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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漾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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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她説“你在做什麼?”

“在家裏。”我説。

“我們在勝利廣場放煙花,你要是高興,一起來玩啊!”我放下電話就套上我的棉外套去了勝利廣場。從我家走到勝利廣場大約需要十分鐘的時間,遠遠地我就看到了她,她穿了一件紅的小棉襖,頭髮紮起來了,可愛的小馬尾,站在尤他身邊,尤他正在替她點一長長的煙花。

煙花照亮她的微笑。那微笑讓我想起吧啦,照理説,她和吧啦應該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但是這一刻,我有些糊,彷彿她們就是同一個人。

我喊了她一聲,她可能玩高興了,沒有聽見。於是我站在廣場邊上煙,等待她發現我的存在。

到一半的時候,她跑到我面前來,微笑着説:“張漾,你來了,怎麼不吱聲呢?”

“你期末考考得怎麼樣?”我問她。

她笑:“還行。”尤他跟過來:“李珥,你還要不要放?呀,是張漾啊,我差點沒認出來。”我摸摸下巴,我已經三天沒刮鬍子。

“我不放了。”李珥對尤他説“我想跟張漾説説話。”尤他的面緊張起來。

“很快就好啦。”李珥對尤他説。

“你們聊吧,我先去那邊了!”尤他説完,走開了。

廣場邊上的燈光很暗,李珥看了我一眼,忽然笑起來。

我問她:“你笑什麼?”她説:“過年了,你也不刮鬍子不理髮,就像個山頂人。”我摸摸我的下巴問她:“這麼多人放煙花,你知道哪一個是你放上天去的嗎?”她想了一下回答我:“有時候知道,有時候不知道。”

“你去拿一把煙花來,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放。”我説。

看得出,她在猶豫。但不過短短几秒時間,她答我:“好的。”

“那你去把煙花拿過來。”她聽話地去了,過了一會兒,她抱着着一大把煙花跑了過來,對我説:“尤他看着我呢,他剛才問我要去哪裏,怎麼辦?”我伸手拉住她的胳膊,説了一個字:“跑!”然後,我就拉着她迅速地往前跑了,身後傳來尤他的叫喊聲,但是她絲毫也沒有遲疑或放慢腳步。她就這樣抱着一大束煙花跟着我一直跑到了郊外,一直跑到了那幢無人居住的廢棄的房子。

“這是哪裏?”她着氣問我。

“鬼屋。”我逗她。

她並不怕,左顧右盼,反倒很興趣的樣子。

“你以前和吧啦常來是不是?”她揚着嗓子問我。真是一個冰雪聰明的女孩。

“來,我們上屋頂。”我把她懷裏的煙花接過來,一面先往上爬一面伸出手來牽她。

她擺擺手説:“你先上吧,我自己可以。”我迅速上去,等着她上來。她爬到一半的時候停在那裏不動了,我知道她害怕,但我沒有動,抱臂看着她。她抬起頭來看我,黑暗裏那雙眼睛黑白分明,帶了一些輕微的害羞和恐懼。我伸出我的手説:“來吧,小耳朵。”她終於把小手放到我的掌心裏,一隻小小的,柔若無骨的小手。我只輕輕一拉,她已經順利地上來。

也許是前兩天下過雨的緣故,屋頂有一些濕,我把她拉到稍許乾點的地方,對她説:“你看看,這裏應該是最好的放煙花的地方。”

“等我回去,也許尤他會滅了我。”

“你怕嗎?”我問她。

她嘻嘻笑起來:“怕我就不跟你來了。我們放煙花吧。”

“好。”我摸出打火機,替她點燃最長的那煙花,焰火直衝上天,這一方天空立刻變得和她的笑一樣燦爛,她興奮地跳起來:“多美啊,張漾,這裏只有我一個人放的煙花哦!”我有些看呆了過去。

她轉頭看着我,微笑着問:“你在想什麼呢?你是不是在想吧啦呢?”我嚇唬她:“你再提這兩個字小心我你!”她哈哈地笑。笑完後,她忽然問我:“你還記得許弋麼?”廢話。

李珥又説:“你一定不知道,他家出事了。”

“怎麼?”我裝做滿不在乎,心裏卻莫名地跳了起來。

“他爸爸出事了,被公安局抓起來了,他媽媽生病了,住進了醫院,聽説是癌症,活不長啦。”我儘量保持我的冷靜。

“怎麼你沒反應嗎?”李珥問我。

“我應該怎麼反應?”我問她。

“你應該滿意了。”李珥拿着那長長的煙花説“你那麼恨許弋,這難道不是你一直想要的結局嗎?”我抓住她的胳膊質問她:“吧啦都跟你説過些什麼,你老實告訴我!”

“我也想知道。”她微笑,並不掙我。

“你今天非説不可。”

“我要是不説呢?”

“那我就到你説為止!”我扯掉她手裏的煙花,一把把她摟到了懷裏,這個可惡的小女巫,如果她真的以為我不敢對她怎麼樣,那她就大錯特錯了!

我們的臉隔得很近,她的身子軟得不可思議,我明顯地覺到她在發抖,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才可以控制住自己不去吻她,我們僵持了一分鐘左右,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因為害怕,她的嘴變得發紫,最終還是她屈服了,她説:“好吧,張漾,我説。”我放開她,自己先鬆了一口氣。

她把身子轉過去一點點,告訴我:那天我去了醫院,我費了老大的勁兒才找到吧啦的病房,當我趕到的時候,她已經不行了。病牀前全都是人,吧啦看到我,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她抬起左手,對我説:‘小耳朵,你過來一下好嗎。’於是我走了過去。吧啦的臉蒼白極了,像是一張白紙,沒有一點顏。她對我説:‘小耳朵,我有話要對你説。’我俯下我的身子,然後,吧啦伸出手,用力抓住我的肩膀,將我拉近,她的嘴靠近我的耳朵,那沒有温度,是冰冷的。等她跟我説完話,她的手忽然就從我的肩上垂了下去…

“她跟你説了什麼?”我忍不住打斷她問道。

“你不知道。”她説“我也很想知道。”

“別跟我胡扯!”

“張漾,我沒有騙你。”李珥説“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給你看我的病歷。我的左耳,生下來聽力就不好。很多時候,特別是着急的時候,它什麼也聽不見。可吧啦那句話,偏偏就是對着我的左耳説的!”

“她對着我的左耳説的!”她再喊了一遍,淚水從她的眼睛裏滑落了下來。

我情不地抱緊了她。她的眼淚如一股暖把我早已經是堅冰的心衝散開來,讓我一時分不清東南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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