成乾坤大挪移之後,我包你與她重聚。”方臘躬身道:“多謝教主。”汪孤塵將他扶起,道:“既然如此,你便趕快收拾行囊,咱們即刻起程。”
“去靈州?”
“不錯。段皇爺和虛竹先生江湖閲歷不深,我恐遲則生變,怕他們遭人暗算。”方臘當下打點行裝,與汪孤塵、歐陽漠和裘新皆扮做普通客商模樣,快馬加鞭,一路絕塵,直奔靈州而去。
且説段譽一行人自與歐陽漠和方臘在醉太白酒樓相別之後,因為鍾靈的病情,在成都又耽擱了一天。眾人自從知道一品堂禍亂江湖之事,心下都暗暗焦慮,銀川公主更為父親擔心。是以鍾靈的身體略一好轉,眾人便也急急趕赴靈州。一路之上,倒也太平無事。
這黃昏,眾人已然來至靈州城外。這靈州畢竟是西夏重鎮,雖然不比中原富饒,但百姓種田養馬,倒也不失為一派繁華的景象。這西夏國主本是項族嵬名氏,但因唐僖宗年間項首領拓跋思恭協助沙陀王李克用平定黃巢有功,被賜姓李,是故李姓也就成了項人的國姓。西夏國人以農牧為生,多信佛教,也算得國泰民安。
自宋仁宗寶元元年李元昊開國以來,西夏已傳四帝,歷五十八年,現今當政的是銀川公主的父親李乾順。銀川公主怕被人認出了行蹤,因此一入西夏國界,便仍用一塊青紗遮了本來面目。
眾人正走着,忽聽得不遠處有女子尖聲哭叫救命,不都是一皺眉。木婉清丟下一句“我去看看”便策馬奔了過去。段譽攔阻不及,只得命朱丹臣隨後跟去,其餘人也緩緩跟在後面。
待到朱丹臣和木婉清奔近,才看清呼救的是一個項少女,正被兩個家丁打扮的漢子強拉上車。一旁地上卧着一對年老夫,看樣子好像是那姑娘的父母,正自哭天搶地,大聲呼救。
木婉清見狀,不由怒火中燒,手臂一揚,便要發毒箭那二人。朱丹臣忙將她攔下,低聲道:“切勿莽撞,別壞了大事。”説罷將馬輕輕一帶,來至那兩個漢子身前,一抱拳,笑眯眯地道:“二位請了。不知二位要帶這位姑娘去什麼地方?”二人眼皮一翻,見來者是個清秀儒雅的中年文士,便沒太在意。一個漢子瞪眼道:“咱們的事情你少管,趕快滾開,小心丟了命!”地上那項老漢哭道:“他們是阿吳小王爺的手下,要…要抓我女兒做小老婆…”話沒説完,另一個漢子罵道:“老傢伙,再要多嘴,小心小王爺剝了你的皮!”木婉清聽不過耳,隨口罵了一句:“天下的男人皆是如此,沒一個好東西!”那二人一聽,抬眼望了望木婉清,不相顧一陣笑。一個漢子道:“這個漢族女子,你生得真是標緻。來,跟咱們回王府,説不好小王爺還會讓你當個姨太太什麼的。即便王爺不要,賞了給咱們兄弟倆,那也好…”説着又是一陣大笑。
木婉清闖蕩江湖這麼久,向來天不怕地不怕,又哪裏受過這等侮辱,當下便要發箭殺人,但看到那項姑娘手臂雖被抓住,卻依然掙扎不休,當下也不敢貿然出手,生怕誤傷了她。
朱丹臣見二人言語下,心下也是暗暗生氣,但神情卻依然如故,微笑道:“二位大哥既然知道咱們是漢人,也該知道我們漢人有一句話叫‘非禮勿動’罷?”那二人大笑道:“書呆子,我管你什麼非裏非外的,爺爺我…”話沒説完,朱丹臣摺扇揮處,已然點了二人的道。二人張大了口,動彈不得,神情又是驚異,又是憤怒。朱丹臣將那項姑娘扶出二人的臂彎,笑道:“你們二人既然非要‘非禮’,那就只有‘勿動’片刻了。”忽聽背後有個清脆的聲音喝彩道:“朱四哥,好俊的一路‘清涼扇法’!”卻正是王語嫣等人也趕過來了。這朱丹臣辦事一向思慮周詳,為怕被人看破身份,因此剛才沒使在大理段氏學到的武功,而用得是他從前練過的崑崙派旁支“三因觀”的一路“清涼扇法”這路扇法傳甚是隱秘,不想還是被王語嫣一語道破。
朱丹臣心下不歎服,當即躬身道:“段夫人謬讚了。”原來他們微服出遊,自不能以禮法向稱,是故朱丹臣只叫王語嫣做“段夫人”適才也對那二人説自己是漢人,並不提是大理人氏。
這時木婉清已然將那對老夫扶起,父女三人相抱痛哭。那老婦拉着木婉清的手垂淚道:“姑娘,你們救下我女兒,我心裏很是,但是你們得罪了小王爺,這可惹了大禍。你們現在快走,走得越遠越好,你們有馬,也許還來得及…我們兩把老骨頭不算什麼,只求你發發善心,帶上我的女兒,別讓她再落到小王爺的手裏…”説着,已然泣不成聲。
虛竹子扯了扯銀川公主的衣袖,低聲問道:“夢姑,這個小王爺是什麼人,怎麼如此霸道?”銀川公主低聲道:“他爹爹察哥親王是父王的親生弟弟,執掌西夏國的兵權…可不知他如今如此恃權橫行…”正説至此,忽聽一旁路上鑼鼓聲響,來了一支隊伍,大旗之上用宋夏兩國文字寫着“御史台大臣仁忠親王”字樣。銀川公主喜道:“這回好了!”當下與段譽,虛竹子和朱丹臣低聲商量幾句,便策馬向那隊伍奔去。朱丹臣卻回手解開了那兩名家奴的道,幾聲訓斥,二人抱頭鼠竄而去。
不多時,便見馬隊中有兩騎弛出,前面一個是銀川公主,後面卻是個項貴族打扮的青年男子。待到二人一下馬,那父女三人慌忙拜倒,口稱:“參見仁忠親王。”那人笑着將三人扶起,連連道:“老人家安好,方才受驚了麼?”木婉清看着他,心下甚是奇怪,自思:“我自行走江湖以來,是人皆説皇帝王爺不好,但這個西夏王爺分明是個好人,還有段郎的爹和伯父也是皇帝、王爺,可他們也都和善的,難道那些人都瞎了眼,分不出好歹麼?”原來這個西夏親王漢名喚作李仁忠,是西夏國王李乾順的親侄兒。他父親早薨,他便承襲了父親的爵位。
這李仁忠天聰明,年紀不大便通曉宋夏兩國語言,而且博覽羣書,知識甚是淵博。加之他為人正直,辦事用心,所以深得皇叔李乾順信任,年紀輕輕便被委以御史台大臣的重任,監察朝中大臣們有無越軌違法的行為。上任以來,御下甚嚴,是以深受西夏百姓的愛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