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無以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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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嘆了口氣,縮回腦袋,心中一動,猛然轉過頭去,暗淡的光線下,離他五尺遠的地方,跪了一個乾瘦的光頭老漢,下身沒有小腿,齊膝而斷,黧黑的皮膚皺得像一張了無數次的紙。
方學漸心中一驚,眼前突然黑光一閃,一條蛇一樣的物事纏上了他的脖頸,正想伸手去解,喉頭一緊,已被拉了過去。
那人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惡狠狠地瞪着他,道:“誰叫你回頭過來的?你以後如果不聽我的話,我把你重新扔回‘萬蛇窟’裏去。”方學漸此時和他相距只有一尺,見他兩腮的肌微微顫動,臉上居然沒有眉,仔細一看,連眼睫都沒有一,顴骨突出,兩個眼眶凹陷在內,眼珠子有一大半在外面,模樣真比地獄裏的惡鬼還醜陋三分。
他心中打了一個冷戰,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嘶聲道:“前輩,我們今後朝夕相處,不見面怎麼做的到?”他扭頭望去,這才看清那人手中提着的原來不是藤條,而是一條由八、九條長蛇首尾結在一起的蛇鞭子,每條毒蛇都有七、八尺長,接在一起便有一丈六、七,自己獲救,多半靠得是這條蛇鞭子的功勞。
那人瞪了他半晌,才慢慢放開他的領子,手臂一抖,纏在他頭頸上的鞭子鬆了開來,道:“你怎麼會被人扔下這裏來的?”方學漸心中一驚,腦子飛速轉動,心想此人下場如此之慘,多半也是拜神龍山莊所賜,心中不免起了同病相憐之意,見他撿起地上的《逍遙神功》,了嗓子,道:“老前輩,我是發現…”
“老前輩?我很老嗎?咦?”
“不老,不老,這個老字是我對前輩的尊稱,前輩英俊瀟灑,正當年富力壯,出去以後還可以大大地幹一番事業。”方學漸見他翻到書冊的第二頁,那是武功總綱,寫有凌波微步、舞風飄雪劍法和玉女心經這十幾個字,猜測他的這聲“咦”大概是發現這本書原來是本武功秘籍。
“你到底是什麼人,怎麼會有飄渺峯靈鷲宮的武功秘籍?咦?”那人的聲音中隱隱透出一絲凝重和動,他快速翻動手上的書冊,突然從裏面飄出一張對摺的素紙,在空中一個轉折,落在地上。
方學漸記得那紙是初荷孃親的一張素描,上面畫了三個人物,一男二女,有趣的,尤其是那句“天下第一心如蛇蠍貌比無鹽的強盜醜婆娘袁紫衣”當真名副其實,一點都不假。
他低頭沉思片刻,正要胡亂編個身份和理由矇騙過去,突然發現那人身上的衣衫瑟瑟地顫動起來,抬頭一看,只見他拿紙張的手臂也在劇烈抖動,雙肩動,一張核桃似的面孔慢慢扭曲,兩個深深凹陷的眼眶中突然滾出兩顆淚來,渾濁的兩顆淚,沿着鼻翼、嘴角滑落下來,砸在地上“啪啪”兩聲。他突然大笑起來。
歇斯底里地大笑:“哈哈,天下第一負心薄倖不識好歹的無賴壞男人龍嘯天,哈哈,凌霜,凌霜,你可知道我有多愛你,我每天都在想你,無時不刻,哈哈,天下第一負心薄倖…”他臉上的熱淚滾滾而下,笑聲嘶啞而瘋狂,在狹窄的山中轟然迴盪,久久不散。方學漸心中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原來他便是龍紅靈的爹爹,神龍山莊的現任莊主,江湖人稱“玉面飛龍”的龍嘯天,只是看他現在的模樣,三分像人,七分似鬼“玉面”二字是萬萬當不起了。
兩條腿都只剩下半截,這個“飛龍”的稱號恐怕也不太牢靠。方學漸得知對方竟是自己未來的岳父大人,心中不由大定,滿臉微笑地等他笑夠哭夠,聲音漸漸小了下去,這才輕輕咳嗽一聲,正待上前相認。
那人突然像一頭豹子般猛撲上來,一下把他撲翻在地,兩隻手掌掐住他的脖子,用力收緊。方學漸透不過氣來,登時被他扼得伸出舌頭,眼前陣陣發黑,痛得幾暈厥過去。
“你到底是誰?這本《逍遙神功》是從哪裏偷來的?想活命的話,快給我老老實實地代,如果假了一句,我扳斷你的一個手指。”龍嘯天的兩粒眸子血紅血紅的,像一對鬼火,掐他脖子的手掌卻漸漸鬆開了。
方學漸驚悸不定,伸手撫摸自己的脖子,喉間隱隱發疼,嚥下口唾沫,艱澀地道:“在下真的叫方學漸,安徽桐城縣人,是名劍山莊姜昌榮莊主的第六個弟子。前輩可是神龍山莊的莊主,江湖人稱‘玉面飛龍’的龍嘯天?”龍嘯天的手掌在地上一拍,身子輕飄飄地落回原地,兩顆眼珠卻一直盯在他的臉上,彷彿要刺進他的心臟裏去,鼻中“嗯”了一聲,道:“聽説姜昌榮從一個古墓裏撿了一本劍譜和一柄寶劍,十幾年來打遍皖南無敵手,不知是真是假?”方學漸得以在名劍山莊練功學武,全靠桐城昭明寺的方丈晦覺禪師一力保舉,他出身貧寒,平時沒錢孝敬師父,姜昌榮便對他極是冷淡,教起武功來更是馬虎的很,只給了他一本《少林羅漢拳》的拳經,讓他自行練習,偶爾也在旁邊指點一二。
這《少林羅漢拳》在書攤上的零售價是三錢銀子,批發還可以更加優惠,它和“武當長拳”是江湖上傳最廣泛的兩套拳法,北方一些崇尚武藝的地方甚至連八、九歲的小孩都能練地走上一套,更不用説那些靠肌吃飯的保鏢、護院了。
是以一年過去,他居然沒見師父真正動過手。方學漸心中也覺得甚是遺憾,搖了搖頭,道:“我在名劍山莊呆的時候不長,師父的事情知道的少,不過他的武功總不會太差吧。”龍嘯天嘿嘿冷笑,道:“你是名劍山莊的弟子,怎麼會到這裏來,又怎麼會有這本《逍遙神功》?”方學漸見他目兇光,生怕自己胡編亂造漏百出,一旦被他揭破後果堪慮,當下不敢隱瞞,便把自己兩次跳崖死裏逃生,和初荷母女如何相遇,怎樣被蛇羣圍攻,蛇郎君樂極生悲,龍紅靈與自己的往,以及最後發現袁紫衣和金威的姦情,被扔下“萬蛇窟”的種種經歷,一五一十地告訴他,只是涉及和他兩個女兒的親熱戲,自是含糊其詞,一筆帶過。
龍嘯天怔怔地聽他説話,臉上的表情豐富多彩,喜怒瞬間移位,聽到方學漸下小金蛇的時候,神十分古怪。聽到秦凌霜被“冰魄銀針”所傷,生命垂危時,臉上盡是關切着急之意。
聽到龍紅靈的任頑皮時,目光之中出歡喜安之情。聽到袁紫衣和金威勾搭通姦,咬牙切齒,呸的一聲,吐出一口濃痰。
方學漸見他雙目圓睜,兩顆眼珠突在外,似乎隨時要從眼眶裏滾落下來,額頭之上青筋亂跳,一張醜臉更加猙獰恐怖,不免心中害怕,小聲地道:“前輩,我把所知道的全都告訴你了,一點都沒有隱瞞。”龍嘯天瞪了他半晌,繃緊的麪皮慢慢鬆弛下來,目光也柔和了下來,緩緩地道:“你很好,你很好,我很喜歡。”他五年來一直念念不忘的幾個人物,一下子從這個年輕人的口中得知了她們的近況,心中的喜悦實在難以用語言來形容一二。雙手輕顫,心情盪之下,又撲簌簌地滾下兩行淚珠,打濕他前的衣襟。
方學漸突然發現他身上的衣服十分眼,暗灰的短襟袍子,毫不起眼,前還有一個破,周圍黑了一大塊,好像是乾涸的血跡,猛地想起那是蛇郎君的衣衫,心中一驚,暗叫僥倖,這次坦白從寬,老實代,倒免去了一頓皮之苦。
他張了幾下口,很想問問他作為一莊之主,為什麼好好的花園別墅不住,卻在這“萬蛇窟”下和萬條毒蛇相伴,話到嘴邊。
終於硬生生地嚥了回去,心想這是他個人的私事,而且定然是非常慘痛非常難以出口的私事,還是不要發問為妙,免得惹禍上身。兩人相對而坐,默默無言,過了許久,方學漸突然聽見“咕嚕、咕嚕”兩聲,響聲雖輕,卻異常清晰,他知道自己的肚子在叫。
此時已當午,大半天沒有進食,如何不餓?龍嘯天用長鞭抓起二十餘條各式各樣的毒蛇,用指甲剖開蛇的肚子,指導他如何喝蛇血,蛇膽。
方學漸照樣而為,蛇血入口雖苦,乾渴之下卻也喝得有滋有味,蛇膽明目清毒,落下肚,更是方便迅捷。龍嘯天抹去嘴邊的血跡,把死蛇扔回“萬蛇窟”揀起地上的《逍遙神功》,説道:“你有二十年的內功底,要想出去其實並不太難。”方學漸這幾個時辰腦中盤算的便是如何出去,聽了這話當真如聆仙樂,喜出望外,趴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説道:“請前輩指點津,在下不盡,來生做牛做馬來服侍前輩恩德。”心想你是我未來的岳父大人,給你磕頭倒也應該。龍嘯天待他磕頭完畢,這才笑道:“這是互惠互利的事情,對你我都有好處,你就算不謝我,我也會主動幫你困,現在你向我磕了三個頭,我無以回報,就勉強傳你三招鞭法相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