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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裑子向前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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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三十三年,張居正的元配顧氏病逝,他心傷愛之死,告假回到江陵,過起了長達六年的半隱居生活(見《文忠公行實》)。在休假期間,兩個從小的好友重新走動起來,好像有一條無形的繩子,他們的命運彷彿總能糾結在一處。

《大明律》規定:宗室藩王沒有皇帝的恩准,是不得離開封地半步的,違者削為庶民。遼王有“清微忠教真人”這塊護身符,經常打着求仙訪道的旗幟,到數百里外的地方去遊山玩水、尋花問柳。

這次他拉着張居正出來遊玩,便是藉口去道教聖地龍虎山拜訪張天師,卻不料在南昌城撞到了方學漸一行,被初荷清純俗的美貌所引,一路跟了上來。那道士轉過頭來,只見眼前一個十七、八歲的青年男子,身量中等,面目清秀,衣冠楚楚,睜着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奇地望向自己,瞧不出什麼來歷,問道:“你是誰?問這個幹嘛?”方學漸見他四十上下年紀,道袍破舊,模樣有幾分滑稽,一雙深褐的眸子裏卻隱隱發出金子一般的黃光,彷彿能穿世間所有的人心一般。

心中凜然,恭敬地道:“在下方學漸,末學後進,微不足道,不敢請教道長的法號?”道士“噢”了一聲,用衣袖抹去桌上的八個大字,淡淡地道:“貧道姓藍,別人都叫我道行。

其實我的道行是很低的,這幾個字是我心血來,隨意塗抹上去玩的。”方學漸知他故意推,笑了笑道:“道長的午飯不小心撒了,不如由在下做東,兩壺老酒、幾樣小菜,小酌一番?”回頭吩咐夥計收拾桌子,整上酒菜。藍道行天生異秉,少年時出家學道,藝成之後周遊四方,靠給人看風水選墓賺錢過。他給人請吃請喝慣了,這次也不怎麼在意,拉開凳子,毫不客氣地坐了。

仔細端詳他的面容,點頭道:“好好,小夥子有點善心,看你的面相,也算少有的福澤深厚之人,難得,難得。”一個小女孩突然跑過來,雙手一伸,把一塊杏黃的乾淨手絹遞給他,道:“這位大叔,你的臉好髒,別人都在偷偷笑你,快用它擦擦吧。”正是和山莊眾人一起吃飯的小素。藍道行呵呵一笑,接過手絹,和氣地望了她一眼,笑道:“小姑娘的良心倒好…”才説到一半,移動的手臂突然在空中頓住,道士臉上所有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僵硬,兩隻眼睛瞪得比牛眼還大,手指微顫,薄薄的綢絹從他的掌上輕輕飄落,一大一小,四眼相對。

藍道行突然大叫一聲,見了鬼似的,從座位上直竄起來,口中哈哈大笑道:“不得了,了不得,今天全都碰到一起了…”幾步搶到樓梯口,也不知在哪裏絆了一下,身子打橫,骨碌碌滾了下去。他的笑聲突兀之極,偏又良久不歇,笑聲中夾着“哎喲、哎喲”的呻,酒店夥計的驚呼,和眾人的鬨堂大笑,聲勢頗為可觀,撼得整個酒樓都似在輕輕搖晃。

方學漸望望一臉愕然的小素,又望望空蕩蕩的樓梯,搖了搖頭,心想:世人都説修道之人都帶有幾分呆頭和輕狂,現在看來果有一定道理。

拉了小素的手,回去原來的桌子。方學漸裝作沒看見那隻蒼蠅,在席上勸酒勸菜,談笑風生,心中卻盤算着如何教訓他一下。

菜好酒好,主人又十分客氣,大家吃的都十分開心,這一頓飯吃了半個時辰才完。酒樓的隔壁就是杏花客棧,閔總管過去訂了客房,眾人酒足飯飽,過去安置行李。

下午自由活動,四個馬伕要了一輛馬車,出去尋找樂子。閔總管帶小素上街,買些衣物、玩具和零食。童管家留下來照看受傷的解明道。方學漸、初荷和小昭要去滕王閣玩,老麻路,只得再當一回馬伕。

方學漸靴子裏藏一柄鋒利匕首,衣帶上掛一把七星寶劍,虎裏纏一盤龍長鞭,左臂挽着閉月羞花的初荷,右手拉着沉魚落雁的小昭,雄赳赳、氣昂昂地上了馬車。

老麻喝叫一聲,一抖繮繩,馬車轉出客棧,按照方學漸的吩咐,往城外一個荒僻的地方跑去。出了東城門,馬車沿着官道一路向東,拐過幾個彎,道上行人便漸漸稀了。

後面急促的馬蹄聲卻越發地響亮。方學漸從窗口探出半個腦袋,只見車子後面緊跟着五匹駿馬“烏蹄玉兔”當頭,那隻肥豬膽包天,果然追了上來。中年書生心情不好,在席上喝醉了酒,沒有跟來。嗖的一聲,一道迅捷無匹的銀光從他耳邊一閃而過,方學漸腦袋一縮,心中暗叫一聲“媽呀”差點嚇得魂都沒了。

對方居然還隨身帶着如此犀利的弓箭。瞧不出來那四個傻子一樣的王府護衞,看上去木頭木腦,殺人的手段卻一點都不含糊。

馬車一口氣跑出十餘里地,官道突然一分為二,老麻繮繩一拉,車子轉彎往南跑,又奔行數里,遠遠望見一個茂密的雜木叢林,路徑荒僻,人跡罕至,正是殺人滅口的絕佳所在。

方學漸心中叫苦不迭,沒有其他辦法可想,只一個勁地催促老麻把車趕得快些,再快些。到了人煙稠密的市鎮,這些人的膽子再大,也不敢當街殺人。遼王府的坐騎都是百裏挑一的良駒,不緊不慢地跟着,馬車一入林子,登時從後面包抄上來。

“嗖嗖”聲中,拉車的駿馬幾乎同時中箭,四聲淒厲的哀號連在一起,短促又漫長,聽上去分外驚心動魄。

疾馳的駿馬像被閃電擊中一般,驟然間失去了控制,無意識地向前奔出二十餘步,驀地轟然倒下,龐大的屍身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差點把整輛馬車掀翻過來。

的箭簇穿透馬的腦顱,只出短短的一截箭頭,在温暖陽光下閃着奪目的寒光,猶如開着四朵妖豔的百合,殷紅的鮮血沿着箭桿汩汩而出,頃刻了一地。蹄聲“得得”一匹快馬自車後跑了上來,那胖子哈哈大笑,道:“車裏的小子聽了。

乖乖把兩個美人獻上,本王爺就饒你一命,説不定還送你幾兩銀子做安家費。”車子顛簸得厲害,車廂裏的三個人更是顛三倒四,驚叫着滾成一團,四處碰壁,鼻青臉腫。

方學漸儘量護着兩個老婆,咬牙切齒,痛恨自己居然如此輕敵,不但教訓不了這隻豬頭,還要丟掉自己的小命和兩個如花似玉的老婆,真是“方郎妙計平天下,賠了夫人又折命”一想到初荷和小昭冰雪一樣光潔白的軀體,將被一頭肥豬似的傢伙壓在身下,疲塌滾圓的肚皮,黑黢黢的醜陋子,兩個老婆在牀榻上輾轉哀號,痛不生,慘不忍睹的情形,方學漸幾乎氣暈過去,眼睛充血,提起手掌啪啪打了自己兩個耳光,從靴子裏拔出那柄雪亮的匕首,沉聲道:“荷兒、小昭,今天是相公害了你們,我現在出去和這幾個跳樑小醜較量一番,你們有機會趕快逃走吧。”不等兩人回答,他伸手掀開簾子,正要鑽出車去,咚的一聲,腦袋上一陣劇痛,和進來的老麻撞了一個正着。方學漸吃了一驚,手中的匕首來不及收回“哧”地刺入老麻的大腿。

簾子一開即合,兩人面面相覷,突然同時叫喊起來,真是出師不利,不傷敵,先傷己。幸好刺得不深,拔出匕首,敷上隨身攜帶的金創藥,小昭撕下一幅衣襟,替他包好傷口。

老麻眼睛半閉,靠在板壁上哼哼唧唧,也不知在唸叨什麼。方學漸滿臉盡是尷尬之,握着那把匕首,不知道先跳出去砍人呢,還是留下來先道歉。

“嗤”的一聲,一柄鋼刀刺破車簾,刀鋒轉向往左,正要將簾子割成兩半。方學漸暗暗叫苦,沒有這塊棉布做掩護,自己這方赤地暴在敵人的箭石之下,那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了,急忙去上的長鞭,倉促之間卻又如何來得及?

“啪”的一聲脆響,一條細長的黑影在眼前一閃而過,從那道被刀鋒割開的缺口準確地飛出去,車外馬上響起了一聲驚呼,鋼刀凌空墜落,在車子上一磕,翻滾出去“嗆啷”落地。

鞭子抖動,車外的一條漢子撲了過來,方學漸想也不想就出匕首,身子撲到,鋒利的匕首輕輕刺入那人的心臟,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音,只有粘稠的血噴上淡青的簾子,像開了一朵鮮豔的月季。

那人來不及哼出一聲便一命嗚呼,趴在車轅上,把一面簾子壓在身下,繃得死緊。從割開的缺口望出去,那胖子一臉的得意洋洋,騎着那匹“烏蹄玉兔”在兩丈外觀看好戲。

方學漸回頭一望,鞭子的主人居然是老麻。頭上“格”的一聲輕響,有人已然跳上車頂,方學漸愣了一愣,猛地清醒過來,身子向前撲出,後腦上驀地爬過一抹陰森森的寒意“哧”的一聲,冰一樣的鋼刀穿過薄薄的木板,貼着頭頸割下他的一縷黑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